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都给老子起床！”
铁龙的声音像是有着巨大的扩声器在传播，炼狱的火把瞬间全部点亮，浓烈的火光撕破黑暗。
阿尽被惊醒，他才刚刚睡下没有多久，按照这几天训练下来的生物钟，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才会有起床号，而现在突然提前必然有异。但他不敢多想，迅速穿好衣服起床，五分钟之内不到达集合地点，训练量将会翻倍。
屋外还是黑夜，星光满天，风有些刺骨，阿尽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埋头向集合地点跑去，当他经过几个小时前的那片空地时，脚步不由地一缓。
那里原本的一堆废墟已经消失不见，被血肉炸弹炸成碎片的木屋已经迅速重新立起，炼狱每晚都会损坏大量的建筑物，但总会在第一时间修补好。但在阿尽眼里，那里永远没有复原。他依然记得，月色下，爆炸的烟雾还隐隐约约，周围散落着焦黑的尸块和木材，风吹在上面扬起一阵漆黑的粉末，像是在诉说着悲伤。他的匕首插在石虎的胸膛，直接刺破心脏，温热的鲜血顺着匕首流淌到他的手上，先是握刀的虎口，然后流进掌心。那是生命的温度，在他的手中逐渐冰冷。
他沉默了好久，一直保持着刺杀的那个姿势不动，直到手中的血冰凉，凝固，像是一个印记一般缠绕住他的手掌。他的前方，石虎保持着生前的最后的一个表情。他的双目瞪圆，死死地盯着阿尽，尽是不甘和不可思议。
“对不起。”
他轻声说，缓缓把匕首拔出，左手将石虎的手掌扳开，将那个盒子放入了自己怀中。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但在这个世界，他无可奈何。
整晚他没怎么睡着，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石虎那双到死也没有闭上的双眼，就在那里直直地和他对视，将胸膛涌出的血涂抹在阿尽的手中，无论怎样他都逃不掉。他甚至起床洗了好几次手，想要把那些不存在的污垢彻底洗去，但他知道已经洗不清了，他的手已经沾染了鲜血，这条路回不了头。
前方出现一大片空地，训练场到了，已经有不少人到达，排成了队列，铁龙拎着鞭子，踱步走来走去，阿尽迅速加入队列之中，不敢有迟疑。
“今天是狩狼的日子。”
阿尽刚进队伍，许旷旷的脑袋就凑了上来。
“狩狼？！”
阿尽一愣。
“鬼狼？”
他的回忆猛地回到了他初临炼狱的看见的那种生物，那种战栗感还是让他不由地一震。
“嗯，每隔一段时间一次的狩狼任务是必修，也是收益最大的训练之一。”
许旷旷点了点头。
“记住，在鬼狼来临之前，铁龙会给每个人分配猎杀数量，像你这种新手一般是一到两只就可以完成任务，你不用冲在最前方，跟着我就好了，等我将鬼狼揍得差不多了你就上去补刀就好了，这样数值牌记录的还是你完成任务。”
许旷旷讲述了她的计划，在她心里，小白兔对上真的大灰狼是真的要挂的，只能靠她这个猎手来开路才可以。
“我自己来好了，你当年也没有人这样帮你，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保护之下。”
阿尽平淡地说。
许旷旷愣住了，她突然发现今天的阿尽好陌生，像是另一个人格。
她缓缓伸出手，将阿尽的脸庞捧到他的面前，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视阿尽，让少年的脸庞之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潮红，他的目光也变得闪烁起来。
“哎哟喂，竟然害羞了。”
少女的一双澈瞳变成两轮弯月。
“脸皮怎么这么薄啊。”
少女笑得不停。
“滚啊，不要欺负老实人。”
阿尽扭过头，潮红未退。
“杀过人了可不能算老实人了哦。”
许旷旷扬了扬眉毛。
“你怎么知道我。。。。”
少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往下说那两个字，那两个在昨天对他来说还很遥远的字眼，
“满脸的深沉，我当然看得出来。”
许旷旷撇了撇嘴。
“其实你不用觉得很愧疚，在这里每个人的双手之上都是充满鲜血的，无数的哀魂缠绕着他们，起初都会噩梦缠身，但久而久之就会习惯，在这里，只有你习惯了杀戮，才算是勉强站稳你脚跟。”
许旷旷看了一眼满天的星光。
“你还太年轻。”
少女幽幽地说。
“搞得你很老一样。还不是跟我同岁。”
阿尽白了少女一眼。
“反正我就比你大。”
少女做了一个鬼脸。
“你的脸是比我的大。”
阿尽怒骂道。
“滚蛋，可以去排队了。”
少女扬了扬拳头。
“旷旷。”
阿尽突然叫道。
“嗯？”
少女回眸，短发飘扬。
