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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电视机里正播着小品，小品演员讲着夸张的方言，穆凝看得嘴角有笑容，乐舟虽然听不懂大人在讲些什么，但是她能够听到里面有人笑，她于是也跟着笑。
穆凝听到敲门声起身，紧了紧外套，从猫眼里看清门外的人之后，打开了门。
“我过来蹭水饺，不介意吧？”
穆凝没说话，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乐舟坐在沙发上，她探出身子看见了肖劲，高兴地喊了声：“爸爸！”
她滑下沙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肖劲进门，弯腰一把捞起她，乐舟笑了笑，在肖劲嘴巴上亲了下，又转身拉过穆凝，探出身子亲了亲穆凝的嘴。
一切发生得迅速又自然。
肖劲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唇，视线慢慢移到穆凝身上，对方却没有回视。
穆凝很平静地回到沙发前，问肖劲要不要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好。”
穆凝从厨房倒水回来，将水杯递给他。刚刚剩了一碗水饺，穆凝一并端来给他。
肖劲端正坐着吃水饺，乐舟踩在沙发上、站在肖劲身后，趴在他背上继续看春晚，傻呵呵地笑。
穆凝看着女儿，不知第几次地认识到血缘这东西有多重要。她转过头去，盯着不远处的电视机屏幕，却再也看不进去。
杂技节目。
乐舟跟肖劲说起悄悄话，穆凝看过去，肖劲慢慢看过来，又垂下眼。穆凝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问两个人在聊什么。
她端起水杯喝水，手机却忽然响了。
“爸？”
“穆凝，你跟乐舟在不在家？”
穆凝看了肖劲一眼，说：“在家，怎么了？”
那边的环境有些乱，穆凝依稀听到有机械的女声播报着什么，穆承之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我跟穆莹过来跟你们一起过年，现在已经到C市的机场了，你有时间的话过来接一下我们吧。”
穆凝放下手机，望着肖劲变得为难。
可转而想到纸包不住火，遇到肖劲的事迟早会被父亲知道，她想通了，将乐舟交给肖劲照看，自己开车去了机场。
穆莹念初中了，整个人高挑了不少。穆凝在机场见到她时，穆莹扎着高高的马尾，正挽着穆承之的手臂慢慢走来。
看来父女俩关系依旧很好。
穆凝收回视线，接过穆莹手里的行李箱。
一路上穆莹都在对穆凝讲学校发生了什么趣事，谁一年交好几个女朋友啦，谁带人打架被记过，那几个名字穆凝都是第一次听说，因而只是偶尔接茬几句，穆莹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听进去，一路讲个不停。
人跟人之间很奇怪，生疏了，变客气了，显得彼此相安无事。
穆凝有一种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错觉。
虽然她也确实不记得自己跟穆莹以前是如何相处的。
穆凝拖着行李箱开门，穆承之跟穆莹紧随其后跟着进门。
肖劲刚刚把乐舟哄睡着，从卧室里出来，蓦地对上三双眼睛。
穆承之半天讲不出话，肖劲走近了穆承之拉着穆凝的胳膊，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穆凝还未开口，穆承之又问：“乐舟呢？”
他没看任何人，肖劲回答他，“乐舟刚刚睡着。”
穆承之没接他的话，手上却松开了对穆凝的钳制，压抑着怒意，声音却还是冷硬，“他是住这里了还是怎么？！”
穆凝偏开视线看了肖劲一眼，说：“没有，我跟乐舟住。”
穆承之脸色好看了一点，对肖劲说：“你走吧，我们穆家人要一起过年，你待在这里算是什么？”
肖劲握了握拳头，嘴上却应着，离开前深深看了穆凝一眼。
穆承之带着穆莹去卧室看外孙女，乐舟睡得很香，小身子弯着对着门口的方向。穆承之心内一片柔软，走上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不忍心叫醒她，穆承之很快又退了出来。
穆凝问他：“爸，你们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穆莹却仰头道，“姐，飞机餐太难吃啦，我都没吃什么东西，家里面有吃的吗？”
“有水饺，”穆凝走向厨房，“你先从冰箱里找点东西垫一垫肚子，水饺等下就好。”
