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都被“骗子”“骗局”或“圈套”什么的紧巴巴塞满,紧张不安,晕头转向,呆头呆脑。所以,他一见老伴儿鬼迷心窍似的,闻房而停,磨磨蹭蹭,跃跃而试,就感到讨厌和烦乱。
但是,得有理智。
他不能当面与老伴儿争吵。如果真要为了这些事儿,那他几乎每时每刻每天,都得陷入和老伴儿的论理争吵之中。
老伴儿属猴。
白何却属蛇。
猴蛇相碰如刀戮!二人的大半生,就是在这种无聊的“刀戮”中渡过的。现在,二人都老啦,虽然依旧谁也不服谁,可面对着外人,儿女亲家和可爱的小孙女儿。
却也会退让,豁达和容忍。
至少,不会再像年轻或中年时,动不动就当面干起来了。太阳真正升起来,在碧蓝的天空亮晶晶的悬浮着,宛若一个巨大的火球。
放眼,一望无际。哦!上海!你好!
面对着车载斗量的大街,大约是被爷爷慢吞吞,一圈圈推动的平淡无奇有意见了,彤彤又开始不耐烦,小脑袋瓜晃来晃去,咿咿呀呀的挥着双手,撬着屁股想往车外爬。
白何急忙蹲下,陪笑哄着逗着。
可小孙女儿毫不买帐,依然固执的叫着闹着。嘎!的的!呼!呼!扑!大小车们争先恐后,来来往往,掀起一阵阵灰尘。
这些年来,上海虽然在飞速发展,可因为各种原因,依然有一些相对落后的下只角。浦西的这条马路,就没有铺上现代时髦的油化材料,而依然是20世纪中期的柏油路。
有些破裂,路面也不太整洁。
蹲着的白何,见一歇歇灰尘腾起卷过来,就地一跳,背对公路护着彤彤,不耐烦的随手挥动驱散。紧接着,一声清晰的童音响起。
“彤彤的爷爷。”
白何回头看,竟是刚才碰到又被其外婆推走了的阳阳。“彤彤的爷爷。”阳阳奶里奶气的叫唤实在好听,白何就笑呵呵的回答到:“哎,阳阳真乖。”
瞟向阳阳的外婆:“不是到公园吗?怎么?”
中等个子胖乎乎的阳阳外婆,先瞅瞅还没完全消尽的灰尘,伸手捂着阳阳的鼻子,然后才回答:“看到太阳光好,先淋浴一歇,再去不晚。”
或许,本是无意的小动儿。
却让白何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他早听老伴儿警告过:“阳阳外婆强势能干,可嘴碎。能不搭理尽量不搭理,平时看到走远一点,明白吗?”
当时,白何没听明白。
还傻呼呼的眨巴着眼睛,反问:“为什么?我们又不和她打交道,还怕她不成?”“蠢哇,真蠢呀,唉白何白何,你平时不是自认为自己聪明能干,动不动就与我论理争吵吗?”
老伴儿摇摇头,就像逮到了什么把柄?
兴奋的一叉腰,临窗而站,昂首挺胸,宛若就要上战场的指挥官:“好吧,让我开导开导你,你竖起耳朵听好啦。”
叽叽喳喳,一歇数落。
晕头转向的白何,总算听明白了,不得不真的重视起来。现在,白何脸上虽然笑眯眯的,心里却颓然不己:唉,恰恰车过腾尘,又恰恰被她看见。
她回去,凑近亲家耳朵一咕嘟咕噜,完蛋了。
亲家一准认为我白何,不,是我们老俩口,不讲干净,不爱卫生,带彤彤就像为了完成任务的保姆,不负责任,得过且过?
要不,为什么?
她当着我们再三叮嘱,我们仍然要把鲜花朵儿一样的可爱彤彤,置于灰尘或汽车尾气的污染之中?真是倒霉,这下全完了,可今天刚开了个头,还没开始呢。
“彤彤的爷爷,再见!”
清脆好听,阳阳在外婆的催促下,可爱的晃动着右手。白何也就抓着彤彤的右手,晃动回答:“阳阳和外婆,再见!慢慢走哟。”
可是,彤彤忽然不愿意了。
尖叫着,可着劲儿往回缩,白何就稍稍用力抓住硬撑着摇晃,力争给对方一个好印象。阳阳的童车,终于顺着人行道走远了,咕咕咕!一个宽宽的背影,晃得人心乱。
白何站着,无可奈何。
悻悻儿的看着那个胖乎乎的背影,瘪瘪嘴。“白何,过来过来。”老伴儿在后面叫了:“推着彤彤,过来站站,”
白何,额上皱褶陡起。
一面咒骂着那个该死的老头儿,一面勉强笑着,推着彤彤慢腾腾往回走。“这是我老伴儿,白何。”退休教师笑容满面,指指走近的白何。
然后,指着那老头儿介绍。
“这是贺总,参天中介的贺总经理。”身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老头儿,便笑盈盈的把右手的手机,握到左手,再伸向白何。
“你好,白师傅,阿拉上海人呀,幸会幸会。”
贺总中等个,精精瘦瘦,一说话,眼珠子便骨碌碌乱转,给人总是在忙忙碌碌,精明强干的直观感觉:“我听陈老师说了,没事儿,不就是要质优价廉的房子呀?我这儿优质房源很多,我会替你们留心的,一有合适的房源,就通知你们。”
白何皮笑肉不笑,打着哈哈。
“谢谢!谢谢!十分感谢!”贺总松了手,白何觉得自己满手汗渍,依然不动声色:“改天我们到贺总的公司拜访拜访,只是太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扑!
一张名片塞在了他手心:“当然欢迎!阿拉虽是上海人,可又不像一般上海阿拉,阿拉最爱广交朋友,有道是朋友多,路子广呀。”
大约,窥破了对方的担心。
老头儿爽朗的笑到:“白师傅,真没事儿。这是在上海!阿拉上海不像你们内地,干什么都得正儿八经的坐在公司里,喝着老茶,端着架子,与客户真真假假的兜圈子。阿拉上海呢,每时每刻每个地方,甚至包括上厕所和睡觉,都得抓机会,谈生意,抢订单。要不,纵有上亿资金,你也得非玩完不可。明白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