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呦。”
老头摸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这神灵不想管人间,偏要沾惹这情情爱爱,你瞧着世道,混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差我这一个。”
老头啧啧了两声。
“若是她知道了,恐怕又要不得安生。”他意有所指,又说道:“你真狠得下心?”
“狠不下也要狠。我欠她的,要还。”
燕无归话语坚定。
“要知道,走这条路,可是得受不少罪呢。”老头还在劝阻着。
燕无归说道:“有我在她身边。不惜一切。”
“搞不懂呦。”
老头的眼睛,更浑浊了。
云觅点燃了那张纸后,就觉得周边变了。
她好像坐在一片黑暗里,眼睛只能看着面前那张红纸,紧接着,一只九尾的狐狸从那红纸里跑了出来,颠颠地围着她绕了一圈,好像格外欢喜似的,压住了她的脑袋。
老头说不能出圈,云觅想了想,连动都没动。
紧跟着在后的,是一条蛇。
似乎是来者不善,从纸里爬出来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嘴的腥气。它歪歪曲曲地绕着从云觅身边经过,比九尾狐多转了几个圈,然后捆住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
带着红帽子,人模人样的黄鼠狼。
比人头都大的老鼠。
还有浑身雪白的狼,以及满身插着针一样的刺猬。
围着她的动物越来越多。
它们的声音嘈杂。
浑身的力气都压在她的身上,云觅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她恍恍惚惚中,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袍,站在她面前,弯下腰。
云觅想哭,是一种,极为悲恸的心悸。她想抱抱面前的人,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男人消失不见了。
院子里的云觅依旧没有动,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九根旗子拦腰都折了。
老头眼睛亮了亮,欣喜道:“成了!果真是成了!我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呐。”
“什么成了?”
“那些仙家奶奶,总算是认了这弟子。”老头摆了摆手:“你不必紧张,抱着人回屋里了。这两天,可有的她受了。不过,正如你说的,要想得到想要的,就得吃苦。你既然狠得下心,到时候不必怪我就是了。”
燕无归知道他口中的意思已经晚了。
云觅陷进了沉睡里,偶尔会醒一下,跟疯魔一样的叫着疼。
燕无归的手心都被掐紫了,老头晃晃悠悠地倒着茶,早有先见之明。还时不时的说说风凉话:“她身上罪孽可太多了,不清清,可不行。”
“这才第三天。起码还有四天的受。”
“一窍更比一窍厉害,等着七窍全通了,那才有资格斗上一斗。”
“你放心。仙家奶奶们对她可是疼爱的紧,好不容易找到个下界的重神,决计不会轻易要人死的。”
然而,第七天,老头打脸了。
燕无归去看云觅的时候发现她全身冰凉,当即就疯了。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
老头咣当扔了手里的拐杖,刚忙凑过来一摸她脉搏,脸上表情十分的骇然。
没跳动了。
“你且先不要发火,容我去瞧瞧再说。你守着门,不要让人进来。”
老头爬上了扛,在云觅身边盘膝坐下,手搭在云觅的手上,念念有词,很快再睁开眼睛时,原本的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红。
老头一番忙活下来,颤颤巍巍从屋里出来时,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拧,那水湿答答地向下流。
“莫急,会回来的。”
老头攥着燕无归的手,撑不住了:“可真是要了老命啊。”
“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么?她啊,罪孽最大的地方,在这儿呢。”
老头指了指底下:“十三层。她去十三层了。等什么时候心结解开了,她自会回来。”
……
云觅站在血池的边上。
船上有舟,上面有个黑着脸的男人把玩着石头。
“简襄?”
云觅叫了一声。
那玩石头的男人一愣,转过头来:“好啊你,可算逮住你了!”
“我替你保管花,你还要害我?”
云觅看了一圈黑黢黢的周围,有些诧异:“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说呢?”
简襄冷笑了一声。
“我原以为这血池是什么好地方,还有这圣人是如何当的。原来就是在这儿撑舟摆渡的。你把这一身血脉给我,你跑了,我在这儿替你划舟,你潇洒啊你!”
云觅回过神。
是了,这是血池。
云觅有些分不清了。
血池光秃秃的,像是一潭死水。
“你人傻了?”简襄问道。
“为什么我在这儿?”
云觅只记得被那群妖邪缠了身后,日日遭着身体里所有的关节被打乱重组的痛苦,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为什么来这儿,她真不知道。
简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愣了:“你怎么死了?你怎么现在才死?”
“我死了?”
“你以为呢?这血池是什么好地方不成?这是地狱。”
“我死了。”
云觅只顾着重复这句话。
简襄伸出来手说道:“你死了正好。你的地方你自己守,反正我不管了。快点儿的,当初怎么放得血,你怎么再给我放出去!”
“我怎么会死?”云觅说着,一头雾水:“我还有任务呢。”
“你的任务就是守血池,听明白了吗,我的小圣女。”
简襄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但是他重新看见云觅,还是欣喜。
“哎,说起来这个,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简襄问道。
云觅往后退了两步:“不对。这是做梦。”
云觅调头就往外跑,刚跑到那血池的门口就被两条花蛇拦住了路,它们张牙舞爪的,用蛇尾巴甩了她一下,云觅噗的就吐了口血。
简襄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那蛇。
“做梦?笑死人了。嗯?你是被它们送过来的?”
云觅回过头,紧皱眉头。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抓起来云觅说道:“反正我不管。送过来正好。我告诉你云觅,我根本不想长命百岁,我也不想守在这个鬼地方。我不欠你,你赶紧给我把血换回来!我他妈要去投胎,你听到没有?”
“希望你能有点儿良心。”
简襄一把抓住她,将自己的手腕在山的棱角处狠狠割了一下,又摁着云觅照模照样地划了一道。血液交融。
原本这血脉就不是简襄的。
如今找到了真正的主家,恨不得赶忙投奔。
现实中,云觅的手腕上忽然多了一口伤口,燕无归看着一惊。
那伤口割开了,却不见有血流出来。
老头叼着烟说道:“这是拿她该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