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成的马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停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前。这间院子已经相当破旧,砖墙上,已有了无数缺损,木门腐朽,半拉门扉垂落地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走进去,脏乱的地面,杂草丛生,还四处飞窜着不少飞虫,一旁的大水缸,缸体已经破了个大洞,缸口也结了硕大的蜘蛛网。面前,是一座极小的砖石砌成的房子,墙面上的石料,乃是最次等的,一看便知,这里的主人,并不富裕。
一股子霉味,从木质房门中随风传来,傅卿卿皱了皱眉,她自小锦衣玉食,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院落,如今亲身站在这院子前,心下是有些不适的。她看向卓玉成,不知他为何带她来这种地方。
“卿卿姑娘想必十分疑惑,为何玉成会带你来到此处。”卓玉成如何不知晓傅卿卿眼神中蕴含的意思。他笑了笑,随后一手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质房门,发出轻响,门被打开,傅卿卿眼睛瞬间睁大,正对门口的位置,一滩深色的印记映入眼帘。她心中涌上一阵不安,这看上去,不似寻常污渍,蹲下身,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那污块之上,细细裂痕清晰可见。
“神武君,这是…”轻微地嗅了嗅,并未闻到其他味道,这究竟是…虽然未有充分的证据,可她心底早已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玉成想,凭着卿卿姑娘过人的才智,早已知晓这是何物,不是吗。”傅卿卿是个聪明人,听了卓玉成的话后,缓缓起身,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人血。”
寻常女子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惊吓出声,乱了心绪了,可傅卿卿不同,冷静非常,有条不紊地观察,思考,得出结论。这令卓玉成着实钦佩。
“卿卿姑娘可知,这是何人的血?”卓玉成眼中带着些微的赞赏,看着傅卿卿。
“这,卿卿不知。但想必神武君定是知晓内情,也是愿意告诉卿卿的,否则不会无端带卿卿来到此处,不是吗?”她相信,卓玉成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是以,她静静地等待着,等他告诉自己他的意图。
卓玉成抬头,环顾屋内一圈后,方才对傅卿卿轻言道:“卿卿姑娘确是聪慧过人,今日玉成带你来的这个地方,乃是杨铭当年高中之前,曾住的院落。”
傅卿卿心下一惊,立刻对这院落的接受度提高了些,这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只要是与杨铭有关的一切,她都愿意去接受,即便,这个地方一开始,让她极度不适应。
既然是心上人曾住过的地方,那么眼前这摊干涸的血迹,便成了傅卿卿心中担忧:“那么,这血迹,莫非是….”
知道她的猜想,卓玉成登时摇摇头:“这并非杨铭的血,卿卿姑娘大可放心。”
若非杨铭的血,难道……杨铭之前是有过一任发妻的,之前与卓玉成在鸿运楼之时也知晓,他的发妻因卷入当年血案,自尽身亡,难不成,这竟是那发妻的血?
卓玉成在一旁看着傅卿卿的表情变化,心中明了,她已经猜到了这血迹的主人,遂开口道:“卿卿姑娘,想来以你的聪慧,已经知晓了这血迹究竟源于何人。那么,玉成今日带你来的目的,你应当也是清楚的了。”带她来,就是要通过她的口,向杨铭示好,让他知道,二皇子许诺帮助他调查血案真相,并非空口之诺。杨铭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也是个极重承诺的人,如此诚意,定能将他的心向穆二哥拉近许多。
此人当真是好城府,傅卿卿看向卓玉成,心下赞许不已,她果然没看错人。这位神武君心思机敏,才识过人,当真是个顶好的盟友。
这件事由她告诉杨铭,不仅拉近了杨铭对二皇子的心,也拉近了她与杨铭之间的距离。之后她与杨铭的接触,只会更多,如此想来,也是成全了她的女儿心思。
卓玉成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一层,只想着,有了杨铭这个人的帮助,穆二哥可算在朝中稍稍有了些根基。
看了看天色,卓玉成暗自计算了下时辰,此时从这里去琴韵阁,时间刚好:“卿卿姑娘,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神武君放心,卿卿定不会辜负二皇子与神武君的寄托。”届时,她也要陪着杨铭一同调查此事。
“现下从这里出发,两个时辰左右便可到达琴韵阁,莫让杨大人久等,咱们即刻出发吧。”说着,侧身给傅卿卿让出路,跟在她后面踏出了这个破旧小院,踏上马车,向着琴韵阁的方向驶去。
这边,大皇子府内,孟秋霜坐在正堂客座之上,正向穆天拓请示,选定孟、傅两家的成亲吉日。
穆天拓在上座喝着茶,身旁,沈君雅也一同作陪。
孟秋霜拱手行了个微礼,得了穆天拓的示意,方才开口道:“大皇子殿下,昨夜我备好了聘礼,派人送去傅家,为犬子东临向子文兄提亲,想着,两个孩子不小了,赶紧定个良辰吉日,将这个亲早早结了,安定下来,才好安心。谁知,这去得不是时候,子文兄竟身体有恙,卧病在床,连日子也定不了了。”
“哦?傅老病了?可严重?”穆天拓放下茶杯,一脸担忧地向孟秋霜询问道。
“这,下官也不清楚,只是那媒人回来禀报之时,说子文身体不舒爽,无法定日子。”眼中满是担心,内心却在不断嗤笑,傅子文,装病这个蠢方法亏你也用得出来!
