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真是闷热。
天边,越来越黑,还似有隐隐约约的雷声,这模样,有点儿像内地。可这是上海啊!这是位于中国大陆海岸线中部长江口的上海!
它位于北纬30°23′-31°27′,东经120°52′-121°45′。
处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前缘,东濒东海,北界长江,南临杭州湾,是中国海岸线的中心位置。由于离海岸线近,深受海风的巨大影响,热归热,可很少听说过闷的。
往年即或在酷热的八月流火。
白天你站在荫凉处,就感凉爽,夜晚更是如此,似今年这样的闷热,听说还从没有过呢。“歇够没有?够了就走,七点半啦,我看儿子下班回来了,饭吃了,澡也洗了,就等着彤彤回家,差不多啦。”
白何戴上眼镜。
看着前面的花花绿绿,灯火辉煌,慢慢推动了童车。其实,现在在白何眼里,中外闻名的上海滩也不过如此。
瞧这商店,小铺。
街边林立的三轮车,收废旧物品车和报亭,也就和内地差不多嘛。不,岂只是差不多?简直还比不上咱们内地嘛……
“哎来了近一个月啦,我还从来没认真离开这儿百米远哟!”
白何突发感叹。
“一天就是一大早就爬起来,啃完馒头背起背包就往明丰苑跑……待会儿,交了彤彤,我们看看夜上海去。”“再说吧。”
老伴儿淡淡回答。
有气无力的挥着大折扇,看来,她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白何就停下,接过她手中的大折扇:“你推,我扇,换一换。”
老伴儿无言,抓住推把,童车又慢慢腾腾的向前。
到达明丰苑时,照例看到警察拎着摄像机拍摄,然后填单,往违规停放车上卡单。一个打着赤膊模样威猛的大胖子,正追着警察孙子样低声下气,嘻皮笑脸。
一个美女,托着自己的下颌站在一边。
眼盯着一辆卡着罚款单的白色小车,在苦苦想着什么?晚风不时撩起她粉色长裙,露出雪白的脚踝……“彤彤!彤彤!”
老俩口停下,双手水淋淋的鱼老板,跑了过来。
因为脱掉了又大又长的黑塑围腰,总是叽叽呱呱的长胶靴,鱼老板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年轻活泼,颇有动感。
“白爸白妈,辛苦哇!我看到白驹回去好一会儿的呀。”
“谢谢!”
老伴儿微笑到:“今天生意好吗?”“还行!”鱼老板笑眯眯的,往后拍拍手,一个面色阴郁的剖鱼小工,便叽叽呱呱的走了过来。
鱼老板接过他手中的食品袋。
递到老伴儿手中:“老规矩,收市关门,碰到熟人,大吉大利!呶,请把这鱼带回去,”老伴儿也不客气,接过就转递给白何。
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看他。
“哎小香,”“哎白妈,您老人家请指教。”看来,鱼老板对人家称自己的小名,情有独钟,特别感兴趣。再说呢,生在异乡,冷暖自知。
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能真正知道自己小名,并能自然亲切喊自己小名的人,除了老顾客,好朋友,便是潜在的知心人。
人活着,靠口气。
这口气,连着乡情乡思乡音,连着多少个梦里的泪流,连着多少个疲倦的黎明黄昏……这年头,活着不容易啊!
鱼老板恭恭敬敬的站着,笑容满面的竖起了耳朵。
这专心致意又诚诚恳恳模样,显然让老伴儿有些犹豫不决。“白妈,我小香哪点做得不对,您老人家就请批评指教吧。”
“唉,是这样的,”老伴儿终于说。
“我家老头子,今上午在你这儿买的桂花鱼,是不是,拿错啦?”她瞟瞟白何,仿佛有些困难到:“怎么,我总觉得,”
“白妈,您别着急,我看一定是拿错了呀。”
鱼老板一口接上。
依然笑嘻嘻的:“上午忙,几个大水箱装着,一忙,就容易拿错。”手一掏,一张五元钞票递了过来:“白妈,对不起!我现在就把它补起。”
老伴儿脸孔腾的红了。
没等她说什么,鱼老板笑嘻嘻的往她手心一塞:“见了香爸香妈,请代我问候。拜!哟,彤彤真乖呀,爷爷奶奶和别人说话,就乖乖的呆着等候,真是一个乖孩子哦,长大了,一定考上大学,成为海归哦。”
蹲下逗逗,然后回了鱼档。
以后,直至进了明丰苑好一阵,白何都阴沉着脸孔,沉默不语。虽然有夜色遮拦,可老伴儿也感觉得到,老头儿的熊熊怒火。
于是,小心翼翼的推着彤彤,尽量不去招惹他。
叮咚!在老伴儿捏着手指头的指导下,彤彤按响了401房间的门铃。“妙香,快起床,彤彤回来啦。”“你下去接,下去接,我得先穿上衣服。”
小喇叭中,传来儿媳妇。
高兴而慌乱的相互催声促,然后咣当一声挂上。白何瞟见,老伴儿有些生气的嘟嘟嘴巴,皱皱眉头。显然,妙香这时候还赖在床上,令她非常不高兴。
说真的,白何对此也不愉快。
他就不理解,一个仅上半天班的年轻母亲,下了班就赖在床上,不带女儿也不作任何家务,这到底算是什么?是身体不好还是心理有问题?
抑或是不是?
双方老人对她太容忍?简直是没有个章法了。没想到,老伴儿正在瞟他,并提醒到:“待会儿见了亲家,莫丧起张脸,像谁借了你钱没还一样,莫让白驹难堪。”
一把拉开了大铁门。
白何抱起彤彤交到她手中,自己拎起了童车,跟在她身后。可没走二步,那彤彤却高兴地挣扎着,下了奶奶的怀抱,自己抓着一边的小铁栏,一步步摇摇晃晃的向上攀登。
这可是白何最怵,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宽的石梯上,彤彤这么一摇摇晃晃,老伴儿就得寸步不离的张开双臂,紧紧守在她身后,一步步的跟着向上挪动。
白何自己呢?就得苦笑着。
费力的举着童车,跟在最后面一步步向上挪。要说呢,那童车也不过就十几斤,可是,带了小孙女儿一整天,己经疲惫不堪的白何,还得举着十几斤重的童车,一步步的向上挪动,那艰难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