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深呼吸了一下，隔着玻璃的警员们也松了口气，柳汀兰微微一笑，继续认真观看叶飞鸿审问。
审问似乎进入了正常程序，孙若舞在笔录纸上很快记下了几行字：
姓名：黄小涵；
年龄：34；
职业：云城人民医院分院人事科副科长。
叶飞鸿忽而变换了一下语气，带着笑意说：“黄女士，再审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对了，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吗？”
“白痴！”黄小涵愣了一下，轻蔑地蹦出两个字。
的确有点白痴，玻璃窗外，所有观看审问的刑侦人员都有同样的感觉，小叶法医做法医的确很牛，可做主审，那就差远了，丢人啊。
审讯室内，赵华觉得憋屈，陪审也被骂白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孙若舞苦笑，最终没有在笔录上记下“白痴”两个字。
叶飞鸿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讲起故事来：“有个小女孩，刚生下来不久，就因为当时政策不许多生孩子，被父母送到乡下，由爷爷奶奶抚养。由于生活条件不好，除了爷爷奶奶外，其他家庭成员对小女孩很不好，所以小女孩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隐忍，在别人的白眼、呵斥、咒骂中渐渐长大——”
叶飞鸿的语速不快，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而且，叶飞鸿始终看着黄小涵。
果然，黄小涵有些生气：“无聊！”
“这样的故事的确很无聊，不过听个故事反正浪费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继续吧，小学毕业，要上初中了，小女孩的父母也有了一些权利，小女孩的哥哥也进入大了学，所以父母就把小女孩接到城里，接到身边上初中。但小女孩对周围的人始终抱着很强大戒心，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察言观色，再做出自己的决定，从而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样，一直到高中毕业，但成绩不是很好，所以只考取了医专。”
“你在讲我？这故事我亲身经历的，你们当然也能调查出来，有必要说给我听吗？”黄小涵冷哼一声，“果然是白痴，无聊透顶！”
玻璃窗外，柳汀兰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其他刑侦人员都觉得叶飞鸿莫名其妙；审讯室内，赵华似乎听出了什么，面色淡然。
孙若舞瞅着叶飞鸿，却不知道该怎么笔录了，这小叶子搞什么名堂呢？孙若舞在心底琢磨着，觉得叶飞鸿不会讲白痴故事，但黄小涵终于忍不住开口，可见小叶子做主审也果然有两下子。
叶飞鸿依然笑着，继续他的故事：“大学期间，小女孩，噢，应该是女生了——这女生在大学期间，偶然看到了心理学一类的书籍，顿时因为个人生活经历的缘故，对心理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闲暇时光，就在图书馆里翻阅心理学书籍，借以躲避和其他人的交往，怎么说呢？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说到这里，叶飞鸿忽而停下来，不再言语。
黄小涵的目光慢慢聚拢到叶飞鸿脸上：“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好，既然你说继续，那就继续。按照心理学范畴，你到刚才为止，一共主动开口三次，有两次说我白痴，一次让我继续说故事，对吗？”
“不错。你讲故事的水平真的很白痴。”黄小涵蔑笑。
叶飞鸿也笑：“我能不能理解成为你刻意掩饰内心的慌乱，故意逃避或者下意识地自我保护，因为从小，你就习惯于自我保护，只要是别人在言语上涉及你的隐私什么的，你就会极力地、刻薄地反驳；别忘了，我是说按照心理学范畴，你三次主动开口完全符合自我保护的心理规律。”
“那又能说明什么？”
叶飞鸿展颜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跟黄女士玩玩心理学，而且在我看来，第一个回合我赢了，不是吗？”
黄小涵微微一愣，嗤了一声：“神经病！”把头扭向一边。
叶飞鸿不以为意，继续用不急不缓的清晰语调说道：“你值班室的浴室地板，昨夜里用稀盐酸冲洗了一遍。”
黄小涵似乎有点呆滞，但没有转头看过来，表情变化不大。
叶飞鸿呵呵一笑：“我们来继续讲故事吧。刚才说到哪儿了呢？噢，大学，等你大学毕业了——”
“你在讲故事，不是在讲我，虽然你调查了我，但讲故事就不能针对我！否则，我会告你诽谤！”
听到黄小涵满带怒意的反驳，叶飞鸿急忙道：“对不起，呵呵，是我口误，口误，黄女士多包涵，应该是那个女生。”
审问到这里，玻璃窗外一个刑侦员忍不住爆口：“擦！小叶是人吗？这家伙玩心理，都要把我玩死了，那黄小涵看样子心理素质比我还厉害啊！”