“夫君,傅老为朝廷也是尽心竭力多年,为夫君也是劳心劳力,今日病了,咱们是否要上门去看看?”沈君雅自小在国子监受过傅子文的教导,心中对这位老师格外的尊敬,今日听闻傅子文病倒,心中不免牵挂,便向穆天拓提议。
“君雅莫急,待本殿仔细问过情况之后,再去不迟。”娇妻心有焦虑,穆天拓连忙安抚,随后对着孟秋霜继续询问道:“可有大夫去看过?”
只见孟秋霜微微摇头:“下官不知,那媒人回来只说子文有恙,却并未提及是否请过大夫。殿下,不如咱们一同去傅家看看吧,子文身体向来康健,如今患病卧床,下官着实担心得紧啊。”孟秋霜铁了心要将大皇子一同带去傅家,他倒要看看,有大皇子在,他傅子文还如何躲得掉!
见孟秋霜也开了口,回头又见着沈君雅满目忧色,心中柔软之地,蓦地一颤。伸手牵过沈君雅的纤纤素手,放在手心中,略微捏了捏,示意她宽心:“看你,如此担心,惹得本殿也有些焦虑了。那咱们便去傅家一趟,看看傅老去。”
得了穆天拓的应允,沈君雅眼中带着些许感激之色,微微一笑:“多谢夫君。”
美人一展笑颜,穆天拓的心,也逐渐舒缓,转头叫道:“来人!”话语刚落,静候在门口的下人便立刻进了来:“大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备马车,本殿与王妃要去一趟傅家。”牵着沈君雅的手一直未放开。
“小的明白。”下人接到命令,便弓着腰,缓缓退了下去。
“哦,对了。”又是一声,唤住了方才欲退下的下人,只见那下人再次回了来:“大皇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向孟秋霜报以歉意一笑,道:“马车内,还需要增加一个座,孟老跟我们一同乘车过去。”孟秋霜闻言,立刻抱拳行礼:“大皇子殿下,这不可,不合规矩。下官骑马跟着便是。”
穆天拓摆了摆手,恭敬道:“孟老这是说哪般话,你是世家家长,地位尊崇,又为本殿鞠躬尽瘁,出谋划策,如此礼遇,您当得起!”见孟秋霜又是一礼,接着道:“再加上孟老您年岁已高,骑马是个体力活,恐怕您的身体吃不消,您要是有个什么不舒爽,本殿可更加担心了。”
既然穆天拓都这么说了,孟秋霜心知无需再拒绝,遂不再坚持,拱手作揖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厚爱与关心,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与大皇子与王妃同乘一撵,何等的荣幸!孟秋霜心中暗自欣喜。
来回近四个时辰的马车颠簸后,傅卿卿与卓玉成终于来到了琴韵阁门前,下了车,便见红悦迎了上来。卓玉成见了这姑娘,脑中飞快地搜寻了一阵,有了些大体的印象。在赵胖给来的信息之中,这姑娘乃是秦怀素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性子活泼,天真可爱。
而对于红悦,虽与卓玉成素未谋面,可却一眼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来的时间也与秦怀素交代的相符,遂大胆迎上去:“请问这位,可是神武君?”
呵,这姑娘倒是大胆,开口便直接询问他的身份,不怕认错了人么。轻笑而道:“我若不是,你这么问,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红悦捂嘴一笑:“我不会认错的。秦姐姐吩咐了,这个时段,会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与一名书香之气的才女会来,我看你的样子,错不了。”
小姑娘倒是有趣得紧,卓玉成暗自一笑,摇了摇头,便领着傅卿卿随着红悦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