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十八年过去了。
这十八年来,我一直住在冰窖里。那帮庸医这么久了,也没有想出医治我的办法,我甚至估计他们压根就没费心思去想怎么医治我吧。现如今我依旧是一个灵魂在四处游荡。
已是深秋时节,枯黄的落叶撒满山间小道,远观宛若灰黄色的地毯。古树依旧坚挺,枝干如剑直指青云。在这一片静谧的山林中,我远远看见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席地而坐,似在感受天地之间的奥秘。他们这表情我看着挺好奇,就向他们飘过去。待到跟前,我一下子又被震惊了,这个年轻的后辈,竟然和冰窖里我如此相似。不知端坐多久,老者开口道:“心炎,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义父,孩儿感觉不到什么。”这个名为心炎的少年答道,面上表情依旧冷漠。
“唉,”老者轻叹口气,“万物皆有灵性,只有体会到了这一草一木的奥义,才算是真正的开启了天人心智啊!”
心炎缓缓低下头,不再言语。
“唉,”老者叹了口气,“你年岁已不小,有些时候也该靠自己独立去感悟了。日后我便不再来这苍寸山陪你悟道,你自己要……”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疾步上前作揖道:“大祭司,大王有急事要您马上回宫相商。”
正在说的话被打断,大祭司便干脆不再多言,只一句:“那我先回去,你自己在这里好好地感悟感悟吧。”言毕转身与士兵一同下山去了。
待二人身影消失于眼前,心炎缓缓闭上眼睛去体会。但是渐渐地,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些往事,我也跟着一点点看着……
漆黑的夜里,父母的喘息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周围渐渐陷入一片死的寂静。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尚是婴儿的心炎最终受不了这气氛放声大哭,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如此凄厉。或许在寂静的环境里大哭并不是好事,很快这哭声招来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觅食的狼闻声赶来。只是这匹狼并没有马上咬死这个婴儿,而是来来回回在他身上嗅了很久。最后张开大嘴轻轻咬住襁褓一角,叼起他走向山林深处。心炎成了狼孩。
时间流逝,心炎在狼群中滚打着成长,变得愈发强壮彪悍。一次次捕食,心炎总是第一个咬断猎物的喉咙;一次次御敌,心炎始终冲在最前面。在搏斗与猎杀之后,心炎必定舔舐嘴角的血迹,发出最狂放不羁的吼声,仿佛在向世间生物宣布,他才是狼之王。
然而随着心炎不断成长,养育他的那只狼却日益衰弱。从此心炎心里多了一种名叫不安的情感。
一天,老狼突然消失了,任凭心炎怎么寻找也找不到。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老狼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在心炎和老人目光接触的瞬间,老狼倒地身亡……
思绪延续到这里,心炎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平静,此刻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经历了一次艰难的旅程。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遥望远方。“他也算是半个狼人吧”我倍受震动,默默的看着他心道。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忽然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伴随着狼群的嚎叫从山林深处传来,“是谁这不不知死活竟然在这时候跑到那里去了!”心炎紧皱着眉头嘀咕着,快步赶过去。
密林深处,一个残弱的猎人惊恐的躺在地上,小腿及胳膊上均被狼咬伤,不停地的流着血,而周围凶恶的狼越聚越多,缓缓逼近。正当狼群要一拥而上的时候,心炎一声巨吼跳入狼群中,怒目瞪着头狼。群狼眼见到以前的同伴倍感兴奋,但此刻他又不与自己合作并要阻止行动,甚感不解,不时发出呜嗷的低吟。每当它们要靠近,心炎便发出恐吓的低吼,阻止它们接近。如此对峙了小半个钟头,头狼扫兴扭头离去,群狼紧随其后消失在山林中。——这一切一切的情景,如十八年前苍寸山上子御和素言第一次见面,几乎一样一样。
“不知为何,最近这些野兽总是莫名其妙的狂躁。”心炎自言自语道,而后转过身去问那猎人,“你感觉怎样?还好吗?”
