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透露的消息?难道我们在火车站有内线?”
我这话问出来这两人都乐了,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殡仪馆人手本来就少,怎么可能还能派内线到全县各地安插。
感觉自己这话问得像是智商不在线的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通常是民众发现亡者,他们会直接报警,出警之后如果有发生人命,警察就会直接通知我们殡仪馆,所以我们都称他们为上头,维持这些关系就全靠谢馆长在走动了。”
赵师傅说完扔了一根烟给老钱,自己叼了一根,又打算将烟向我丢过来,我连忙冲赵师傅摆了摆手。
“我不抽烟,我不会抽。”
老钱从上衣口袋掏出打火机来,看着后视镜里的我说道:“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跟着抽。”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钱当时会这么笃定,但我真的应了他的这句话。
到了东火车站的停车场,我便看见另外一台白色的灵车,老钱下车之后很是气愤的将车门关上,大声骂道:“草,居然还让他们先到了。”
“没事没事,来都来了进去打个照面宣示一下我们的主权,别让他们觉得在我们地界的事情,我们连个露面的人都没有。”
赵师傅说着脚步也放慢了不少,可能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了,老钱也因为这趟连油钱都倒贴显得有些丧气。
火车站里面的人是多得都能挤死人,凭着我们的工作证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将我们带进月台。
进到月台里面清清静静的,旅客应该是都被疏散了,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了封锁线,大概在离月台两百米的地方,还有一辆运货的绿皮火车。
遗体应该就在那个地方了,我提着万事箱就跟在赵师傅的后面往封锁线的方向去。
才刚从绿皮车身边路过还没到封锁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们到了封锁线前的时候,民警可能已经取证完毕,法医也弯着腰从封锁线内出来开始摘手套了。
站在前头的民警看见我们冲赵师傅招了招手,我们赶忙跑了过去。
赵师傅简单的和民警打了个照面问道:“市的不是早就来了吗?”
民警苦笑了两声说道:“他们来看了看,觉得难搞也没动手,这不是一个个掖着手等着你们来处理的吗?”
说着民警的眼神还看向封锁线里的四个人,那四人穿着和我们差不多只不过衣服上面的标记印的是市殡仪馆的名称,四人环抱着手臂站在铁轨边上也不知道是在谈论着什么。
老钱斜昵了那些人一样赌气的说道:“做事还要挑肥拣瘦,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对方不仁义我们不能没有道义。
市殡仪馆的那几个人看见我们过来了,他们便拿上自己的东西就打算要走了。
随着两边的人是越走越近,我从他们的眼神中似乎都能看到了战火的燃烧,眼看着两方的人就要剑拔弩张的时候,对方领头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高个突然换了一张笑脸向我们打招呼道。
“赵师傅,小钱你们终于来了,诶,这个小兄弟是新来的吗?也对你们县殡仪馆要是再不来点新人就都剩你们这些快要入土的老骨头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虽然是半开玩笑的样子,但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骂人。
“王师傅,嘴上留德是给自己以后积点阴德,黄泉路上无老少,我们两谁先入土还说不准呢。”赵师傅笑着说道,也不跟他明着掐。
一听这话王师傅脸色就有点难看了,原本还想挖苦别人,没想到反倒被赵师傅反将了一军,可能是觉得从赵师傅身上讨不到半点便宜,便将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来了。
“这位小兄弟我们以后可能还会遇上的,先认识认识。”王师傅友善的向我伸出手来。
看着像是对方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看着王师傅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手刚伸到一半却被赵师傅给挡了回来。
只听赵师傅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手不干净,您多担待。”
说完赵师傅就侧身从市殡仪馆的人身边走了过去,老钱看他们吃瘪的样子倒觉得十分爽快,冲他们冷哼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王师傅此时脸色都要绿了,咬得牙根都咯咯作响,我生怕被波及到,说了一声再会就赶紧溜。
