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到了他的生日了。
因为想起前些日子可能因为干涉他决定的事还心有余悸,可就连想给他好好的过个生日,情况都是不允许的。中原各地依旧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们依旧饱受战乱之苦,前线虽捷报不断,可他依旧早出晚归,见首不见尾。
十月乙巳,守寡几年的马喀塔又突然被指婚给了娜木钟的遗腹子阿布奈。马喀塔守寡已经是前些年的事了,还记得我假死出逃那年,额哲便得病死了,留下了马喀塔一人,如今又嫁给了阿布奈,这乱世中的女人还真是没有自主的权利,回想起那些年我的据理力争,我的出逃,倒真是有我自己的风格了。
丙午,任命了申朝纪、李翔凤、萧起远分别为山西、江西、浙江巡抚后,在戊申,加封多铎为和硕德豫亲王,又赏赐了之前一起出征的亲王、贝勒、贝子及外藩台吉、章京等金币,命孔有德、耿仲明还盛京。
“听说这八旗上下,对买地之事怨声载道啊。”夜深人静时,我揉着躺在我腿上的那个人的额头,看着摇曳的烛火轻声问道。多尔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揉揉脑袋,握着我的手:
“起初我也觉得你的主意不错,民心为根本,首先得会收买人心,却不料收买了民心,却失了八旗的心。”他的语气中有些叹息,我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原本以为只要两边都权衡的好,便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我终究是算漏了其他人的态度,这八旗中原本就有一半的人对多尔衮不服,他本来就是如履薄冰,如坐针毡了,可我却怎么都帮不到他。
“我就不该干涉你的决定,对不起。”我轻声说着,他拍拍我的手,爬起来看着我:
“我不过是答应你咱们孩子积点德,不能让刚刚饱受战乱折磨的无辜百姓再遭杀戮。”他盘腿坐在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当一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总会有些晕,普天之下都在他的手中由他主宰,最初的清醒可能会消磨殆尽,因为权利太过诱人,所以我很庆幸,当我在权利这条路上开始迷失自己的时候,还有你来叫醒我。掌权者可以是昏庸无度,滥杀无辜,也可以是勤政爱民,广开言路的,我愿做的是后者。你姐姐从不过问政事,也就只有你胆子大,敢驳我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的。”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他噗哧一笑,有些无奈,连连称是:
“奈何又不能欺负你生你的气,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拍额头笑着,我捏捏他的鼻头倚在了他的肩上。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有余,我便是三日闭门不出,待到第四日天气晴朗后,昔日好友音尼雅便过来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海兰虽有些担忧,可想着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便也跟着我们,一同出府去城里闲逛了。
这京城里依旧是人声鼎沸,一切秩序如常,看着京城中的人或事,跟战乱的山河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音尼雅陪着我买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还买了不少为孩子做衣服的布料,这一逛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肚子都有些饿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味道不错,我带你去。”音尼雅兴致勃勃的说着,我点点头,跟着音尼雅一同去了她说的那家饭庄。
饭庄的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的到还是不错的,一楼是大堂,往来客商都会在这里用餐喝茶聊天,二楼则是开设的雅座,不过因为雅座的价格较高,一般是朝中的达官贵人才会去的地方,要不然就是手中有钱,纯粹为了摆阔才会到雅座里去。
音尼雅念着我怀着孩子辛苦,在大堂坐着也会不雅,要是过往的人不长眼,有个碰撞之类的,受伤动胎气的事就大了,故而让老板安排了一个僻静的雅座。
雅座的设施也很有格调,尤其是窗口的那盆翠竹,即便是外头飘着鹅毛大雪,这翠竹依旧没有丝毫枯黄的意思,这屋中摆放的屏风上也是宋朝翠竹翎毛图,看来这家饭庄的老板偏爱翠竹,如同我偏爱梅花一般。
“掌柜的,将你们这里好吃都端上来……”音尼雅这话刚出口便看着我,不好意思一笑:“我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老板,太油腻的不要,太刺激的不要,你看着上吧。”
“不用管我的,你按着自己喜欢的来吧。”我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我说了要带你吃好吃的啊。”音尼雅笑笑,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后便让伺候的掌柜的退下去安排着了。我看着身后一直站着的海兰,也让她坐下了,虽然她百般推诿说尊卑有别,可我执意让她坐下,走了大半天了,都会累了。
趁着菜还未来,这音尼雅便跟着我拉起了家常,忽然间听到隔壁的那间雅间来了人,本来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当其中的人开口后我便呆住了,说话那个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可是大半天也想不起究竟是谁来。
