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干沙漠,离宫深处。≧>中≥文网 w≦w﹤w.
这是一道独立的院落,院子中央放着一张石铸的圆桌,一个茶壶,两只玉杯。
圆桌旁边,此刻正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正是大祭司,而年轻的那个竟然是个女子,若萧寒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女人并非别人,正是当初在毅行时河畔所救的那个名叫水玲的杀手。
“见到他了吗?”
眼前的大祭司再也看不出丝毫癫狂之意,神情平静,端着茶杯的手很稳定。
水玲摇了摇头,说道:“我费尽心力,虽然明知道他还活着,但一直都不曾见到过他的人。”
大祭司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他起身走到面前的一棵大树下面,顿了半晌,这才继续说道:“这颗树是他小时候种的,都已经长这么高了,我一直期盼着终有一天他能够自己回来,但现在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从小就认为我顽固,不通世务,就连他母亲被逼走一事我也没表任何看法,所以他对我多少有些怀恨在心,其实他想的没错,又似乎错了。
老实说,我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我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出现太大的变故……老人嘛,都有这样的毛病。但有一点他并未说对,我其实也很想去外面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不光是我,历任的大祭司都着安济天下的抱负。所以在很久以前,离宫便连着派出了好几个人,全都是部族里的佼佼者,他们有能力,有责任,能担当,更为关键的是,这些人对离宫忠心耿耿,无论遇到任何事,他们都不会背叛离宫。
只可惜,那时候正值乱世,很多族里的英才就这样逐渐凋零了,这些人全都是部族培养的骨干,是所有心血的凝聚,可惜时机不对,他们大多为国捐躯,数百年来竟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但这些人当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活了下来。他们熬过了战乱,熬过天灾,终于真正扎根于神州大地,成为数一数二的豪强。但离宫的训诫他们始终牢记在心,从未有一日改变。所以这些人看似势力极大,但从来都不曾滥杀无辜,也没有仗势欺人。只因为他们已经在外面结婚生子,而离宫也有意识的开始培养俗世中的势力,这才允许这些人在外生根芽……”
老人似乎是在缅怀些什么,语气平静,但多少有些唏嘘之意。水玲却听得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祭祀爷爷,照这么说,当初天龙叔叔的离开岂不是一件好事?”
大祭司神情难明的摇摇头,并没有回答水玲的这句问话,转而说道:“一百多年前,族中出现了一个天才,名叫列裴鹰,这个人从五岁开始,就显露出极强的修行天赋,而且心性坚毅,但因并非夜帝直系血脉,所以在继承夜帝一位上无望。我当时动了惜才之念,本想培养他成为下一代的大祭司,所以便倾尽心力传授他族中最上等的修习心法。
裴鹰不负我的期望,短短五年时间,便能和部族中的强者单独放对而不落下风。你能想象吗?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当时不光是我,族中的几位长老对这个孩子的期许也都非常高,所以在很多时候未免对他有些放纵,这也养成了他目中无人,心性偏激的一面,只要有人稍稍违逆一下他的心意,他便要大打出手。也怪我当时对他过于娇惯,所以并未严加直至,他年纪渐长,心性却反倒变得更加复杂多变起来。
随后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他愤而出走,我当时急怒之下,打了他一掌,下手也没掌握好分寸,致使他的修为差不多废了一半。从此以后他便变得消沉了下来,我也是心怀愧疚,再加上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不查之下,竟然让他偷偷的溜了出去。
随后我派人四处查访,均无裴鹰的下落。数十年以后,他派人来离宫报信,说自己已然病入膏肓,可能不久于人世,念在从前相识一场,他让我稍加照拂一下他的后人。
我心下难过,若非当初我那一掌,以他的修为,绝不至于活不过一百岁,恻隐之下,我便派了你出去,打算让你先观察一下他那两个子弟的心性,然后再作打算……”
“啊?这么说,难道刺客联盟的北海和青山两人就是列裴鹰的后人?”
