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池塘里的小鱼儿的头都探出来,波光粼粼,茭白的枯枝败叶也抹上一层金色的光。
杨波爬在床上,呆在军帐里,不胜其烦,便让人把行军床推到帐篷之外的池塘旁边。
葛四宝和方立春站立在近前,杨波要指派他们去做一件机密任务。
“葛四宝,我能信你么?”杨波在行军床上侧卧,眼睛紧盯着葛四宝,一字字问道。
“公子您得信俺啦,介还用问么?俺一看就知道,您是俺的贵人,俺这一百多斤肉早交给您呢。”葛四宝立刻道,满脸堆笑,一脸的谄媚。
“阮佥事你认识吗?他认识你吗?”
“俺是驯马的行家,俺帮他训过好几次的马,俺还给他孝敬过一个绝好的马鞍子,俺跟他熟着呢。”
“你要明白,这次我可是要你亲自动手杀了阮佥事..”
“俺懂,就像戏文里说的,公子要俺的投名状,俺给个投名状就是呢。”
“....”
杨波一窒,跟这葛四宝没法说话了,这人就是块滚刀肉,本事有一点,但是就是脑袋瓜子显然缺根筋,杨波也不再废话。
昨晚,杨波让裘泗州给阮佥事写了信,心中裘泗州告知这里一切顺利,让他过来商议后续事宜,杨波思量一番,只要这里发生的事还没传到守御所,阮佥事就没理由不来。
葛四宝是官军百户,又和阮佥事相识,由他带上几个官军,拿着裘泗州的信件,将阮佥事引出来,问题不大。
杨波也不会完全依靠葛四宝,方立春也去,方立春寡言少语,办事却颇为稳妥,方立春又从快马队抽几个灵性的,装扮成官军模样,混入其中,两方的人手加起来十个人。
杨波还把他的左轮手枪交给方立春,以防不测。
“葛四宝,事成以后,回来你就正式就任快马队总教官一职。”杨波环顾众人,沉声道:“还有问题吗?”
众人齐声道没有,唯有葛四宝,上前一步,小声问杨波:“公子,俺真的淘到一匹好马,您现在真不想看看?”
“滚...”
葛四宝教的是马术,其他的训练,杨波却不能指望葛四宝这个兵痞子。
杨波打算把快马队的规模扩大到两百人,这将是一只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队伍,人员可以从流民营里挑选一部分,另外也招收梅镇本地的青壮。
快马队每人一匹马,一把马刀,一支火枪,军饷是官军的两倍,每日肉蛋敞开供应,本地青年打破头皮都想来,根本不愁招不到人。
招收本地青壮还有个好处,可以拉近与本地人的感情,本地多猎户,快马队可以打出猎户子弟兵的口号。
杨波难得在养马场带上几天时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观察一下快马队的操练,他也想过把后世的那种军事训练引进来,可是看到他们的衣着和鞋子,杨波只好暂时放弃,不过简单的立正稍息倒是可以搞一搞。
杨波看着何起风带着人操练,心里暗自盘算将来的打算,却听到有人叫他,是沈燕青的声音。
“杨波..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杨波扭头观瞧,沈燕青和梅仙儿两人联袂走了过来,朝阳为他们披上一层圣光,身形好似透明一般,一个大步流星,英姿飒爽,一个腰身款摆,步态娉婷,杨波看得出神。
沈燕青是来给他换药的,杨波执拗不过,只好让人又把他送回军帐。
军帐是裘泗州行军用的,外面可议事,里面是歇息的地方,中间用一块布帘隔开。
梅仙儿一进来,便开始拾掇,似乎要践行她的诺言,侍候在杨波左右。
沈燕青在里面为杨波换药,见杨波磨磨蹭蹭,不由斥道:“爬下。”
“青儿,算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杨波双臂交叉,头枕在手臂上,退下直筒裤,老实地爬下,感概道。
第一次当然指的是在海上的那一次。
“是么?那你打算怎么谢我?”沈燕青原本很严肃,此时脸上却露出调皮的神色,当然杨波是看不到。
“怎么谢...”杨波想了想,实在没有好办法,便笑道:“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啪..”沈燕青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杨波没受伤的那一瓣。
“啊...”杨波惊叫,“你真打啊..”好疼啊,沈燕青恼怒了,是真的打,当然痛了。
沈燕青的手也打得生疼,可能打得太重了,沈燕青顿时有些后悔了,说道:“打得就是你,谁让你胡说八道了。”声音倒是弱了不少,脸颊绯红。
杨波苦笑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沈燕青多想了一下,脑子里闪现,是她受了伤,躺在床上,杨波为她换药的场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想打一记,落下去,却变成轻轻地一揉,小嘴翘了翘,一双明眸好似溢出水来。
