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越是到了年下,这各府贝勒福晋进宫的时日也就多了起来,如今又逢哲哲嫁女,自然这些福晋是要进宫道贺的,在遇到多尔衮时又遇到了布木布泰,在筵席上即便是我掩饰的再好,这丫头始终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她察觉到了什么。
筵席上刚过一半,这以代善为首的族亲又提起了让皇太极南面独坐称帝的事,皇太极见众人坚持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便说此事容日后再议。
天聪十年正月,马喀塔下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大婚过后汗王宫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想想这之前时常粘着我的马喀塔竟然也嫁人了,我还记得她今年才十一岁……大婚三日回门后,这马喀塔便随着额哲前往了孙岛习尔哈居住,想着这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送她走后我足足的难过了大半月。
三月初春,沈阳的积雪已经在慢慢融化,天气回暖,就连屋内的炭火都用不着了。午后天气晴好,暖阳照在身上倒是起了浓浓的倦意,躺在院中的椅子上,身上盖着斗篷,阖眼小憩,正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有人前来,又听到了放盘子的声音,随即这耳畔便响起了阿古岱的声音:
“福晋,也不知是怎的,这布木布泰福晋屋子里的苏墨儿今日总是跟大汗呆在一起,难不成这布木布泰福晋想让大汗将苏墨儿收了房不成?”
本要入睡的我却又在片刻醒来,只是不愿睁眼,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暖,我又怎好破坏,只是轻言:“你这丫头是不是吃醋了,若是你嫉妒这苏墨儿,我也可以求大汗将你收房如何?”
“奴才不敢。”此言一出,惊得阿古岱连忙跪倒了地上,我浅浅一笑,继而翻身睡着。这女人之间除了谈论是非八卦之外便再无其他了,本以为这现象只出现在现代,却不料自古便是如此,不过就我现在这状况,我能自保便已是不易,又怎能到处谈论别人的是非,若是因此惹恼了别人,成了那案板上的鱼肉倒是不值得了。
晚膳时,这皇太极便依时而来,脸上隐约还有些笑意,见着我也不多说话,似乎想等着我去问他,可我偏偏不问,这倒是让他憋不住了,直剌剌的看着我。
“大汗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对上他的眼眸轻声问道,他仔细的瞧着我,缓缓道:
“你便没有什么要问么?”
“这大汗若是有话要说自然会说,何必等着我去问,若是大汗不想说,我即便是问了也是自讨没趣。”我笑言,伸手为皇太极盛着汤,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浅浅一笑,倒也不说话了,拉着我的手直往门外走去,我依旧不闻不问,虽然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可我依旧没问,直到文溯阁近在眼前,我心中的疑惑便更重了。大晚上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他当真要将苏墨儿收房怕我不依,所以将我带到这里要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么?
然而……
他拉着我在门外停下,看着身后站着的我,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竟渐渐消失,他冷峻的脸庞上,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感情,文溯阁外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庞,压低了声音:
“哈日珠拉,我要给你这天下最高的荣耀。”
我看着他,微微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为了要将苏墨儿收房才来找我的?我还未来得及思考,他便拉着我进入了文溯阁,在推开暖阁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在了门口。
惊讶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眼前摆放着的东西让我惊艳不已,浑身的热血不由而然的开始沸腾起来。
暖阁内的安桌旁的衣架上,撑着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袍子,黑边纹的披领上的两条行龙精致至极,一针一线都做到了最精细,尤其是选用的绣线,远远看去竟闪烁夺目。这上衣与下裳的花纹也是精细到了极致,上衣下裳相接处,绣着襞积,腰间的腰帷上的绣着的五条行龙让我瞠目,面前的朝服绣了姿态各异的龙纹以及十二章纹样,上衣的正前、背后以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上衣与下裳相接出的襞积前后各绣团龙九条,下裳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这袖端也绣着正龙各一条。
