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近来发生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儿,式微美人儿她爹爹,也就是城北道公过世了,街头又热闹了一番,三番两次的红白喜事儿都被道公他们家占全了。此刻街头吹吹打打,不是嬉闹声,而是哀恸声,从北街一直延伸至南街。
作为唯一可与之匹敌的义公,自然也要表示自己的一番诚意,铺了十里的白菊花,沉痛相送。湖州这个哭丧之礼甚重,恨不能将所有人弄哭了才好,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一旁嬉闹,被她娘亲一掐便哭了,其实哭哭啼啼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道公也是个为民办实事的典范,此番他西行,有人为他哭也是应该的。
红萝和她哥哥此番也在送葬之列,她躲在她哥哥身后亦抹了几把辛酸泪。红萝最看不得别人哭,别人一哭,她受了感染也要哭。像她这种没什么干系的人都哭的这么伤心,更别提作为女儿的式微美人儿了。红萝突然有些同情她,她这么惨,王爷娶她也是应该的。虽然为她绣红装,差点绣瞎了她的眼,但是红萝不怪她,决定先原谅她。
“哥哥,你把我们爹爹送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红萝抹了眼泪,问一旁的哥哥。
“不是告诉你他去会他老朋友了么,反正他在这个地方成天也是抽大烟,你不希望他过得更好一些么?”伊文敷衍她道。
哥哥都这么说了,看来也不会告诉她实情,遂也不问了。此刻他们混在送葬的人群中,街头唢呐声声,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而作为道公好女婿的墨王爷此时更是讲了一番排场,一场丧事办的比婚事还要隆重。所谓“州中有土豪,外修边幅,而内行不轨”,一把把的血汗钱就被这样糟蹋了,实在暴殄天物。他们这些土豪的世界,红萝是不会懂的,在她看来,有心哭一哭不就好了,实在不必要这样破费。不过他们有钱人一向喜欢攀比,而且比较讲究这些,也没有办法,不就是多烧些钱么,反正又不是烧的她的钱,她不过看看热闹,该哭的哭,该同情的同情,别人怎么做自己亦怎么做。人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在同情别人的同时,同情自己,感动自己。
墨王爷此番一定很忙,因为管家那游手好闲的人都不见了,他这时候一定跟在王爷身边。浩浩汤汤的队伍,将道公他送入了土,听人说式微美人儿更是哭成了泪人儿,一路上都是王爷他搀扶着,真是夫妻恩爱情深。红萝只是听说,并未真正见到,她哥哥将她拉走了,说哭哭啼啼没什么好看的。红萝一想啊,娘亲她去的早,哥哥他必定又是想起了过往,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就跟他回家了。
丧事过后,道公的一切便由墨王爷承下了。墨王爷他办事低调,而且丝毫不以权谋私,他接过这一切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原本由赵家垄断的丝织业,彻底对外开放,不是瓦解赵家的势力,好吧也是瓦解赵家势力的一个意思,红萝在茶馆听说书人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家家户户都可以养蚕缫丝,也可以拿到市场上去交换,一时间‘洛阳纸贵’,不仅如此,还与城南主商议,将所拥有的山林地皮划分区域,自己拥有一部分,其余一部分分给老百姓。义公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迫于无奈,也只好答应了。这样一来,义公的势力也部分被瓦解,受益的便是老百姓。老百姓认同了,事儿便好办,顾墨在湖州的地位蹭蹭蹭一路飙升,神话色彩又更浓了几分。
红萝其实不关心这些,她在楼子里听人讲故事,也是听得一知半解。说书的小老头儿说:“这么看来,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墨王爷啊。墨王爷有此番心计,但确实为大众谋福利,墨王爷他就是我辈心中的英雄啊!”
红萝有些不屑,老不死的,一点节操都没有。管他英雄或狗熊,红萝已经许久没听到他的事,也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在她看来,墨王爷他其实很坏。他娶道公的女儿,真的是真心的么?如若是真心的,为何前些日子她听人说,他大婚当日并没有与她喝合欢酒,也没有与她圆房?一想到圆房,红萝思绪一偏又想歪了,其实圆房这个事儿么,这么大喇喇被人说出来,真的挺难为情的。
她打小便听人说墨王爷是个纯情小处男,其实他不小了,简直可以称得上老了。这么老了还不结婚生子,实在很是不孝顺,他不会真的哪方面有问题吧?这不是她猜想的,而是豆豆哥的猜想,豆豆哥还让她帮忙证实来着。哎,红萝突然就觉得当初喜欢墨王爷这件事实在考虑欠佳,还好她已经觉悟了。
什么权利地位的,她压根儿不关心,她关系的,只是她今日过得好不好,只追求现世的幸福,现世现报便是她一贯的认知。其实这么一来于他们家也有个好处,她哥哥又开始打铁了。先前她不了解,看来哥哥先前是被人逼迫了,但是他却没有告诉她。哥哥他什么事都不跟她说,一个人揽在身上,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尽量不给他添堵了。红萝闲来无事,就去岐山上挖草药,这样不仅可以卖钱,还可以治病救人,实在是一件大功德。
红萝思绪一转,又转到先前的事儿上。虽然有些恨墨王爷,但他还是个英雄形象。其实他那个英雄形象在她心中已经不那么完美了,是她将他想象得太完美,所以无法近身,其实他身边的管家也还不错,如果没有那么多女人围着的话,算得上是个很好的人。红萝这么一想来,管家似乎好久没来找她了。她脸一红,怎么突然就有些想他了呢?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竟然想念一个有妇之夫,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心里一急,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砰的一下脑中一阵轰鸣,额头撞了好大一个包,捂着额头生生地疼,就去了豆豆哥他们家的医馆医治,晚上回家少不得又要挨骂。嗯,纠结。
此刻的式微美人儿料理完爹爹的丧事,便跟着顾墨回王府了。神情郁郁,整日不知道琢磨些什么。顾墨猜想她心中一定还有个郁结的,所以无论她提出什么,他都会尽力替她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