“认真看，别打岔！”柳汀兰觉得自己额头都冒汗了，这审讯玩得跟打仗似的，看似风平浪静，却让你看得心惊肉跳。
赵华换了个姿势，舔舔嘴唇，他觉得嗓子发干。
孙若舞也有点走神，她没想到黄小涵的的心理素质如此过硬，老天啊，这都是什么人！
“黄女士，喝水吗？”叶飞鸿笑问道。
黄小涵白了一眼，没有开口。
叶飞鸿慢慢地喝了口水，继续笑道：“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这个女生在父母的安排下，和本单位的同事结婚，婚后也有一段姓幸福的生活吧，可几年之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七年之痒吧，因为孩子、家庭琐事，身为人妇的——这个家庭主妇觉得丈夫太老实，没情趣，所以感觉生活异常空虚，而她自小产生的强烈自我保护意识，让她更期望一种很有安全感的生活方式，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很保守、很严肃，但背地里，这位家庭主妇更希望活得浪漫幸福，并希望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她就喜欢上了另一个自己，故意打扮出来的自己，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不是人格分裂，我能确定！”
“自以为是，自恋狂！”
“呵呵，的确是自恋。这个家庭主妇很自恋另一个装扮的自己，而且用另一个自己的生活方式，供养了一个大男生，我说的是供养，而不是**，你不会介意吧？”
“你在侮辱我！”
“呵呵，也许家庭主妇和大男生很有感情，但大男生毕业后工作一直不顺利，而且大男生沉迷于电脑游戏，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赚钱，所以，家庭主妇的额外开支就捉襟见肘，不得不想办法弄钱，爱情，果然令人着魔，但邪恶的爱，比魔鬼更可怕——”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飞鸿看着呼吸变得粗重的黄小涵，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按照心里却范畴，你不是在自我保护，而是在逃避我的话题。”
“这故事不好听，我不想听了还不行嘛！”黄小涵哼了一声，第一次低下头去。
叶飞鸿继续道：“黄女士，你的胸部不大，是不是很自卑？”
“**！”黄小涵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说。
“呵呵，其实，胸部不大，可以带一个比较大的**，大一点的**不但可以让胸部变大，还能藏钱呢。”
黄小涵猛然看着叶飞鸿，面部慢慢变得扭曲：“**！我抗议，你耍**！”
“小叶恶趣味啊！”玻璃窗外，一个刑侦员脱口而出，其余的人也浅笑，表情**。
柳汀兰哭笑不得，心说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东一下西一下的，还真有效果。
审讯室内，赵华有点尴尬，孙若舞面色微红，低头看了看自己胸部，又看看叶飞鸿，忍不住在心里诅咒：混蛋，我的胸够大，也没见你盯着看几次，可恶的家伙，不会是喜欢胸小的**吧？**！
而叶飞鸿等黄小涵骂完了，才继续道：“下一个故事。一天夜晚，家庭主妇和大男生在一起度过了美好时光，分开后，家庭主妇回到单位，对了黄女士，你的包里一般装的东西都不太重吧？为什么昨天晚上要装一把锤子呢？”
黄小涵没开口，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仅装了锤子，还装了一根绳子，这下没错吧？”
黄小涵换了个姿势，依然没开口。赵华和孙若舞的呼吸却急促起来。
叶飞鸿笑道：“其实吧，你忽略了一点，作案后，用绳子拴着锤子，把锤子扔到墙外，以绳子做拉扯，轻轻放到地面，离开医院后取走绳子和锤子，销毁作案工具，的确很巧妙，很严谨，可惜的是那面墙在楼后，刚好常年背阴，所以墙头长了青苔，就留下了绳子滑动拉扯的痕迹，黄小涵，你还不认罪吗！”
“胡说！我没偷没抢！如果是我，我为什么会让你们看到进出单位！还有，我根本就没进入过财务室，监控上你们能看得清清楚楚！我——”
“啪啪啪啪！”叶飞鸿鼓掌，打断了黄小涵的叫喊声，冷笑道：“你的确很聪明，我们拷贝了四段视频，你进出单位的视频，无论是时间还是你进出的路线都没问题，可惜的是你除了用视频暗示我们你没有作案嫌疑，但也留下了证据：其中两段时间，大概十三四分钟的样子，都是静止视频；这让我想到了你精通电脑的大男生朋友。”
赵华精神一震，立刻明白了全过程；孙若舞也松了口气，黄小涵过不去了。
玻璃窗外，所有看过视频的刑侦员都在短暂的震惊后，猛拍大腿，扼腕叹息：总觉得视频怪怪的，怎么就没想到是静止画面呢？太高明了，四段视频，只有其中一段的一部分是画面静止的！
当然，所有人更惊讶于叶飞鸿的细腻，同时惊叹叶飞鸿讲故事的水平，牛叉大了！
怪不得看起来总觉得视频怪怪的，原来就是因为上面的那一段静止视频啊，老天，这黄小涵心思太缜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