这十二章纹样分别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绣在衣上,剩下的四章分别是藻、火、宗彝、米粉,这四章绣在下裳之上,并绣上了五色云纹,远远一看竟栩栩如生。
最上面的朝冠更是让我瞠目结舌,朝冠为圆顶斜坡状,冠檐朝上,冠顶则是金螺丝镂空金云龙嵌东珠宝顶,宝顶又分三层,底层为座,有正龙四条,中间镶有东珠四颗,二三层各升龙四条,各镶东珠四颗,每层间各贯东珠一颗,共嵌东珠十五颗,冠顶部再镶大东珠一颗,正可谓是华丽至极。
这还不算,皇太极说这快入夏了,这入夏后的朝冠便又是另一个样子,圆锥状冠形,下檐外敞,以玉草做成,外面裱以罗,以红织金为里,冠檐镶织金边饰,内层安帽圈,圈上缀带,冠前缀着镂空金佛,金佛周边镶饰东珠十五颗,冠后缀东珠七颗,冠顶加镂空云龙嵌大东珠金宝顶,而宝顶形式与方才见到的冠顶相似。
“这……”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站着的皇太极,虽说我一直知道他有称帝之心,却不料他竟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以他对这龙袍的用心程度,便足以看出他的野心便有多大。他不想只做大金的皇帝,而是想做这全天下的皇太极……
“这还不算什么,就连这朝中官员的服饰,以及后宫福晋该如何穿着的服饰我都一一制备妥当,这明朝皇帝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他直剌剌的看着我,志在必得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原来大汗说要给我的最高荣耀,便是大汗要做皇帝了么?”我轻声问道。他笑而不语,伸手将我拥入怀里。
天聪十年四月,应群臣奏请,皇太极于大殿焚香祭告天地,行受尊号礼,改国号金为清,以四月起,改年号为崇德,都城沈阳更名为盛京。群称上尊号:宽温仁圣皇帝,受百官朝贺。
随即又遣官建太庙,尊列祖祭告天地山陵,尊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陵寝名为:福陵。又尊生母叶赫那拉氏为孝慈赵宪纯德贞顺成天育圣武皇后,随后又追封了当初跟随努尔哈赤征战沙场的五大臣。
崇德元年四月乙丑,皇太极受诸大臣朝贺,唯有这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独不拜,便有人进言将这两人处死,可皇太极却道这是朝鲜国王的离间之法,想让他杀了使臣以此为理由来背叛他,故而饶了那两个人一命,让他们回国,然后写书信谴责朝鲜国王的行为,还命令朝鲜国王要送子弟来盛京为人质。
丁酉,论功行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安平郡王,阿巴泰为多罗饶馀贝勒。科尔沁的吴克善为和硕卓里克图亲王,固伦额驸额哲为和硕亲王,满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等,不过意外的是这之前归顺了皇太极的四位汉人大将也都封了王,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
至此,大封之事便是完美落幕,这前朝虽然完美落幕,可这尚未封赏的后宫却开始闹起了小风波。
夜幕刚刚落下,哈达齐也打发走了庶福晋叶赫那拉氏,我这屋子里才安静了片刻,从皇太极登基称帝之后,这后宫各妃嫔也开始相互走动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曾来往的几位庶福晋都为我送来好些礼物,什么玉簪子,玛瑙镯子等等……
“这大汗……哦不,这皇上还未封赏后宫,这些小福晋们就来巴结咱们福晋,可见咱们福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些小福晋也只盼这将来福晋做了皇后,能好好提拔她们呢。”收拾着礼品的阿古岱得意的说着,我整理着衣裙微愣,抬头看着阿古岱:
“似乎你这奴才很希望我做皇后?”
“福晋您可是皇上最宠的人呢,这皇上不封福晋您做皇后,还能有谁做?”阿古岱看着我,口无遮拦的说着。哈达齐进屋后连忙关上了门,看着阿古岱轻声指责道:
“你这蹄子也不知管着你的嘴,如今这后宫还未封赏,皇后一位尚在空缺之中,就连皇上都未曾定夺,你这丫头做什么主,你这话在福晋这里说说得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这后宫之主本就是大福晋,若是她因此怪罪咱们福晋,你可吃罪不起!”哈达齐疾言厉色的倒是将阿古岱唬住了,连忙低头收拾着礼品。
我看着眼前两个人的闹剧,这皇后的人选,只怕皇太极早已定下了,恐怕他现在心里难的是剩下的这四妃该如何安排。他说过一切按照明朝的制度来,一后四妃一样也不会少。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皇太极却悄没声的出现在了屋子里,待我回神时,倒是将我吓得不轻。看到他时,连忙蹲身行礼,却只见他眉头微蹙,罢手示意哈达齐与阿古岱离开,随即才在炕上躺下,头枕在我的膝上,阖上双眼。
“看皇上这脸色,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了?不知皇上遇到的哪些事,能给哈日珠拉说说么?”我识趣的揉着的他的太阳穴柔声道。
他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睁眼看着我:“我在瞅这后宫该如何安置,皇后之位与你要如何安排才能顺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