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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华忌日那天，A市忽然下了场雨。
雨下的急，雨势收住也快。
墓地在山上，穆凝他们一早出发，到的时候山上湿气很重，天空一片灰蒙。穆凝提着一大早起来做的菜，怀里抱着花，从车上下来。穆承之、徐丽慧跟上来，穆莹低着头，老大不情愿地走在最后。
四个人一起往山上走。从山上走下来两个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看衣着非富即贵，女人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偶尔闭上眼低声念叨几句什么。他们拐到另一条小路上下了山，穆莹往下面看，看到他们坐进了一辆黑色轿车里。
四个人走到时，发现徐丽华墓前已经有人来过。墓碑前搁着一束花，花瓣上的露珠仍在。穆承之低头望着那束花，脸色铁青，徐丽慧发觉他脸色不对，问他：“承之，你怎么了？”
穆承之小声回了句没事。
穆凝听到他们的对话，皱了皱眉头。她对有人比他们先到感到诧异，但没有多问。穆凝蹲下身来，小心地将花跟几样菜跟糕点放好，她伸出手，抚上面前的黑白照片。
徐丽华离世那年，穆凝刚升入高中。徐丽华就她一个女儿，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穆凝身上。高一是穆凝长到那么大第一回住校。高中管得严，学生不被允许带手机，穆凝两周才可以回一次家，徐丽华让她把手机偷偷藏在寝室，想家了就打电话。
高一上学期的第一个月，每回跟穆凝通完电话，徐丽华回头都要在房里偷偷掉泪。穆承之发现了，便打电话让穆凝回家。她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不准，穆凝便偷跑回了家。
徐丽华见到她，嘴上虽责备，心里却高兴。母女俩正窝在一起说悄悄话时，班主任的电话打了过来。班主任姓赵，也是高一年级的级部主任，他对学生的严格是在全校出名的。他知道穆凝偷跑回了家，打电话说如果晚自习结束前穆凝不回校，他便要给穆凝记过。
穆凝急匆匆地收拾书包回学校。
她走得太急，都来不及多看徐丽华一眼。
第二天，穆承之打来了电话，说徐丽华去世了，让她回家。穆凝以为他在开玩笑，说：“我知道妈妈就在旁边，爸爸让妈妈接电话吧。”
穆承之声音变得冰冷，“穆凝，爸爸没在开玩笑，你妈妈她死了，昨天晚上就死了。”
穆凝仰头望向天空，发现天上没有两个太阳，那天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明明昨天徐丽华还对她说：“凝凝，你高中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不会拦着你谈恋爱。”
她闭上眼，似乎还能闻到昨晚的饭香。可妈妈不在了，再也没有了。
她赶回家，连徐丽华死后的样子都没见上一面。那样的后悔跟绝望，让她之后的几年里，每回想起，就再也没办法牵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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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又飘起雨。穆莹觉得烦，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她往窗外看去，似乎又看到了在山上看到的那辆车，就停在路边，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有人的话又在做什么。
穆莹捅了捅穆凝的胳膊示意她看，穆凝不解地看过去，又转过头来，“怎么了？”
穆莹张了张嘴巴，最后说：“没事。”
车子驶进小区，穆莹再次捅了捅她。
“姐姐，你男朋友。”
穆凝往窗外看去，果然就看到了贺云舟。他顶着太阳立在车旁，指间燃着烟。穆承之也看到了贺云舟，将车子停了下来。
她跟贺云舟分手的事还没跟穆承之讲过，怕他们看出异样，她在贺云舟走上来之前下了车，敲敲车窗对穆承之说：“爸，你们先回去吧。”
贺云舟见她下车，立马将手里的烟丢进了垃圾桶。他正要走过来，察觉穆凝阻止的眼神，脚又收了回去。
他依旧是一身黑，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穆凝走过去，贺云舟靠近了点，身影遮住了大半刺目的阳光。
“你怎么会忽然过来？”
贺云舟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遍，“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穆凝淡笑，“你回公司吧，听许屹然说你最近也挺忙的。我有点累，先上楼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穆凝转身，贺云舟迈出一步拦在她面前。
穆凝仰头无声望着他，贺云舟垂眸道，“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看阿姨的，但我想到你可能不想见我，所以我没有开车跟过去。如今看到你没事，我也可以放心回去工作了。”
穆凝：“再见。”
“……再见。”
