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借款的方式,这个狗东西,哪次借了有还的呀?”
老太太亲妮的骂上了,这让白何心里轻松:“儿子嘛,以后这一切,还不都是他的?”“说来也是这个理儿!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留给儿子留给谁呀?所以我从来没计较过,你老头子是看在眼里的。”
白何又点头,这话不假!有苍天作证!
“可这次是实在把我气坏了,我气得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啦,真是气糊涂了呀。”白驹眨眼睛想,老太太,你就别糊涂了行不?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说好借7万,亲家借5万,剩下的小俩口自己添的嘛。可白驹又突然提出,再借给他40万。”
老太太有意停停,看看老头儿。
白何的眼睛,早金鱼似的鼓了起来:“40万?这个狗东西,为什么?”“他看中了一处二手电梯房,准备换房呗。”
白何大吃一惊:“换房?没听他讲过呀。”
第三十六章散步小曲
话说在香妈陪同下。
香爸受伤后第一次下床散步,老俩口沿着美食街慢腾腾的走着,走着,香爸偶然一侧头,笑到:“那不是小香吗?怎么给系上红领带了呀?”
果然,明亮的玻璃窗里。
不论春夏秋冬,整个身子总是被一张超大黑塑围腰罩着,双手戴着过肘黑长塑手套,足蹬黑长塑桶靴的鱼档小香老板,焕然一新,蓝西装红领带,露着雪白的袖口。
一块黄澄澄的金表,滑到手腕处。
正随着他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香妈停下,踮起脚跟细细瞧瞧,不禁也笑了:“她爸,你别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装。别看这鱼老板平时是个邋遢鬼,穿的衣裳像皮邋板,可这衣服一换,倒真像个老板的呀。”
香爸鼻子耸耸,轻蔑的哼哼儿。
“一身鱼腥味儿,换了衣服就是老板?拉倒吧,如果这样,我要也换了衣服,岂不就是总经,”突觉不妥,转个弯儿。
“当然罗,这年头,胜者王,败者冠,不管怎样,小香也算半个成功人士。说真的,我倒真是替他担心的呀。”
“咸菜萝卜淡操心,人家要你担什么心呀?哎,那个跟在小香后面拎酒瓶的小伙子,不是阿永吗?”
香妈瘪瘪嘴,惊讶的忽然叫起来:“她爸,你看,那个真是阿永,是阿永的呀。”香爸也睁大眼睛望去,是的,跟在鱼老板后面,拎着酒瓶的小伙子,不是阿永是谁?
阿永也换了装。
虽是便服却笔挺整洁,加上阿永年轻健康,在灯火辉煌之下,居然显得平静沉稳,英气勃勃。只见鱼老板和对方说着什么,稍稍,双手捧杯一饮而尽。
对方是个显胖的中年商人。
也双手捧杯,一饮而尽,鱼老板满面笑容,嘴巴蠕动着像是在恭维什么,然后后退一步,阿永便拎着酒瓶上前一步,躬身给二个老板斟酒……
香爸简直看呆了。
要知道,这主仆二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整天挂着近拟谄媚的笑容,趟在污水鱼鳞中捞块块钱的鱼贩子。在上海,这样卑微辛苦的鱼贩子,多如牛毛。
在他们面前,落魄的前销售员。
前国企干部或前什么的,才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可现在瞧吧,主与客人谈笑风生,杯筹交错,仆拎酒瓶不动声色,左右伺候。
虽然看起来还有点笨手笨脚。
可那应酬自如,眼明手快,却昭示着上海滩,从此又多了二个“冒险家”。“你这是干什么嘛?”心里有些醋酸的香爸,忽然冲着香妈发火了。
“哪有这样看人的的呀?存心让人笑话不是?”
踮起二只脚后跟的香妈,嫌自己看不太清楚,直接就把脸孔贴到了玻璃窗上,正边看边啧啧着呢。听到香爸的提示,香妈放平二只脚,稍稍离开了玻璃窗。
这才感到,脚腕儿有些发酸。
她像跳芭蕾舞前热身似的,曲起左脚扭扭,再曲起右脚扭扭:“唉,老啦,看着瞅着,眼睛就发花了呀,不行罗。你吼什么?也不怕人家小香阿永听见?”
“滚你妈的小香阿永!”
香爸真火了,无名火熊熊:“小个屁香呀?要满40了,还小?那个剖鱼小工就帮你买了几次菜,做了几次饭,就琅琅叫上口啦?”
香妈一楞,看到老头儿真火了。
便转了话茬儿,上前把他一扶:“好好,散步散步,不说他俩啦。”香爸虎死不倒威,阴着脸:“老子不要你扶,自己走一样行。你让开!”