“几位夫人,你们的菜,请慢用。”正在此时,店小二便推门送菜来了,看着他布菜,我连忙问道:
“这隔壁是谁啊,好大的谱儿啊。”
这店小二的脸色有些为难,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谨慎道:“是朝中的人,听掌柜的说是满八旗的人,其中一位还是个什么昂邦章京什么的,他们常来,据说还有以为王爷呢。”
我含笑点点头,看着店小二出门后,我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海兰看着我的模样有些疑惑,忙关心道:
“福晋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我摇摇头,此时隔壁的雅座里又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连忙嘘声,示意她们不要说话,我起身站到墙边,想要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仔细些。店小二说其中一人是什么昂邦章京,那应该是索尼了,但是听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三四个人呢。
“这摄政王也太过分了,难不成娶了个南蛮子,他也变成了汉人不成,对汉人侮辱打骂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我们自己出钱卖地,气死老子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肃亲王做了皇帝算了,都怪那个礼亲王,好好的说什么立皇子。”说话的人满腔怒火,敞开了嗓门儿吼着,似乎想让全京城的人都能听见他的不满。
“谭泰,话也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说是娶了个南蛮子呢,人家是挂着旗籍的呢,正白旗工部承政孟阿图的女儿。”竟然有人在开始打趣那个叫谭泰的人,而这个人的声音听着也异常的熟悉。
“那又如何,人家枕边风吹吹,死的都能变成活的,说不定她想让谁死,晚上被窝里一躺,明儿个谁就得死。”谭泰大声的嘲笑着,另一个人却开口道:
“这摄政王的福晋可不是什么南蛮子,工部承政的女儿,难不成你们还看不出她是谁么?她就是先帝的宸妃,改名换姓偷天换日了。”
“鳌拜,你确定么?”谭泰的声音充满了质疑。
“这是自然。”
“这么一说,到还真觉得是那么回事了,这摄政王不仅跟圣母皇太后不清不楚的,竟然还将先帝的宸妃变成自己的女人,简直胆大妄为。”第一个打趣谭泰的人开口说道,可话音刚落便听见开门的声音,随即便响起了豪格的声音:
“你们这说的挺开心啊,原来辅政叔王也在,倒是我来晚了。”
辅政叔王?难不成济尔哈朗也在么。音尼雅呆呆的看着我,满脸的疑惑,我嘘声,示意她们不要开口。今儿个出门还会有个大收获,难不成这群人没听过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这句么?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隔壁坐的人应该有济尔哈朗、豪格、鳌拜、索尼还有那个谭泰了,都是多尔衮的死对头,看样子得想法子将他们一锅端了。
“肃亲王,这事你怎么看,我们都听你的,你是先帝的长子,按理来说你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追随于你。”片刻后这谭泰便开了口说着,岂料被豪格推脱了,随后济尔哈朗便道: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如今在位是是肃亲王的兄弟,再说他也没犯什么错,若是贸然让他禅位只怕是不妥,更何况还有摄政王在呢,要是真的火拼起来,虽然是势均力敌,可火拼过后我们应当如何,最后还得落个篡权夺位的名声,这摄政王也正是怕这个名声,故而才甘心做个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笑着说道。
“辅政叔王,当初可是让您与摄政王一同辅佐幼主,可如今倒好,摄政王的大权在握,到将你冷在一旁,你甘心么?”索尼突然开口说道,济尔哈朗笑道:
“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我不与他为敌便好了。”济尔哈朗轻描淡写的说着,足见他的城府了,明明能众观全局,却要拼命做个局外人,以不争为争,好一个聪明的手段,只怕他想的同样是摄政王这个位置吧。
“这两黄旗,还有两蓝旗的人都不服摄政王,虽表面顺从,可心里都憋着气呢,肃亲王,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鳌拜开了口,隔壁的雅座了瞬间静默了,过后豪格才道:
“若要说夺位之事,我看还得缓缓,目前摄政王是大势,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叔王,您说呢。”
“敌在明我在暗,甚好。”济尔哈朗从容的说道。
我浅浅一笑,好一句敌在明我在暗,可他们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将他们一锅端,只要些许时日就可以了,等着吧,敢算计我的男人,你们便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回府后我一直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晚饭送来也没怎么动,这可是急坏了海兰。正在海兰劝说我吃些东西的时候,这济真突然进屋来,行礼道:“启禀侧福晋,王爷方才传来话说,今儿个要跟朝中大臣议事,只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让您先休息着。”
我看着济真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转头看着面前的海兰,连忙起身朝她行礼:“海兰,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