穆凝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贺云舟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分手那天她脸上忽然凝结的笑容。他那时候听她语气毫无波澜，冲动之下摔了很多东西，事后他买了新的厨具送到她公寓门口，她却怎么都不肯让他进门。他最后将东西留在门口，一个人离开，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理那些东西的。
那天见到肖劲在她房里，心里没有介意是不可能的。回来以后，许屹然又告诉他穆凝派任丽去肖劲那里归还衣服的事，他私以为穆凝是为了他才不跟别的男人产生过多牵扯。可她态度依旧坚决，就像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他。
他在楼底抽了三根烟，这才驾车离开。
许屹然忽然打来了电话，贺云舟说自己在开车，有话快说。
许屹然笑了笑，“二哥火气挺大啊，又去穆凝那里了吧？”
贺云舟吸进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果然。”许屹然道。贺云舟正要挂电话，许屹然又道，“二哥，你一会开车是不是要经过‘一家面馆’，办公室几个人惦记着想吃呢。”
“要几个人份？”
“三个。你自己如果也想吃那就四个。”
“行了，挂了。”
“多谢。”
他开车右转，从右侧忽然跑出一个人，贺云舟立刻踩了刹车。车前站了一个年轻女人，她手里提着高跟鞋，光脚踩在马路上，不知所措地看了过来。她身后跑来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她神色紧张，最后咬咬唇，来到他车旁、拉开车门上了车。
“小姐，这不是出租车。”他出声提醒她。
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紧紧追过来的人，“你开车吧，到时候我会付你钱。”
贺云舟眉心一拧，“下车。”
她这才朝他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恳求。
“我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跑下车的，不想被人就这么捉回去。”
贺云舟锁上她那侧的车门，面上依旧不为所动。
两个人追上来，站在车边猛敲车窗。
“小姐，您下车吧，不然我们回去没办法跟先生交待。”
原来是偷跑出来玩的有钱小姐，贺云舟冷笑了一声，身子探过去打开了车门。车外两个男人立刻将人拉下车。她似乎妥协了，并没挣扎，只是回头看贺云舟的目光写满失望。
贺云舟冷淡地收回视线，将车子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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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凝当天下午便回了公司，任丽将上午的文件拿去给她签字。
她进了办公室就发现桌上多了一盆仙人掌，问任丽：“这是谁送来的？”
“贺总送的。”
“……谁？”
“贺总。他今天亲自去了一趟花卉市场，给好多人都带了花回来。”
“嗯。”
穆凝低声应了一句，又问她，“送你的是什么？”
“绿萝。贺总说绿萝好养活。”
“……那其他人呢？”
“也是绿萝。”
穆凝将签完字的文件交给她，揉揉额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一定又是许屹然出的馊主意。
送她仙人掌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她浑身带刺、不好接近么？
偏偏许屹然自己找上门来。
穆凝指着那盆仙人掌问他，“你二哥送我这个，什么意思？”
“这我怎么清楚，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穆凝没说话。
许屹然给贺云舟打了电话过去，一会后他挂了电话，对穆凝说：“二哥说仙人掌是老板送的，他回来才发现绿萝不够分，为了体现你在二哥心里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只好将独一无二的仙人掌送到你这里来了。”
穆凝指了指门口，“你们都滚远点。”
许屹然：“……”不带这么迁怒人的，贺云舟没事买花，干他什么事啊！
许屹然待不住了，但他还有正事要跟她说。
“还不走？”穆凝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挑眉问道。
“二哥让我上来跟你商量点事。”
“说吧。”
许屹然咳了咳说：“衡安要跟我们来场撕名牌大战。”
穆凝：“什么东西？”
许屹然开始为她科普何为撕名牌。穆凝摆摆手，“我知道那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一群人这是要闹什么？”
许屹然耸耸肩，“友谊赛么，增加了解，促进感情……什么的。”
穆凝头疼，“行，什么时候？”
许屹然说：“周五晚上，在衡安的CBD大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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