直到这个时候,水玲才明白了大祭司当初派自己出离宫的用意,但让她更加疑惑的是,既然北海青山两人和离宫有着如此的渊源,为何当初儒生出手灭掉刺客联盟的时候,离宫这方面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大祭司沉默半晌,再次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从你回来的信息来看,裴鹰的这两个后人并没有继承乃父的半点修行天赋,而且心性更加阴暗,所作所为绝难称之为正途,随后他竟然有参与到剿杀天龙的行动中,仅仅只是这一条,便触犯了离宫的戒律,所以他们为人所杀,也怨不得别人——即使这两人不被他人所杀,离宫也是要清理门户的。”
“难怪如此!可这又和天龙叔叔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您随后给我的命令是让我暗中保护萧寒?难道说从一开始您就知道萧寒便是天龙叔叔的儿子?”
“之所以和你提到列裴鹰,是因为天龙和这个人非常相像,全都是天纵之才。更何况,天龙身负夜帝血脉,在修行上,要比列裴鹰更加惊人,而心性却比他更加偏激和不可捉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从他小时候开始,我对他就比其他人更加严厉,天龙常说我冷漠,其实并非如此。只是我每当看到他,就想起曾经的列裴鹰,心中便未免有些难过,再加上多少有些心灰,所以才造成他的这种错觉……唉,现在想起来,若是从一开始我便用心教导他,想来今时今日,他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般下场。”
“祭祀爷爷,我也只是多少有些怀疑,怀疑天龙叔叔并没有死,但并无一点确切的证据,您怎么就那么肯定他还活着?再者说,织罗之毒本就是离宫用来对付叛徒的,外界绝没有可能出现,所以让我好奇的是,这种毒又怎么会出现在外界?普通喝下织罗其实和白开水无异,但像天龙叔这样的级强者,一旦饮下织罗,恐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所以您秘信让我查找他的下落,我是真的有些疑惑。”
“不是怀疑,我能够确定天龙肯定没死,并不是我不相信他曾喝下过织罗,而是我深信,即便是他喝了织罗,修为或者废了一大半,但性命是无忧的,只不过恐怕容颜会大改,而这种痛苦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这当然得益于他那独一无二的血脉,夜帝一系之所以如此强大,和其本身的血脉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所以历代夜帝,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即便是再怎么平庸的传人,在普通人眼中也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天龙性子过于好强,但凡是往往都有两面,岂不闻刚极易折的道理?俗世之中,的确很难有人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但若是一下子挫折太过,他绝对会走入另一个极端。
而提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让我怀疑另一件事。当初列裴鹰传信说他将身死,而你回来后也说曾看到过他的坟茔。我当时心中难过,也并未深究此事,但现在想来,恐怕他当时只是金蝉脱壳,想图谋更大的事情,这才诈死逃过离宫的追查,好方便他暗中行事,毕竟他的尸身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而外界之所以有织罗之毒,我怀疑正是他当初离宫出走时偷带出去的。”
水玲张了张口,今天自己所听到的这些消息全都是宫中秘闻,这些事如今恐怕除了大祭司外,根本没有一个人知晓。祭祀爷爷讲这些全都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用意?
“玲儿,别怕,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老了,最近也经常感到精力有些不济,恐怕时日无多。这些事毕竟都是离宫的过往,但又无法记述在离宫的典籍中,所以总得有一个人知道离宫所生的事……你天性乐观善良,虽然身为刺客,但并未迷失本性,今天也是适逢机会,我这才多唠叨了一些。”
“这么说,您怀疑当初劫杀天龙叔的便是列裴鹰?那照您的意思,岂不是说列裴鹰才是天网的魁?”
“列裴鹰到底有没有亲自出面劫杀萧天龙,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若是列裴鹰真的还活着,当初天龙遭人围杀一事,他至少是参与了的。至于所谓的天网,我也只是从你带回来的消息中略知一二,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其行事风格倒是真的有些像列裴鹰的手法。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看重萧寒?其实严格来说,他的资质和其父萧天龙相比,差的不止一点半点,但这个小家伙心性敦厚,为人善良,而且并无太多的功利之心,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如今唯一一个身怀夜帝血脉但身体并无丝毫创伤的人,所以离宫以后的基业,大部分都要着落在他的身上。至于天龙,他早已为自己留好了退路,呵呵,还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老头子我活了三百多年,他的这点小把戏又岂能瞒得过我?”
“祭祀爷爷,您的意思是说……”
“不错,他迟早会回来的,回来离宫,这便是他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