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个军营依旧灯火通明,将城北映得犹如白昼。
赵子衿的军帐之外戒备森严,几个军医在帐外已经跪了将近一夜,拉耸着脑袋屏息听着帐内的情况。
“你说什么?”嬴政心急如焚,拽起帐内号称军中第一的军医便大声咆哮,“昨日不是说并无大碍吗多多休养便保证无虞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微臣也不知道啊!昨日确实脉象平稳有力!可……可现在却杂乱得……这……赵……赵姑娘确实是,是……”军医被他的气场所慑战战兢兢的回答,“时日无多……”
“不知道?不知道!时日无多?你说她时日无多!好你个庸医!既然不懂得瞧病,那孤王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说着怒气冲冲地吼道:“来人啊!把这些庸医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几个七尺男儿哭成一团。
“你作为一个帝王都是……是如此草菅人命的吗?”床榻上原本昏迷的赵子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着乱作一团的营帐,耳闻嘈杂的哭闹,皱着眉轻咳着开口,“我呕血晕阙,的确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不可能医治得好。你让他们下去吧!别在我跟前哭!烦人得很,我想耳根清净一些。”
嬴政看着脸色惨白语气虚弱的她,终于敛了敛一身的怒气,压低声音,对着帐内众人吐出一个“滚”字。
几个军医如获大赦,感天谢地的逃出了赵子衿的营帐。
“告诉我,赵子衿,你怎么了?”他脸上写满担忧。
“我没事。”呕完血有些疲惫,赵子衿缓慢地躺下身子别过脸回答。
“为什么你会呕血不止?你不告诉我,我一样会追究那些人的责任!”
“别不讲理。一国之君,怎能草菅人命。”赵子衿轻轻蹙了蹙眉,“别如此大惊小怪,这只不过是我多管闲事的反噬。”
“反噬?你……此话怎讲?”他震惊的看着她。
“……”赵子衿轻咳了几声,又翻身不可控制的呕出了一口血。
“你没事吧?”嬴政疾步来到她的榻前,扶起她的身子。
“不碍事。”赵子衿继续说到:“若我今日不推开你,你会伤重呕血,若我不救那个孩子,他必死无疑。人各有命,不可抗逆。逆天而行,必遭反噬。”赵子衿说着重重的咳嗽起来。
焦急地为她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喂她喝下。
“所以,你伤重呕血,都是因为你推开了我?”注视着毫无唇色的她,心中苦痛,“单是救我就已受伤至此,那你救了那孩童性命,岂不是会死?为何你要如此傻,舍命救一个陌生孩童?”
“舍命相救?我已是长身不老仙身,怎么会死?”赵子衿苦笑,“即便救了你,也不过皮肉之痛,损耗些真气休养几日便好了……”反噬之事若真如自己所说的这般轻巧倒也无碍,逆天而行,所要遭受的反噬是双倍的,双倍的疼痛,双倍的伤害,双倍的折损。对他她不愿说实话,是因为不想再与嬴政有太多说不清的纠葛,“那孩子的奶奶怕是不久于人世,而那孩子他说,答应了娘亲,要好好活着给她奶奶送终的。我不想,不忍心……”
“若救那孩童是出于不忍,那救我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赵子衿勾了勾唇角,为什么?只一刹那,确实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清玄宫为天下而生,我也为天下而生,苍生之苦便是我清玄宫之苦,便是我之苦。而你身为一国之君,一念之间能解安阳灾荒之困。救你等于救了这安阳城,救了这一城百姓。为这一城百姓,我受这点伤,值得。”
嬴政的眼神暗了暗,为了苍生、天下?“你倒是大义凛然,很会往自己肩膀上担担子。也不看看自己这身子板受不受得起。”
赵子衿白着脸瞥了他一眼,“若是觉得我没用,何须派人跋山涉水到清玄宫去请,又何须求着要我随你一起来安阳。不觉得带着个负累麻烦吗?”
见她脸色不好,语气便软了下来,“只是觉得若天下须得由你一个小女子来担,那我们这些男子,不是太不成器了。”
“人各有命,身在其为身不由己。你当真以为我生来愿意如此?”她的无奈,她的自嘲尽收他的眼底,心口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长生不老,未卜先知,无尽的责任就是快乐?”
她面无血色虚弱苍白的笑容叫他心惊,她的问题又叫他错愕,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得答非所问道:“就不能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吗?”
赵子衿抬起眼与他对视,烛光微微,他的眼他的眉他的真诚撼动她的心念。
“一个不老的怪物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赵子衿莞尔一笑,“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帮助别人的开心不及替人挡灾阳寿减损时的开心。”
话一出口自己便愣住了,忽略对方的惊愕,继而自圆其说:“开玩笑的,世界上哪有不怕死的。只是我活得长,少活几年没什么大不了。”
嬴政思考了片刻,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子衿,无比认真道:“我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我也不明白你说的什么责任什么大义。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女子,不必肩负天下肩负苍生的女子,你会痛会受伤,会低落会开心,至少跟我一样,是一个活着的人,不是怪物。”这样,至少我觉得自己,离你近一些,起码是有共通点的。
难以形容当下心中的震动。他说,他觉得自己至少跟他一样,是个会痛会受伤,会低落会开心的,活着的人。
她常常忘记自己是一个活人,因为世人皆奉她如神明,让她每天都活在世人的追捧、瞩目,活在别人的乞求当中。
而他,却在年少时便敢说要娶她,在今日说她在他眼里也一样是个鲜活的人。
“赵子衿,你说你没有选择,没有选择何尝不是自己的选择?至少,我许诺,我愿意永远当你的选择之一。我娶你,你不必肩负天下肩负苍生,只要在我身边做一个寻常女子便好。”
似是听到他的话又似乎没有,赵子衿的目光变得柔软而幽深,将腿曲至胸前用棉被将自己的身子裹紧,而后又难以自控的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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