沿着警戒线走到月台边,纵身一跃刚跳下月台,抬起右脚刚准备往前迈去就听见两米外的老钱冲我喊道。
“抬抬抬……抬脚,定住不要动。千万不能动啊。”
看老钱那副紧张的模样,我脚下是有地雷还是怎么着。
我抬着右脚金鸡独立的站着,上半身摇摇晃晃的有些不稳,我的眼睛顺着右脚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我右脚的正下方居然有一颗连着经脉还带着血的眼珠。
吓得我身体一个不稳右脚差点就踩上去,我赶紧扭转身体往身后的月台靠了过去。
老钱看见我的反应,那张脸比看见我踩狗屎还要臭,嫌恶的别过脸去。
因为身上的防护服是防水的,所以身体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但是我的两只手此时正扶在水泥墙壁上,却是感觉一阵的黏腻湿滑伴随着一股血腥味。
当我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身后的水泥壁上被亡者鲜血染红了一片,不仅如此水泥墙上居然还有亡者皮肉。
我看得是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几乎就要倒下去,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掌翻了过来,我此时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的手掌给剁了去。
只见我两只手上都沾上了亡者的血迹和皮肉,肉像是绞肉机里面绞烂了一半,有的还连着经脉,冰凉的覆在我的手心上居然还在往外渗血。
要不是老钱过来撑住我,我可能当场就不省人事了。
我强忍着胃里面的恶心,将手掌上的皮肉一点点取下来,赵师傅看我的样子似乎也帮不上忙,不添乱就够了,便让我先到一边去歇着。
“你先去缓缓,没事我一个人能搞定。”
我没有说话,因为此时早上的饭菜已经堵到嗓子眼了,我生怕一开口便连早饭都给吐出来。
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只好走到铁轨边上的一处空地,一弯腰早上吃的东西都倾囊而出,连呕了好几口,一直到胃里一点不剩,还不断干呕了一阵。
老钱说着向我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说道:“头一次就让你看到这么惨烈的也是为难你了。”
我先用矿泉水将自己手上的血冲刷了一遍,又漱了漱口,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仔细的看了看脚边的土确定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我才敢坐下。
此时我们已经离得够远的了,可隐隐的总感觉鼻子里都是血腥的味道,砸了砸嘴感觉连嘴里都有这股味道。
“抽不?”老钱从烟盒里抖出两根烟来,递了一根到我面前。
我没有烟瘾,也没抽过烟,但在那一刻我毅然的将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两口,用烟味将口腔内的血腥味替代掉。
可能是香烟里的尼古丁有镇定的效果,连续抽了两根之后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咳咳……”我咳了一口痰出来,转头往边上的砂石地吐去。
就在我那口痰落地的一瞬间,我眼睁睁的看见那口青黄色的痰居然变成了一颗黑白相间的眼珠,眼珠里的眼仁似乎正在狠狠的瞪着我。
心中一惊,我连忙抓住身边的老钱道:“老钱,你……你看那是什么?”
老钱悠悠的吐出口中的眼圈,看了一眼道:“你刚吐得痰啊?你是故意恶心我啊。”
听老钱这么一说,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却是除了痰什么都没有。
见我一直盯着那口痰看,老钱捅了捅我的胳膊问道:“难道你看见什么其他的了?”
“没有没有。”我矢口否认连忙找了一个借口道:“我就是看……看我这痰的颜色好像有点上火。”
“你这鬼话说的,我差点就信了,干我们这行的哪个没遇上点邪乎事,你要是真那啥了,我可以带你去认识的师父那里收收惊。”
老钱这话说的让我感觉他像是对这些事情身经百战一样。
我没搭老钱的话茬,又冲那口痰的方向看了几眼,却没再见到有什么变化,可能是我刚刚真的吓坏了所以才会出现臆想,我自己却也没有在意。
远远的看着面前这条沾满血迹的铁轨,和那具卧倒在铁轨上的四分五裂的尸体,我终于理解趴条子的意思了。
也知道赵师傅为什么不想搬趴条子的金了,因为尸体实在太碎了,身体很多部分直接分家了,血就跟不要钱的一样淌了一地,幸好下面都是砂石血全都渗进去了。
亡者的尸体已经看不到人形了,东一块胳膊西一块大腿,很多内脏都被挤碎了,甚至很多器官都不翼而飞,连眼珠这样的零部件都散落一地,能不能拼凑会一具完整的都还是一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