梅仙儿在外面忙着拾掇被杨波搞的乱七八糟的文书和图纸,一边还得忍耐里面的俩人的吵闹,听着越来越像打情骂俏的样子,不由面红耳赤,脑子也有些乱了。
“仙儿,怎地你一人儿?杨公子呢?”谢文治躬身走了进来。
“哦..”梅仙儿见是谢文治,赶紧福了一礼,说道:“青儿正给公子包扎伤口,很快好了。”梅仙儿又冲里面喊了一声,道:“公子,谢大人来看你了。”
“来了..”杨波在里面喊了一嗓子,沈燕青不再斯条慢理,而是动作麻利地换好药,伸手扯开布帘子,走了出来,“谢大人,你来了。”
“谢大人,早啊,你看看,我这里还真是...有些乱。”杨波客气地迎道,有些想从床上爬起来的意思。
“教主..”谢文治佯装不高兴,拖了拖地上的一个小马扎,在杨波近前坐下,说道:“此地没有外人,教主一口一个谢大人,这就生分了。”
梅仙儿已经沏好了茶,端过来,说道:“谢大人,请用茶。”
谢文治接过茶,看了一眼梅仙儿,点头谢道:“有劳了。”
“谢大人莫怪,我是怕称你二堂主习惯了,将来有一日,说漏嘴了,呵呵呵。”杨波笑道,并没有改口。
“也罢..”谢文治把茶杯送到嘴边,轻酌一口,说道:“昨日的变故...官府方面怕是瞒不住了,今后打算怎么办,公子可有定计?”谢文治眉头紧皱,不无忧虑的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波说的很轻巧。
“谢大人,这次多亏你了,倘若不是你在梅宅告诉我,裘泗州此次前来是针对我的,不然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谢文治哈哈一笑,说道:“教主,莫不是在责怪情报来的太迟?淮安的事,他们也没有知会海州府衙,我们确实掌控不了,上次郑家的事发生在海州,倚红楼做的还是很出色的。”
“眼下摆明了跟官府斗,我的力量不够,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谢大人回去可与大堂主商议,淮安要多花些力气了。”杨波正色道。
谢文治神色凛然,点头称是。
杨波招呼梅仙儿,说道:“仙儿,把那只火枪拿过来给谢大人。”
梅仙儿轻轻地应了一声,走进军帐里面,出来时,手里拿着把鸟铳。
谢文治起身接过鸟铳,不解道:“公子,这是..”
“这是石庙改良过的鸟铳,射程比普通鸟铳要远上50步,还不炸膛。”
王连营在战斗中,随机应变,歪打正着,杨波闻讯后,连夜做了验证,用一只鸟铳连续开火七十多发,用药都是一勺半,证明换了枪管的火枪的射程确实比普通鸟铳要多出至少50步,直到鸟铳被打废了,也没见炸膛。
杨波喜出望外,这就是实力,而让人想不到的实力,往往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大人,昨日审问裘泗州,得知洪泽湖那里有个叫刘二的举旗造反,淮安卫的大部分人马都调去平叛了,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做一笔军火生意..”杨波一脸的坏笑。
未及他说话,谢文治神色变得很兴奋,接过话头,说道:“公子的意思是..”
“嗯,正是,谢大人可派人过去联络一下,告诉刘二这火枪打得远,且不炸膛,不要告诉他这枪出自石庙,这枪我自己也不够用,数量不会多,价格也不便宜,我可以卖给他二十只,价格大体在八十到一百两之间。”
谢文治立刻道:“好,回海州我马上去办这件事。”顿了顿,谢文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杨波,裘泗州你打算如何处置?”
梅仙儿听人说起裘泗州,顿时收敛了笑意,俏脸变得有些僵。
杨波显然注意到了,扭头看着梅仙儿,说道:“仙儿,办棋社的事儿,你出手大方,帮我解了难题,我也想送个礼物给你。”
沈燕青和梅仙儿都好奇地望过来,不知杨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仙儿,我现在快速地问你几个问题,你心里想着什么,就答什么,可以么?”杨波肃然道,弄的几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仙儿,你爹那一年去世的?”
“天启三年。”
“仙儿,你今年芳龄几何?”
“....”
杨波一摆手,继续问道:“你那天生日?”
“腊月二十三。”
“裘泗州落在我手里,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
“杀...”梅仙儿显然是被吓住了,不由伸手掩住小嘴,又飞快把手拿开,迭声道:“公子,不是,我没有,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