“我以前真的很圣母么？”
少年突然问道。
“是很圣母的小白兔，很萌很萌的那种。”
许旷旷笑了。
阿尽沉默了，他看着前方的那个背影不说话，星光，火光。
那个背影很美。
“全体都有。我们今天的训练科目是狩猎鬼狼，老样子我们将以越野行进的前往任务地点，我会按照每个人的情况分配猎杀数额。“
铁龙面无表情。
“猎杀过程中死伤各按天命，结束时我会吹响号角，你们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我的坐标位置，否则将会逐出炼狱。”
铁龙说的每一字都很清晰，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835！”
铁龙突然提高了声音。
“在。”
835的声音很普通，却又一种莫名的心悸在其中。
“五十只。”
人群之中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五十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无十只很多么？”
阿尽轻轻问一旁的少女。
“你说呢？”
许旷旷白了少年一眼。
“我上回就看到你一口气砸死十几只啊。”
“那是个大招，用完之后就会累好久，我要那么找死，我顶多三十只。”
少女敲了阿尽的脑袋一下。
“没智商。”
“你大爷。”
“音华，五十只。”
铁龙再度喊到。
阿尽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转而沉默。
他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叹，透过人群缝隙，他也看到了那个少年温润如意的笑容，和熙但却陌
份额报的很快，想许旷旷是三十只，白尘是三十只，厉行锋是二十五只，这几乎也是炼狱的实力排名，想被分到只有一只的阿尽在被轰天的嘲笑之后也很快被忽略。阿尽的脸很红，那是羞愧，但是当他看见音华还是那副和熙的笑容时，羞愧就变成了隐隐的愤怒。
““那么现在，跟我一起出发。”
铁龙缓缓蹲下身，充满爆发力的小腿在沙地之上蹬出一个深深的坑洞，整个人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向外冲去，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学员们也纷纷冲刺，遁入茫茫夜色。
阿尽当然是最后一个，不过他也不急，反正有许旷旷陪他。
“我说你快一点吧。”
许旷旷一身的轻松。跟着阿尽的速度对她来说简直不是事，但是阿尽太慢了。
“要不你先走吧。”
阿尽有些难为情。
“算了我陪你一段吧。”
许旷旷无奈地笑了。
“好哒。”
阿尽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
有的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我陪你其实就可以很温暖，哪怕你陪不了我多久。
“那个你知道音华他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阿尽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啊。”
许旷旷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
“他还问我要不要加入他的势力呢，说是那个计划都亏有我。”
“那他有没有。。。提到我。”
阿尽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旷旷古怪地看了阿尽一眼，满脸的嫌弃。
“我特么不喜欢男的。”
阿尽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
“噢。”
许旷旷的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提到你，跟我也很少说话了。“
少女轻点沙地，跃出数米远。
“果然。。。。。。”
阿尽苦涩地笑了。
不提起自己，那就真的忘了，忘了就忘了吧，就此别过。
阿尽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疼。
“你们怎么了？”
许旷旷见阿尽有些走神，关切地问道。
“炼狱中真的有朋友这种东西么？”
阿尽咽了口唾沫，只是跑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喉咙处发干。
“有啊，我跟你不就是。”
许旷旷翻了一个白眼。