眼见狼群离去,猎人并未言语,只是惊恐的点点头。眼见猎人已动不了,心炎干脆抱起他走向山腰自己的小屋。夜晚,心炎笨拙的做了晚饭,当他端进屋的时候却发现猎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沉思了片刻,心炎放下饭碗走到屋外,像往常一样仰起脑袋遥望星空。自从大祭司把他带离狼群以后,他就有了仰望星空的习惯。那一晚,我也没有回冰窖,陪着眼前这另一个自己就这么站着。
夜空深邃,群星静静闪烁,如巨大的墨色玉璧上镶嵌了颗颗钻石,遥遥的悬在大地对面。偶尔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给这墨色天空添加了一道光彩。过了一会又一颗流星出现,接下是三颗,七颗……狮子座流星雨爆发了!心炎见此天象,却心道不好,当即脚下发劲往苍寸山飞奔而去。而我,自然是紧跟其后。
将近子时,流星雨终于达到高潮。众如群蜂的流星急速运动,所发强劲冲击力度重重震撼着两界间的界限。更又与众多猛兽巨声咆哮共振,硬生将苍寸山顶的界限撕开了缺口!待心炎与其他守山神卫闻声赶来制止时已晚了一步,近十头猛兽已处身人族村庄大开杀戒,一时间,人间哭喊之声响彻半空。
古老又不失华丽的建筑中。
一位老年男子愁眉紧锁,在大殿中缓缓的来回踱着步子,时而停下来,凝神的望着入口。不多久时,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大步走进门来,衣襟摆动,想必是赶路太急而激起。老年男子见了,忙上前道:“大祭司,你来了,快这边坐下说话。”言毕引大祭司到正室入座。待座定后,大祭司神色稍定,问道:“不知大王急召我来所为何事啊?”
大王颇为焦虑的对大祭司严道:“事情紧急,我也就不客套了。方才苍寸山八位守山长老遣人来急报,告知我说苍寸山八方阵乾位界限破损,数十头灵兽逃逸至人间。虽然八位长老施法暂时封住了创口,但也维持不了多久。若苍寸灵兽逃逸至人间作乱,只怕会引起与人族的战端啊!眼下可如何是好?”
大祭司听了也是一惊,但是旋即冷静下来恭谨对大王道:“大王莫慌乱。我幼时在上古卜书中曾见过三芒入地之说,上古有智者猜测乃是预防界限破损以备修复界限之用。结合今日情形来看,那智者猜对了。该是让三芒出世的时候了。”
“三芒出世?这话怎么说?”大王焦急问道。
“既然此三芒用于修复界限,现在界限破损正是让三芒现世的时候了。”大祭司缓道,“据记载三芒是为三件神器。其中一件被先王赐名振天神弓,赐予千年战争中战功卓越的振天大将军田振;另一件名为游坤重剑,被人族所得,只是至今不知所终;最后一件就无人知晓了,或许找到前两件或有第三件的提示也说不定。现在我们马上集齐三件是不可能了,所以大王最好做好最坏打算。”
“大祭司的意思是要孤王整军备战?”大王惊道。
“我也希望大王的准备是多余,但是现如今是必不可免了。当然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派人前往人界诛杀灵兽,同时搜寻神器修复界限。……”
正当二人谈论中,门外争吵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袍的老人硬闯进来。方一进门他便扑通跪在大王面前,喘气言道:“大王,昨日我占卜到苍寸山有界限破损,若被人族得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恳求大王赶紧下令备战吧!”
大王见他这般,不觉得火气上来,怒道:“巫言枫,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好战!战争惨烈你当真不知吗?当年若不是你好战的血性,以你的修为见识完全可以坐上大祭司之位。三十年前贬黜你到北方黑水之地反省,为何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
巫言枫一脸悲愤,恳切道:“大王,怕战争不能永远的避免战争的,要避免战争就要以战止战,只有军事强悍,才能免于强人蹂躏啊!”
“够了!”大王怒道,“不要再用你的以战止战来蛊惑我,你的这套理论我已经烦了三十年,现在不要再让我更烦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巫言枫见大王如此反应,恨恨的咬牙道:“我……微臣告退!”言毕转身离去。
眼见巫言枫走远,大祭司方上前言道:“大王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巫言枫是个可用之才,没必要将他贬黜。而且眼下整军备战也似乎不可避免了。”
大王沉默片刻,方道:“过几日我再宣他,现在我们先把派去人界的合适人选先挑出来要紧。你觉得谁可以担此重任呢?子御将军如何?”
“子御将军勇武过人且天资聪颖,确实是不二人选,但是他前去人界,这零骑士战团由谁来统领呢?况且乱世将至,皇家近卫军乃至整个皇城都离不开他啊。”
“那苍寸山八位长老也离不开啊,若他们一人离开只怕局势立时恶化。”大王焦虑道。
大祭司沉吟片刻,上前道:“犬子心炎可以胜任。他乃由狼养育长大,生性坚韧;且这些年来有我教化,心思也颇为缜密,可以一用。”
大王一听,缓道:“他是你养子啊,此行生死未卜你如何舍得?”
“那子御将军还是大王你的女婿,你又如何舍得?”一句话问的大王无语。见大王沉默,大祭司又坚定的道:“正因为他是我养子我才了解他。再说此次乃是解救我族和人族免于战火,如他此番前去不能再踏上故土,这也是他的荣耀。”
又是片刻沉默。
“好吧,我听大祭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