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逸轩正在为马匹套上新的缰绳,心中突然漏了一拍,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玄冥君依旧与顾逸轩置气,听着顾逸轩一声轻哼,虽然心中关切,但想着自己从生气到现在已是过了两日,顾逸轩却是一点表示与慰问都没有,着实烦闷,遂将头偏至一边,并不理会。
“主人,可是出了什么事?”附着在无恨饮刀体上的雪团感应到顾逸轩情绪的变化,开口询问。刀体随着雪团的声音起落,闪现微微的光芒。
顾逸轩一手按在胸口处,手下动作暂时停顿,仔细感受着那阵不安。
“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不祥的感觉。”片刻后,顾逸轩将自己方才所感坦言而出。半夏将篝火确认熄灭后,与南星一道过了来,听着顾逸轩之言,开口道:“我看是你小子想得太多了,赶紧将缰绳套好,咱们赶路。那一池的恶臭,到这里都还能够嗅到,着实恶心死本王了。为了咱们能够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赶紧走!”这两日,他们已是走了很远,可那异人化体而融的臭气弥漫了整座森林。好不容易,今日到了森林边缘,很快便能够出去了,半夏早已忍受不住这漫天的臭气,捂着口鼻,直催着顾逸轩赶路离开。
或许真如半夏大人所言,不过是一时多想吧。现下心头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安了。顾逸轩如此想着,将方才之感抛诸脑后。继续将手上的缰绳套在马匹身上,随后对众人道:“好了,上车吧。”
玄冥君一声不吭地率先上了车,走过顾逸轩身侧之时,故意瞥了他一眼。顾逸轩装作未看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这小子,这两日倒是冷静得很。看来玄冥君这丫头是当真没戏了。南星在玄冥君之后上了马车,半夏紧随其后。本想转身调侃顾逸轩,奈何这恶臭实在是受不住,熏得半夏赶紧钻进了马车之中。
顾逸轩随即上了车,坐在车沿边上,侧头对马夫道:“走吧。”
马夫点头,握紧缰绳向上挥动,只听清脆一声啪!马匹迈开步伐,拉动着马车急速向前行进。
少阁主为何不进车内?非要跟他一道坐在外边吹冷风。马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是自家主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他也说不上什么,好好驾车便是。
一刻钟后,顾逸轩一行终是出了森林,那股恶臭之气,也不再闻得见了。
半夏这才放下遮在自己面前的双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总算是能够自由呼吸了!这两日可真是憋死我了!”将车帘撩开,半夏看着车外的景致,心情分外美好。
“夫君,下来一些,莫要将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南星柔声提醒着半夏,伸手将他往回拨了一些后方才安然坐下。
玄冥君双手抱在胸前,一双视线直愣愣地看向前方,透着车帘盯着顾逸轩的背影,眼中带着幽怨神色。
南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明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身体前倾向玄冥君道:“若是心中有怨气,便要说出来方才能够轻松一些。”
南星的话飘入玄冥君耳中,目光一动,从顾逸轩身上转到南星处。这个妖族女子虽然修行道行高深,却是半分没有寻常妖族那盛气凌人的妖气,反而让人觉着倍感亲切温婉。
“你…”玄冥君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刚说出了一个字,便语塞不知何言。
南星一笑,接过话语对玄冥君道:“南星活了数百年,见过的人亦是数不胜数,玄冥君你对於神武君的情愫,南星一眼便能明了。“
自己的心思,玄冥君也从来没想过隐瞒,看出来便是看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我的确是欢喜顾逸轩。“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情感,让南星更是对眼前这个女子欣赏几分。
“可是玄冥君应当是知晓的,神武君之于先赤炎君的情愫。”好不容易让玄冥君开了口,南星也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地让她再陷入沉默之中,遂先行开了话头,引玄冥君继续与自己闲聊。反正现在不过平凡赶路,闲着也是闲着,这样聊聊天,也算是给自己解闷了去。
听南星提及凤霖,车外的顾逸轩亦挺直了腰背。玄冥君自是留意到顾逸轩方才的姿态变化,苦笑一声,向南星道:“说道凤霖,他倒是敏感的很。”
顺着玄冥君的目光向顾逸轩看了去,南星笑了笑,转回头道:“毕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是敏感无比的。正如同南星在听到旁的人说到夫君的名姓之时,亦是这般反应。想必玄冥君,定然也是同样的。”
这个女子,说话的语态不紧不慢,温柔娴静,与其交谈当是尤为舒畅,她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能够让人敞开心扉,玄冥君与她不过聊了数句,便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南星姑娘,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可也是我心中所怨。”
“南星知晓。其实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若你心心念念之人,他之所思不在你身上,那便会是一种煎熬。你对他之思念有多深,那么在知晓他对别人之挂念后,便会有多痛。这百年以来,如此孽缘情愫,南星也见过不少,自是能够体会得到玄冥君的心情的。”南星的话,如同一只纤纤玉手,拨弄着玄冥君内心最为敏感的那根心弦。
玄冥君向南星的方向挪了挪,靠近了她一些:“既然南星姑娘理解我之痛,不知可有何方法,可以让我拜托这样的疼痛。”她之思念,想要得到回应,可是每每投注到顾逸轩身上的关心,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次,给了她想要的回答。
南星闭上眼,沉吟片刻,徐徐而道:“相思劫,泪千行,苦情怨,绝情伤,悲情悯,无情唱,若欲一世任逍遥,不如决绝断情殇。”既然已知是无果之情,又何必这般执着。
玄冥君闻言,静坐在一旁,只字不语。她本想着半夏乃是百草之王,南星亦是修为深厚之妖族之人,或许他们能够知晓有什么方法能够让顾逸轩对她动心,奈何南星却是劝她断了这相思之情。
玄冥君心中自嘲,若是她真能这般轻易断了情肠,自己便不用这般纠结。
“南星姑娘,你这番话,说起来倒是容易,可我,却是无法做到。”她舍不得将顾逸轩从心中剔除,更是不肯放弃他日后会对自己动心的可能。
南星怎会不知道玄冥君心中的想法,可也不再作多劝。毕竟情之一字,向来难以明辨。坠入情网的女人,也会时常抱着一些遥不可及的幻想。若非现实将其点醒,狠狠伤害,她们,是断然无法自拔的。
“玄冥君,这,不过是南星的建议罢了,听,抑或是不听,端看玄冥君你自己的意思。”南星将话说在此处,便不再深入。
玄冥君亦点点头,坐了回去。
“吁!”马夫一声喝,拉着缰绳将马车停住,前方是一座城镇,看上去繁华无比,走了这么久,顾逸轩一行早已是饥肠辘辘,遂向马夫示意停车。
待车停稳,顾逸轩下了马车,来到守城的侍卫面前,看着那一列列长长的队伍,不禁有些奇怪,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何事?需要这般检查来往之人。”
他发现,不仅仅是入城的人需要一一过检,就连从城中出来之人,也要经过检验。这倒是极为反常的现象。
侍卫将顾逸轩上下打量一番,见着他腰间的神武令,脸色骤然一变,急忙躬身行礼:“参见神武君!”