“起码现在是，以后你可能会变坏，我可能会死，但起码现在是。”
少女的眼睛中闪过迷茫的光彩。
”我一定不会变坏的。”
阿尽赶紧打包票。
“你也肯定不会死，去他大爷的，你怎么会死。”
阿尽说得很激动。
“我会保护你的，谁也杀不了你。”
阿尽拍着胸口，看似戏言，却已在心中刻下很深的印记，在这之后多年他都遵守这句诺言。
那是一个最容易说空话却也最容易将所谓的空话记住的年纪，随意说出却容易陪伴一生，纵使无关爱情，却也会默默守护。
“那我就靠你啦。”
少女满意地拍了拍阿尽的肩膀。
“不过你现在再快一点可以么。”
少女话锋突变。
“我们再这么耗下去，是我就要感受不到大部队的痕迹了。”
许旷旷有些急了。
“可我跑不快啊。”
阿尽也有点慌了。
“算了，老娘就当负重越野吧。”
许旷旷满眼凶光。
“你要干什么？！”
阿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小白兔，等着姐姐来宠幸你吧。”
少女露出了坏坏的笑容，一把抓起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音华，然后扛到了自己的肩上，小腿猛地发力，在少年凄惨的叫声中全力开始冲刺。
“你们先走，我去找老大商量点事情。”
厉行锋突然停下了自己前进的脚步，对手下吩咐道。
“继续往前行进，争取早点到达任务地点考察下地形。“
“是。”
几个手下领命，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跑去。
厉行锋则改变方向向来时的路全速跑去。
白尘确实在他的身后，按照以往的计划是他带领一支小队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场地，用铁龙等待大家集合的时间去选择最佳伏击点。
但他现在回去不是要见白尘。
厉行锋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脱离了营地的范围，周围尽是无尽的沙漠，在自己火把的照耀下可以隐约看见远方沙丘的起伏轮廓。
他突然一个拐弯，进入了一片仙人掌之中。
“没有尾巴。”
他深吸了一口气，每次见这个男人他都会恐惧。
“你做得很好。”
835头一次肯定了厉行锋，让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今天清晨你就可以行动，我已经让无面人潜入了你们的队伍，如果到时候你无法掌控全局，他会在暗中接应你。”
835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厉行锋有些头皮发麻。
这确实是一步暗棋，但也是一种威慑，一旦厉行锋的行动让835不满，那么这个神出鬼没的无面人将会第一时间除掉自己。
“谢谢首领。”
厉行锋低头行礼，和白尘不同，835喜欢手下喊他首领，并且要行礼。白尘喜欢手下喊他大哥或者老大，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但835比白尘从各个方面都强，这是厉行锋不得不承认的。
“那就这样，你赶紧归队吧。”
835挥了挥手，身形一阵模糊，竟消失不见。
厉行锋擦了擦冷汗，也迅速消失在这片仙人掌之中。
风吹过，将他们的痕迹掩埋。
“我们在狩狼时，要不要对835.。。。。。”
手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你打得过么？”
音华笑了。
“打得过你去好了。”
“小的不敢。”
手下迅速低头。
“都听好了，最近这段时间啊不要和835的人发生冲突。”
音华向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周围的景色迅速向后推移，模糊的看不真切，火把上的火焰也因为火把主人的高速运动而有些晃动。
“976的暗棋被他毁了确实是太伤了。”
音华摇了摇头。
“不过好在我有后手，暗棋不止这一个，不过976是我暗棋的事情是谁泄露出去的，间谍和背判者还是太多啊。”
音华在心中喃喃道，他看向身后那群看似忠心耿耿的手下，眼瞳深处闪过一丝疲惫。
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少年泪流满面的嘶吼。
我倒是想远离那些仇恨和勾心斗角，但是他们总会缠上我啊，如果我不解开这个死结，那我们都离不开这个地方。倒是想念那段和你一起挤在医疗所的日子，无所事事却很开心，可惜回不去了。你要快点强大起来，我等你。
音华在心中默念，眼睛缓缓闭起，嘴角扬起一抹温和，但转瞬即逝。
他再度睁眼时，又是满身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