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各人心思各异,对于里正坚称是陶双双救了他一事各人反应各不相同。
一开始对陶双双喊打喊杀的陶二奶奶,虽然凶悍却是个心思简单的,听了里正的话当场对陶双双感激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感激不尽的,情绪激动到陶双双都有些难为情了。
而族长呢,还是一本正经的板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倒是陶三奶奶毫不掩饰的怀疑,陶柳氏这些年没少巴结她,她倒不是跟陶双双有仇,而是她和陶柳氏往来密切,陶柳氏也没少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所以陶三奶奶才特别不待见陶双双一家。
不管旁人如何,陶双双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自家量地的事情,可看里正这样子,一时半会也去不了给她当公证人量地了。但是她带来的见面礼该送的还是得送的。
“二爷爷,不瞒您说,我是来和您商量量地的事情的,可既然您病了,那便等您病好了再说吧!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这是我给您带的一点下东西,您吃着,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
说罢,将藤篮放下就要走,陶二奶奶忙拿了东西来追:“哎呀,这可怎么话说的,好闺女,你救了你二爷爷的命,该是俺们好好谢你才是,怎么还能受你的礼呢!快拿回去自己吃吧!如今你家里头人口那么多!”
这本来就是他们两家的事儿而已,偏偏那个陶三奶奶特别惹人嫌的上前一步抢走了陶二奶奶手中的藤篮,一把掀开上头的笼布,尖酸刻薄的捏着嗓子说:“哟,大壮闺女都有东西送人啦?那俺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陶三奶奶动作粗鲁的撕开油纸,本以为里头顶多就是个大红薯之类的,是以不设防备,一不小心倒是叫那烧鸡的油浸了一手!
这下子她傻眼了,就是她那嫁出去的二闺女回娘家也没给她带过一整只烧鸡的呀!这陶老三和陶双双中间还隔了一辈儿呢,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就求着他出面当个公证人这么点事儿,一出手就是一整只烧鸡啊!
底下还有一些熟透了红的诱人的大柿子,虽说这玩意儿不稀罕,山里头大把是,可那不得去摘么!陶三奶奶的儿女都出息了,离了这个穷山沟在外地生活,家里头就她老两口,可好些年没吃上树上红的好柿子了!
办这么点事儿就得两样礼!
陶三奶奶当场脸都黑了,旁人不知道,可族长看他媳妇那个样,就知道这老乞婆又起小心眼了!不就是气他将有正式公职的里正之位然给了他二哥,而自己则当了个徒有虚名却没有实权没有好处的族长么!
可这事儿族长还真不愿意和他家老婆子扯皮,他自己个知道自己个的性子,太过强硬老古板,脾气还不好,遇事不会拐弯就认死理。
当里正需要调停一个庄的公私恩怨,尤其是涉及到庄子里的田地,屋舍分配什么之类的,那可是全是庄稼人看的比命更大的事儿啊!族长很清楚自己没有个那个金刚钻,自然不愿意揽那个瓷器活儿,省得一天到晚的闹心。
当个族长多好,管管庄子里的红白喜事,邻里乡亲的口角斗殴,受人尊敬,不需要操那么多闲心,可不是乐得清闲么!
偏偏陶三奶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里正是个有油水的差事,而族长呢,则是啥玩意儿也捞不着的,很多时候还要倒贴银子进去!譬如哪家的后生困难了求到他这个族长跟前,那他这个族长,多多少少不得帮补几个么?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可都是只能听声响儿的,可别想再往回拿了!当年陶大壮死的时候,李秀娟可是连口棺材都买不起的!虽说是族长出面让一个庄的人都掏点,连带着细粉汤丧事的场子钱都是自家老头出面召集一个庄的人募集的,可是,出钱最多的,还是自家!
这死丫头出息了呀!都能拿出一整只烧鸡当谢礼了,看她那副淡然的模样,就好像这一整只烧鸡没有多稀奇似的!
陶三奶奶当场怒从中来,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哎哟喂,这大壮闺女不得了嘞!一出手就是一整只烧鸡哟!看来是订了亲发达了,我说大壮闺女啊,你这么出息,三奶奶家却快吃不上喝不上了,你看看你娘当初跟你三爷爷借的银子,你啥时候给还上呗?”
“我娘啥时候跟三爷爷借钱了?”陶双双一脸蒙圈,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啊!
不止她蒙了,连族长都蒙了,李秀娟跟他借过钱吗?陶大壮那个人是个硬气的,虽然穷的叮当响,可那么多年硬是自己死扛了下来,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没跟一个庄的谁张嘴借过钱,更加不会让他媳妇李秀娟出来借钱了。
生怕自家老头待会拆她的台,陶三奶奶特别有心计的将藤篮塞回去给陶二奶奶,然后拉着陶双双往外走,说:“走,咱上外头,俺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去,老头子,你就别管了,俺可跟你说,这日子憋屈的俺都快没法过了,这事儿俺自己跟这丫头念叨,你要是插手俺可跟你急!”
别看族长平时在外头四稳八方的,其实关起来门就是个妻管严,陶三奶奶虽然是大昭女子,却比陶二奶奶那个北蛮子还泼辣,真要闹起来,那简直是家无宁日!
族长被她恶狠狠的瞪了那么一眼,老脸一红,当场下不了台,刚想发作,陶三奶奶却麻利的拽了陶双双出去了。他要追出去又觉得不妥,是以气的吹胡子瞪眼。
陶三奶奶将陶双双拉到院子里,毫不客气的开了口。
“就是两年前你爹去世买棺材熬细粉汤的钱,虽说一个庄的大伙都帮衬了点,但是大头是从俺家出的,这几年看你家实在可怜,俺和你三爷爷也就没逼着你们还,如今你这日子过的比俺老两口都富裕,随随便便的都能拿出一整只烧鸡了,也是时候还钱了!”
陶双双听完愣了一下,那烧鸡完全是因为吃不完而家里头又没什么合适的东西能拿来当见面礼了,她才拿来的,倒是没想到,一只烧鸡还给她拉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