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们下了班，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一来是天色稍晚，一起走也能安心些；二来拼车也要便宜一点。锦绣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同于往日，话也明显少了许多，有些不安地盯着雪荷苍白的脸色，“雪荷，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几句，打我几下也成，可千万别憋在心里。我刚才也是病急乱投医，一时间没了主意，慌得什么似的，哪还有心思去细琢磨呢？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有意要栽赃你的，但凡让我多考虑一秒，我或许就不会说是你了。”
雪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
锦绣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也知道这件事儿是自己错在了先头，违背了咱们姐妹的情谊，但你想想，我这生意才刚开始，怎么能就这样断了呢？”
雪荷心里一阵冷笑。事到如今，你心里想的算计的竟然全是自己，完全没替自己考虑过半分半毫。你也没想过这么一盆脏水泼下来，我以后要在上海滩如何立足。若是我就这么倒了，我家里的父母兄弟要怎么生活？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样貌出众，有了五爷的包庇，这才有恃无恐，站着说话不腰疼。亏她从前还真心待她，知道自己样貌平平，因此极力压低了身段拉拢锦绣，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掏心挖肺。
没想到，如今竟然只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雪荷向来细心，刚刚舞池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她的眼中。五爷是真心想要保住锦绣的，或许是因为她条件出众能为在水一方带来丰厚的效益，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原因，总之……在她与锦绣之间，五爷无条件的选择了锦绣。
作为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她又能怎样呢？
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锦绣一点儿没发现她的异样，还以为她是吓坏了，一时半会儿没精神，就小声安慰道，“雪荷，你也别生气了，当时想到你，也是心里想着，你是绝对真心待我的。这事儿若是推到了别人的身上，只怕就不会像你这么安静的应承下来，当时就要吵着和我对质。当时苏公子还在，我又乱成了一团，百口莫辩，那才真是糟糕呢。也亏得你什么都没说，算是帮我顶过了这一灾。你放心，我是绝不会亏待你的，这个月的工钱我拿出一半来给你，权当是感谢了。”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雪荷真想当场就笑出声来。你为我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竟然痴心妄想着用半个月的工钱抵消。锦绣，是你真的太过单纯，还是你目空一切，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呢？
难道处处不如你的我，就可以这样被你践踏吗？
雪荷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往日一般心平气和，“你说得这是哪里的话，我可不是为了你的钱才帮你的。当初咬着牙下决心做了舞女，也是为了寻个出路，咱们能遇到一起，这是老天赐给咱们的福气。你是咱们三人之中最拔尖儿的，将来也是最有出息的，只有保下了你，我和杏璇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自然要全力保全你了。”
锦绣听她这么说，顿时放下了心，笑着说道，“你总算说话了，我还真怕你生气呢。”
雪荷垂头一笑，装出一副羞涩天真的模样。
杏璇在一旁眨了眨眼，“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锦绣，这没有外人，你和我们说实话，那金表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你当我疯了吗？”一说这个，锦绣就一脸的不高兴，“我就是穷疯了，也不敢把手伸到苏公子那里去。他是什么人，五爷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那是咱们能得罪的？你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招惹他呀。”
杏璇不解地皱了皱眉，“若不是你，苏公子就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你拿的？是别人栽赃给你的，还是苏公子……”她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忧心地低下了头。