香妈知道他心魔发了,也不再说话。
双手一放,听凭老头子一颠一跛的拄着两只拐杖,向前磨蹭,慢腾腾的跟在后面。没走多远,一个年轻女子慢慢腾腾的迎面而来,就要擦身而过时,突然笑盈盈的站下,打着招呼。
“是你呀?香妈,哦,那不是香爸咯?”
是原水果店的女老板,香妈也站下,热情的搭起了话:“是呀,在床上躺了二个多月,早该下床活动活动了的呀。你,这是上哪儿呀?”
香妈忽然感到一歇不自在。
因为她,想起了那只沾着水果根儿的食品袋:“我看水果店,你转了?”“转了,连剩下的水果一并转了。”她平静的点点头。
“我是到前面几个小区去看看,我听我老公说,那几个小区还有几个大伯大妈,在我们店投资入了股,我得去退钱给他们咯。”
“当然当然。”
香妈有些不自然的应合,她瞟到前面的香爸停下,朝这儿睃着,显然他看到前水果店女老板:“妹子,他走了,可你,想一想,还年轻的呀。”“谢谢你,香妈,这么关心我的咯。”
年轻女子,十分感动。
“我真的觉得,上海的大伯大妈们真善良。我得把孩子生下来咯,给老公一个交待。香妈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咯,再见!”“再见!”
香妈瞧着年轻女老板离去,好半天才挪开脚步。
香爸正靠在大眼包子的店铺墙站着,看着她呢:“刚才,那个不是水果店的女老板?”“是呀,又是赶去退钱的的呀。”香妈没事儿一样,扶起老头子。
“这年头哇,就是这种人太少了的呀,这个世界不公平呀。”
香爸也就像没事儿一般,庞大的身子,让老太太像征性的扶着,拄起了两只拐杖。受力过重,不绣钢头剁在地上,发出迟钝的剁剁剁响声。
走一会儿,香爸停下。
抬头望望天空,喃喃到:“快黑啦,从来没有这样闷热,怕要下雷阵雨了呀?”“那麻烦啦,我还没收衣服的呀。”香妈也跟着抬头看看天空,有些慌乱。
“还有彤彤妙香的几件新衣服,我一早就把它们下下水,晾着的呀。”
“唉,真是的。”
香爸扭头看看老太太:“我说要下雷阵雨,就要下雷阵雨呀?我多久成了天气预报员罗?我看,有时你也和那水果店女老板差不多,一样犯傻的呀。”
香妈停步:“说我犯傻,行。可不要说人家,人家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呀。”
“好好,不说不说行了吧?”香爸笑起来,摇头说:“我说她犯傻,是觉得她自己没有个主张,什么都听那杀,杀,老公的。你想想,如今这年头,有几个诚实呀?她这么扭着赶去退钱。知道呢,倒是感动;不知道呢,是不是认为她在犯傻?”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说人家犯傻的呀。”
香妈咕嘟咕噜的,老俩口站在美食街口,夜色渐浓,远远近近的霓虹灯亮了起来,把渐趋渐成浓黑剪影的高楼大厦,映照得有了生机。。
那明晃晃的车灯,一会儿迎面射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嘎的声扫向夜空,不见了;一会儿又变成不刺眼的橙色,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几个年轻的白领,叽叽喳喳的走过,还在争论着工作上的事情。
一个个头儿不高的年轻女孩儿,背着个大挎包。
边走边捧着饭盒,津津有味的吃着,路过老俩口时,香妈瞟到一双酷似妙香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无奈和疲倦……站了一大会儿,香妈掇掇香爸。
下颌朝漳州公园方面扬扬。
香爸默默的摇摇头,第一次下床散步,走了美食街近二百米,他感觉伤腿有些发酸胀,便不想继续走了,停着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
香爸觉得,这样站在街边顶好。
任晚风吹拂,赏星空月影,看行人漫步,这与在床上展转不安,长吁短叹,简直是天壤之别啊。上海,你好!
站在你身边,我听得见你,博大的心跳和呼吸。
我看得见你,前行的步履和无忧的脸盘,在50多天卧床不起的日子里,我以为我忘记了你,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早就溶化在了我的血管,我的感叹……
“她爸,你注意到没有哇?”
香妈打破了沉寂:“浦西的夜晚,越来越热闹了呀?”“嗯!”“原来的车,好像没有这样多的呀。人呢,也没这么忙忙碌碌。”香妈像在唱歌,嗓门儿充满了愉悦。
“你知道,今天我到淮海中路去了呀。”
“嗯!”
“那才叫个热闹的呀,要不是那个姑娘,我差点儿连回家的方向,也找不着了呀。”“嗯!”“唉,你怎么就知道个嗯嗯嗯?”
香妈不满了,瞅瞅路灯下,岿然不动的香爸。
“你一向不是挺会说的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