那幅古画图卷浓墨重彩,上面描绘着一处由四柄古剑组建而成的阵法图,正是传说中通天教主所持有的截教至宝,诛仙图,也是发动诛仙阵的关键。
而在诛仙图之后盘腿而坐的女人,正是一身素白衣裳的雪中梅。
和上次在塔山村的镇妖塔时,我见到她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她,又变成了年轻时的美丽模样,眉宇间尽是温柔和贤淑。
我走到了那石台的前面,看着雪中梅,一时间居然完全语塞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雪中梅抬起眼帘,直勾勾的瞧着我的脸,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两个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我才率先打破了沉默,很是没头脑的问了一句:“那诛仙阵是你所布下的吗?”
雪中梅颔首,说是。
“为何困住了我们,又不杀我们?”我问。
“想杀便杀,不想杀……”
雪中梅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便不杀。”
我握紧龙牙刀的刀柄,不知为何,之前在心中积蓄了许久的杀气,在这一刻居然已经尽数烟消云散了。
我踏前一步,喉头梗出一个大疙瘩,声音沙哑的开口。
“当时在塔山村的镇妖塔之上,你告诉我,帮我改了命之后,你我便是两清了,为何之后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雪中梅的手指缓缓点在那诛仙图之上,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她反而是向我解释起了那诛仙阵法的来历。
“这诛仙杀阵的关键,便是通天教主当初在须弥山下练得的四柄宝剑,此四柄宝剑厉害的地方,便是用非铜非铁非钢的世间至坚之物炼就,你知道此物名为什么吗?”雪中梅轻声问。
我再度踏前一步,厉声道:“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快些解除这阵法,把我姐她们放出来!”
雪中梅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似的,自顾自的说:“此物名为‘殇’,在须弥山脚下聚集,乃是不堕地狱,也不轮回于天道的世间之怨恨,所以比金铁还要坚硬,天雷地火也不能摧毁。”
“我说了我不关心这个!你快些解除阵法!不要让我对你动粗!”我咬牙。
雪中梅伸手扶额,用眼角的余光瞅着我。
“你背着弓,提着刀,是要来取我性命的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为何不动手?”雪中梅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能重复了雪中梅之前说过的话。
“想杀便杀,不想杀便不杀,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但保不准过一会儿又想杀了!”我说。
雪中梅笑了笑。
“刚才我跟你说了,这世间至坚之物,乃是名为‘殇’的东西,也便是这世间的恨意,那你可知道,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又是什么?”
“同‘殇恨’对应的东西,大概是“情爱”吧。”我说。
“你还是这么机灵,可答案错了。”雪中梅笑了笑。
我不解的看着雪中梅。
“我是长生不死之命,因为我没有心,没有心,人便永远也不会死,也无法体会到情爱,但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人类的情爱,是比金铁,甚至比殇恨还要更坚硬的东西,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力量。”雪中梅说,同时站起了身体,缓缓的走下了石台。
“所以,我穷其一生,一直在渴望着拥有一颗人心,能够体会情爱,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反而让我见识到了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是何物。”雪中梅说。
“是什么?”我问。
“缘分。”
我一愣,并没有想到,答案居然是这个。
但仔细思量一番,我也不得不同意,缘分的确是世间最脆弱的东西。
缘尽缘灭,皆是猝不及防,而又完全不能挽回。
就像几年前,我姐刚得了病后生命逝去一般,我和她之间亲情的缘分就此消散,再也抓不住一缕。
亦或是十年处心积虑,只为再续和恋人缘分的吴子轩,也是功亏一篑,饮恨而终。
也是现在已经走到我面前的雪中梅。
“我们的缘分,今天在这里,也要被斩断了吧。”我说。
“用你手上的那把刀。”雪中梅说。
我咬紧牙关,心里清楚,再多几句废话,也是半分无益。
我怒喝一声,双手抓住龙牙刀的刀柄,猛的朝着雪中梅劈了过去。
雪中梅轻盈的躲开,龙牙刀在山洞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别那么急躁,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雪中梅说。
随即,雪中梅伸出她紧握成拳的右手,却并未摊开掌心,只是示意我走到她的身边。
我却是不敢放下龙牙刀,伸手去接那东西,只是横起龙牙刀再斩。
“你我孽缘已尽,旧情已断,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杀你!”我怒吼道。
面对龙牙刀肆虐的刀气,雪中梅依旧只是躲闪,并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我挥刀挥的精疲力竭,也压根没有碰到她的衣摆,这才是看清了我和她之间的实力差距。
不过也正如我姐所说的,雪中梅也是念及旧情,无法下手杀我,所以从刚才到现在,她才一招未出。
这时,我也放弃了取她性命的念头,转身朝着那石台跑去,想要先毁掉那诛仙图,让我姐她们能从诛仙杀阵里逃出来。
这时,雪中梅的眉头皱了一下,说:“你可不要让那些聒噪的家伙出来,扰了我的清静。”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爬上了石台,举起龙牙刀,便是朝着那诛仙图劈斩而下。
可这时,我的身边,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影。
“小黑?我没有召它出来啊。”我很是诧异的看着那黑色的人影。
可更让我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小黑的双爪居然朝着我抓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要我的命!
我立刻明白过来,即便小黑现在的天目奴形态,是依仗着我的血脉,但我额头上那颗天目的实际掌控权,还是在雪中梅的手中!
我急忙抽身躲开,然后横起龙牙刀,一个挥斩,把小黑腰斩成了两半!
若是在平时,小黑受到如此的致命伤,便会立刻消散,但我眼看着一阵黑雾闪过后,小黑的身躯居然是立刻复原了。
不止如此,我额头上的天目也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是在吸取我的精血,自己发动了血祭!
得到血祭力量的小黑仰天长啸了一声,身躯也是立刻膨胀了好几圈,粗壮的胳膊和巨爪再次向我抓来。
我因为额头上天目的剧痛,根本没有力气去还击,只能就地一个打滚,躲过了小黑的爪击。
地面上碎石飞溅,有几颗石子贴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火辣辣的疼。
而小黑的攻击却是没有丝毫延缓,又是接连朝着我袭来。
这一路走来,一直侍奉我的小黑,在这一刻彻底叛乱,而且它的力量还是来自于我的本体,等同于我自己在和自己“左右互搏”!
我横起龙牙刀,挡住小黑的爪击,但小黑的翅膀又是剧烈的一震,扇起强烈的罡风,让我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最后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
小黑又是振翅飞了过来,用巨爪牢牢的按住了我的脊背,让我动弹不得。
雪中梅缓步走到了我的身前,低头俯视着我。
“别再挣扎了,我要带你走。”雪中梅说。
“带我走?去哪里?”我咬着牙问。
“去永夜之地的下面。”雪中梅说。
“我不想去那种鬼地方!我说了,我要斩断我们两个之间的孽缘!”我怒吼道。
然后,我的心一横,当即把手指伸向了我额顶的天目上,直接把那颗天目硬生生血淋淋的抠了下来!
天目失去了植根的血脉,也顿时失去了力量,擒住我的小黑,身形也是立刻消散了。
我伸手,把那颗血淋淋的天目丢到了雪中梅的脚下。
“非要如此吗?”雪中梅的眼神满是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