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麻痹!
她愤怒地想爆粗口,事实上在这些日子里再难听的话她都骂过了。她不再是当年的淑女,至少面对恶魔来说,她不想装腔作势!
孔原垂头,继续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不咸不淡地说,“还记得曾经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于渺渺神思一沉,故事?
“关于正常人被关进精神病院那个。”他用笔点了点,提醒她。
是有这么一个故事。
……一名负责运送精神病人的司机因为疏忽,中途让三名患者逃掉了。为了不丢掉工作,他把车开到一个巴士站,许诺可以免费搭车。最后,他把乘客中的三个人充作患者送进了医院。当时孔原问她,如果是她,要通过什么方式证明自己,从而成功走出精神病院。
于渺渺当时关注的点和采访这个三个人的格雷一样。
她问,他们是怎么证明自己的?
孔原说,第一个人,他认为想走出去首先得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
她想了想,点头:那他怎么证明的?
孔原:他说,地球是圆的,他觉得这句话是真理。认为讲真理的人总不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她:那成功了吗?
孔原:没有。当他第14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护理人员就在他屁股上注射了一针。
她沉默片刻,再问:那第二个人呢?
孔原:这个人是社会学家。他说他知道美国前总统是谁,英国前首相是谁。可当他说到南太平洋各岛国领袖的名字时,医护人员就给他打了一针。他就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她:……那最后一个人呢?
孔原笑了:那个人进去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当医护人员给他刮脸的时候,他会说声谢谢。第28天,他们就让他出院了。
于渺渺没有想过,这个故事如今在她身上应验了。
但是……
“你什么意思?”
孔原头也没抬,继续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很明显,我提醒你。想要让人觉得你没病,你就得……”他慢慢站起身,伸出手抬起于渺渺的下巴,红唇一勾,笑了,“像他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履行你作为妻子的义务时也要主动积极,懂吗?”
于渺渺又气了,想发怒,可又觉得孔原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
“一个正常人想证明自己的正常,是非常困难的。也许只有不试图去证明的人,才称得上是一个正常人。”他近距离看着她,浅褐色的瞳孔仿若放在水中的琥珀,波光粼粼,神采奕奕。
“那些用某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真理在握的人,用各种方法证明自己知识丰富的人,还有那些用某种手段证明自己很有钱的人,都可能被认为是个疯子,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说到这,孔原往前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她柔细的腰肢,再暧昧地补充一句,“再比如,要证明我有多爱自己的妻子,说再多也没用,她一定不会相信,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你说对吗?于小姐?”
被他抱住实在恶心。
于渺渺往后一退,伸手猛然推他一把。孔原随随便便的一个故事,再加上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引人深思。
他引领着她的思路,一步步,在不动声色中,慢慢击溃她的意志。
“哈哈哈~”看着认真琢磨的于渺渺,他突然之间笑得很放肆。精致昂贵的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夺目的白光,他的眼睛被掩埋在那片白光中,看不清。
“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后续,要听吗?”他转过身,坐回椅子上,拿起放在一边的本子,继续涂涂写写,“第三个人出了精神病院后,没多久……把他送去精神病院的那个司机死了。之前关照过他的医护人员也死了。其实这个人……”抬起头,将他一直在涂写的本子翻转过来,他的眼中闪烁着睿智到恐怖的光芒。
“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平静,这其实是最不正常的。”他刚说完,仿佛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立即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用手撑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孔原!你这个变态!”他惯常喜欢这样,燃起别人的希望,再一盆冷水而下,欣赏对方落魄绝望的神情。
而他刚刚一直记录的本子上其实什么也没写。
上面是个简单的人物肖像画。很明显……那就是眼前的于渺渺。
一阵微风拂过,铃兰花随风飘曳。
孔原转头,看向在风中摆动的七彩铃兰,笑容止住。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再睁开眼时,眼中有散不开的忧伤。
“还记得你曾经给我说的关于铃兰花的故事吗?”
于渺渺一顿,转身往回走。
曾经的她,爱孔原爱得痴狂,曾借由铃兰花的传说对他吐露衷肠。
就如同那个忧伤的传说一样,铃兰的幸福会来得格外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忧伤。铃兰的守候是风中星星若有若无的叹息,茫然而幽静。只要有心…。
转头,孔原深深凝望着坐在角落里的她,意味深长地补充,“只要有心,才能感受到。”
春天的风,夹杂着花的幽香,他神思飞远,眼神放空,淡淡地补充一句,“你不是铃兰……我才是。”
于渺渺苦笑。今天的她已经累了。不再发疯,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孔原。洁白纯净的他,透着让人心安的气质,他是属于长得就一身正气的那种人。
干净如他,又不失沉稳内敛。
他获得过的奖项,得到过的荣誉能撑起整个Z国原本贫乏的心理精神界。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了今天。
其实有时候,她会觉得孔原才是真正的精神分裂者。
------题外话------
本文于5月25日开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