看穆凝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穆莹对穆承之道，“爸，刚刚那个就是姐之前的男朋友吗？”
穆承之脸色冷下来，“嗯。但以后不是了。”
“姐不爱他了吗？”
穆承之瞅她一眼，“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爱。”
“我怎么不知道，”穆莹哼了声，“我是觉得如果刚刚那个人跟阿姨被杀的事情没关系的话，没必要牺牲姐的幸福。姐一个人带着乐舟也挺不容易的，身边有个人不好吗？”
“你懂什么！”穆承之斥道，“他们肖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能做出当年那些事的家庭会有什么好家教！你姐姐不过是被别人的表象骗了，认清了之后断掉才是正事，她比你成熟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别多事。”
穆莹满不在乎的样子，拉长了声音道，“知——道——了——”
穆凝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水饺，把筷子递给穆承之跟穆莹。
穆承之不饿，还是尝了几个水饺。他们急匆匆赶过来，徐丽慧在家包好的水饺都没来得及吃上一个。
父女俩吃着水饺，穆凝去客房收拾。只有一间客房，穆莹只能跟她挤一挤了。
吃完水饺的两个人没再交流半个字，穆凝收拾好出来，让穆莹早点休息，她有事要跟穆承之商量。
穆莹这回很懂事，乖乖地进了卧室，小心翼翼睡在乐舟旁边。
穆承之洗完手回来，坐在沙发上的穆凝身边。
“有什么事要跟爸爸商量？你说吧。”穆承之脸色依旧不好。
穆凝将桌上的体检报告交给穆承之，后者一字字看完，手指发着抖、半天讲不出话。穆凝看过去，发现他眼眶红了。
半晌，他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这病复发率70%，我如今是那70%。”穆凝的语气就显得很平静，“爸，您心里清楚，这病一旦复发，治愈的几率几乎没有。乐舟她才三岁，以后人生还很长，我不想她以后没人照顾——”
穆承之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讲什么话，打断道，“所以你就让乐舟喊肖劲爸爸了？”
“我没有去找肖劲，是他主动找到了我们。我只是想，既然他在意这个女儿，以后将乐舟交给他去养也未尝不可。爸，您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代替我守候她很多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以后交给肖劲带。”
穆承之态度却强硬，直接甩下一句“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他养孩子”就甩手去了客房。
穆凝一人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开始倒计时，新年要到了。
窗外鞭炮声远远地响起来。
穆凝耳边却一片寂静。
一刻钟以后，她起身将电视机关了。
回到卧室，床上两个人的睡相半斤八两，都踢了被子、露出大半个身子。穆凝为两人盖好被子，自己躺在乐舟另一侧。
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现在已经开始吃药，可她预感到自己能陪着女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她侧起身子对着乐舟的脸，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鼻子跟嘴巴。
她忽然想起，好久没有拿DV拍什么了，放轻了动作起身，从抽屉里拿出DV，坐在床边地毯上，镜头对着乐舟的脸。她依旧没说什么话，穆莹却从睡梦中醒了，她见穆凝没睡，还拿着DV在拍，喊了声姐。
穆凝立刻将食指竖在唇前，“你怎么醒了？”
穆莹揉了揉眼睛，“有灯光我睡不着。”
“对不起。”穆凝站起来，将DV放好。
穆莹盯着穆莹的背影看了会，忽然问道，“乐舟喜欢她爸爸吗？”
穆凝身形一顿，背对着穆莹点头。
“那你呢？还爱乐舟的爸爸吗？”
穆凝回过身，皱着眉头看着穆莹。
穆莹又问了一次，“姐，你还爱肖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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