侍卫的举动很快便引起了周围之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顾逸轩不愿引人注目,遂急忙伸手将其拉起,小声道:“快些起身,莫要引起太大动静。”
侍卫顺着顾逸轩的话抬起了身子,将他从侧门悄悄引入城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入城,顾逸轩便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妖气。妖气漫布城中,让顾逸轩皱紧了眉头。
城镇之中,居民们似乎并未有什么异状,只是看着有外人入镇,眼神中的戒备让顾逸轩心中猛然一颤。那一双双眼睛之中,分明就是敌视!他不过初到此处,应是没有对他们做过任何事情才是。
“这些人看人的眼神,当真是让人不快。”半夏不知何时跳下了车,站在顾逸轩身旁,一扫周遭居民毫不友善的眼神,顿时便开口抱怨。
“神武君且莫怪,近日城镇之中,出了妖邪鬼怪,将整座城闹得天翻地覆,民众们也是深受其害,遂才这般警惕。”侍卫带着顾逸轩一行向前走去,将人领到了衙门前。
“这是要让我们,面见官府么?”这才入城镇,却是连顿饱饭都没吃,就要让他们见官了?!半夏双手揣在袖口之中,额角抽动,看着那衙门上的牌匾道。
“神武君,这小的也没有办法。大人为着这妖邪之事,已是整夜没合眼了,若是再没个进展,百姓们躁动起来,谁也压不住啊。”侍卫上前,侧身等着顾逸轩与他一道进去,脸上满是歉意。
顾逸轩看了看他,沉思片刻后,方点点头,迈开腿上了台阶,随着他进了府衙:“劳烦你带路吧。”
侍卫见顾逸轩如此配合,总算是松了口气,一面在前方引路,一面向顾逸轩道:“那位先生果然没有说错,神武君当真来了此处。”
那位先生?顾逸轩与半夏闻言,相视对看,心中双双生疑:“你所说的那位先生,是谁?”侍卫回头,回答道:“不久前,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先生来到城镇之中,那时候,妖邪才开始祸害居民没多久,那位先生说,这妖邪会越来越强大,只有神武君方才能够镇压得住。”
“那你又是如何识得我之身份?”行走片刻,众人便停在了衙门大堂之中,在侍卫离开之际,朝顾逸轩的腰间指了指:“那位先生曾经给我们看过神武君腰间的那块腰牌图纸,是以小人方才能够认出神武君。还请诸位在此稍等片刻,小人这便去后堂向大人通告。”
顾逸轩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神武令,这块令牌,寻常之人见到的机会少之又少,侍卫口中的那位先生竟然能够将其图绘带在身边,便是应当清楚神武令之样式。
“那位先生,恐怕是京城中的人。”半夏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喃道。
顾逸轩亦陷入思忖:“半夏大人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
“还有其他的可能吗?”半夏抬头看向顾逸轩,眼中带着些疑惑。
“半夏大人可是还忘了,那些外族的王侯将相。”神武令乃是神兵阁当家阁主随身佩戴之物,当年战乱之时,曾有不少人上门求见白凤魁欲请其铸造神兵利器,其中是,大多便是那些君侯将相,是以他们自然是最为熟悉神武令的一批人。
“神武君!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神武君恕罪。”正在二人交谈之时,衙府大人随着侍卫来到大堂,见着顾逸轩便急忙迎上前来,鞠躬行礼。
“这位大人,莫要这般多礼。”顾逸轩看着衙府大人行完了礼起身,亦未作多的客套之言,便向其道:“看这侍卫小哥这般急切地将顾某等人领到衙门之中,想必城镇中的妖邪定是极度困扰大人。”
衙府大人闻言,擦了擦头上的汗,肥大的身躯因方才的跑动有些气喘吁吁,稍缓片刻后,方才将气息调整过来。
“神武君说得是,近日这妖邪实在是太过邪门!下官,下官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连着几日寝食难安,人都消瘦了不少。”此话一出,半夏忍不住笑出了声,奈何顾着这位府衙大人的面子,他及时用袖口遮住了笑脸,强行将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
顾逸轩无言地看了看衙府大人这肥胖的身躯,不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