“我上哪里知道去？”锦绣不耐烦地甩了甩帕子，“最近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霉运，真是没一点儿让我顺心的地方。原还以为苏公子来捧我的场，这是我的福气到了，谁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原还想借着苏公子的身份，让五爷高看一眼，怎么说都要让阿曼那个过了气的知道我的厉害才行，没想到……”说到这儿，大概是动了气，怎么都不往下说了。
“你可别再盯着阿曼了，要我说，你最近安静些吧。若不是你平日太过嚣张，大概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杏璇小声安慰道，“你近些日子离阿曼越远越好，就乖乖做自己的事儿，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的，你想怎么疯我也不管束你了。”
锦绣随意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雪荷此刻心里乱成了一团，听她们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讨论着，心里实是无比的不耐烦，但她也明白此刻自己的处境，因此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硬是把心里的恨意咽了下去。
等着吧……总有一日，也要让你尝尝这被人践踏的感觉。
◆◇◆
鱼莹料想着第二天五爷准要单独叫她去说话。等第二天进了在水一方的大门，马经理果然叫住了她，“鱼莹姑娘，五爷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和您说。”因为鱼莹和唐九城的这层关系，马经理对她也相当的客气。
鱼莹忙点了点头，深深打量了他几眼，之间马经理眼圈极黑，昨夜大概睡得十分不安稳，她柔声问道，“马经理，我看您的脸色不大好，是睡得太晚了吗？”
马经理一愣，随口答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就是再大的心也睡不下了，昨晚上几乎彻夜未眠。”
鱼莹哦了一声。
小春子听是五爷要见她，不敢再跟着走，就悄声对鱼莹道，“鱼莹姑娘，既进了在水一方的大门，想是安全了，您自己上楼去见五爷，我领着兄弟几个去后院的小厨房打打牙祭。”
鱼莹知道他们最近保护自己，吃睡都不太好，忙点头道，“行，你们快去吧。小厨房的东西若是不合口味，就直接去馆子用吧，钱算我的。”
小春子最近和她相处久了，对她的脾气有些了解，也不客气，点头答应道，“知道了。”向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一挥手，一行人和马经理打了个招呼，快步往小厨房去了。
阿曼也猜到了五爷的用意，冲鱼莹使了个眼色，快步奔着后台去了。
鱼莹上了楼，果然见到高盛站在五爷办公室的门口。她走到门前，冲高盛点了点头，“五爷在里面吗？”
“在呢。”高盛客客气气地冲她一笑，转身拍了拍门，里面就传来五爷略微嘶哑的声音，“进来吧。”
高盛帮她把门推开，让在了一边。等鱼莹走进去后，这才关严了门。鱼莹悄悄打量了五爷两眼，见他神情不似往日那般轻松自在，眉宇间尽是愁云，大概也是为最近的事情焦心过了头。他见到鱼莹，笑着指了指沙发，“你来了？坐吧。”
鱼莹答应了一声，慢悠悠地入了座，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五爷今儿叫了我来，可是去后院的事儿要提上日程了？”
五爷微微一怔，随候就满意地笑了起来，“是个精明伶俐的，我话还没说出口，你自己就明白了。”他稍稍一顿，就哑着嗓子道，“昨晚上的事儿你也见到了，这是个机会，错过了，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如今的局势犹如离弦之箭，真是等不得了。我想着，刚好有雪荷这么个机会，想把你们一起送过去。”
鱼莹点了点头。
五爷继续道，“只不过，你既没犯过错，又没出什么问题，就这么送过去，没什么名头，只怕也没人会信。所以，我会对外宣称是不满意你总跟老九搅和在一起，因此才下了这样的决定。你到了后院之后，自己也长个心眼，该怎么解释，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五爷果然用到了这个借口，一切和自己的预料相差无几。
鱼莹道，“五爷既然相信我，我怎么也不能让您失望。”
五爷又道，“后院的阿秀是个极精明的，你尽可能躲着她些，实在躲不了，也不必怕，只和她周旋就是了，真出了事儿，也有我保着你，绝不会让你受伤害的。”他顿了顿，又说，“最主要的就是要抓紧时间查出与大老板相关的一切，这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了消息，你就托人带出来。后院门房里有个叫王四的，他是我的人，你只管和他对头就行了。”
鱼莹笑道，“是，我晓得。”
五爷又交代了一些，无疑都是让她小心谨慎之类的。一切交托完毕，这才冲鱼莹挥了挥手，“我素来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鱼莹，你可要争气一点儿啊。”
鱼莹点了点头，也不多说，放轻了脚步退出了五爷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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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