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行业我算是一个完全的外行人。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赵师傅先带我到休息室,镇上的殡仪馆条件有限,说是休息室也相当于是更衣间。
赵师傅一边教我更换防护服一边问我:“你什么属相,八字是多少?”
“属鸡,九三年,三月初三。”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见赵师傅皱着眉头眼睛冲左上角看去,嘴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算什么,我有些不解便问道。
“赵师傅,我属相和八字有什么问题吗?”
只听赵师傅啧了一声说道:“属相没问题,就是八字不够重四两九,差么一点。”
常听人说八字重不容易看见鬼,但也不知道多重才算够分量,赵师傅是怎么算出来的我不晓得,只是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好奇赵师傅的八字有多重。
“赵师傅,那你八字有多重?”
我这一问让赵师傅脸上有几分得意的神情,用手给我笔划了一个五随后又笔划了一个四对我说道。
“我之前的师傅教我的时候,说我八字五两四钱,丰衣足食多安稳,正是人间有福人。”
“那您看我四两九是什么批语?”我急切的问道。
“四两九钱,此命祸福说不清,自成自立显门庭。”赵师傅说了两句随后摆了摆手道:“这种解命的批语一般都往好了说,听个乐就算了,别较真。”
虽然赵师傅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较真的细细琢磨着他说的这两句话。
见我没有回话,赵师傅可能是怕我刚接触尸体心里害怕,便跟我打趣道。
“这一套是老一辈的师傅传下来的,八字重不重也就一个说法而已,我之前还收过一个一两二的徒弟。”
我一听还有比我轻这么多的,便问道:“那这人后来呢?”
“死了。”
赵师傅随口答道,语气平平好像说的是别人的徒弟一样,可能生死在他这里早就是过眼云烟。
我正套着塑胶手套,听到赵师傅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手上的动作一滞,当下就有脱了手套不干的想法。心想这赵师傅还能不能和人好好聊天。
“跟你开玩笑的,呵呵呵怕吗?”赵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干我们这行还真应了那四个字,胆大心细,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在此之前我从没接触过尸体,爷爷的尸体我没见过,我爸的尸体是经由他的工友帮忙处理的。
当赵师傅第一次带我到妆殓室的时候,看着那具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心中微微震颤了一下,即使之前做好了相当大的心理准备,但此时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赵师傅缓步走到停尸台前,伸手将白布揭开,我清楚的看见那是一具老者的尸体,但也只是一眼我便急切的将头转开,嘴里不停念着:“有怪莫怪,百无禁忌。”
对于我的反应赵师傅就像早就料到一样,他并没有过多的见怪,只是跟平常一样,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妆殓室的温度不低,一闻便能察觉出一股子怪味,当下我只能慢慢调节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集中精力,脑子里不要去胡思乱想。
等我鼓足勇气正视面前这具遗体的时候,赵师傅很是赞赏的冲我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第一步是清理遗体,手脚要快,眼睛不能乱瞟,怀着敬畏之心,正视他尊重他。”
当赵师傅眼睛不能乱瞟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左右两边快速的扫了一眼,他要是不多说这一句,我可能还不会有这样一个动作。
这就好像从小就有大人教育我们,冬天的铁栏杆不能去舔否则舌头会沾在上面,要是大人不这么说也没有人会去尝试这么傻逼的一件事,可当有人说了,就有人像中了邪一样真的把舌头沾在铁栏杆上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清洗遗体也是会用飘柔洗死者的头发,用舒肤佳清洗死者全身。
赵师傅所有的动作都像是对待一个活人一样,动作轻柔一丝不苟。
擦干尸体上的水渍之后,便是给死者穿寿衣,一般都是由死者家属提供。
至于规格有些人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便一切从简有两三套的也有四五套的,最多是七套,也就是七条裤子七件衣服。
穿寿衣是所有环节里面最费劲的,因为尸体本身僵硬着穿衣服就是一件技术活。
这位死者的家属准备了七套寿衣,我当时看着这一堆寿衣都傻眼了,别说是死人了,活人穿七套也费劲啊。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我可只教一遍,你得自己看清楚记严实了。”
赵师傅提醒了我一句,随后将衣服裤子按照里外的顺序排列整齐。
只见赵师傅先是把裤子一件一件的穿在自己的身上,穿到第七件的时候,赵师傅的下半身显得非常的臃肿。
随后赵师傅再将穿在自己身上的七件裤子一起脱了下来,拿着这七件裤子一次性穿到死者的身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就算是想破大天去有想不到这个办法,果然是民间自有高手在。
可是这下半身好解决,上半身还有一堆的衣服,裤子一套就行了,穿衣服可比穿裤子要难搞得多了,好在给死人穿衣服一般准备的都是开衫。
赵师傅显然是看出我心底的疑惑,神秘的一笑娴熟的将每一件衣服都翻过面来,然后再反着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我们平时懒得穿衣服随便将反套在胸前一样,如此一来衣服的开口便在背后。
赵师傅入伏炮制将七件衣服反过来套在身上,随后他的双手拉住死者的两只手,衣服便顺着他的手滑到了死者的手上。
不过穿到死者身上还是反着的,紧接着赵师傅就将死者的上半身抬起来,对我说道:“过来搭把手,把剩下的衣服扣子扣上。”
我有点疑惑,这衣服穿反了怎么就给扣上了,但我不敢有其他的言语,反正赵师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等我将扣子都系上了之后,赵师傅才跟我解释道:“这衣服反着穿,是为了让死者不走回头路。”
我细细一想还真是,前边是正面转过头来还是正面,想明白后我心领神会的向赵师傅点了点头。
“最后一项就是上妆。”赵师傅拿来一把木梳子和一盒水粉的颜料。
我确定不是化妆品,就是画水彩画时候用到的水粉颜料。
赵师傅解释说,普通的化妆品是给活人用的,死人的皮肤会往外不断渗尸水,吃不住妆,所以必须得用颜料才能上妆。
听了解释我才知道,原来电影里那些大白脸和大红脸颊的死人妆不是夸张化,事实就是这样的。
赵师傅将木梳子递给我说道:“你给老人家梳头,三四一十二下,自己数着点不能多也不能少。”
老人的头发都是发白的,很是稀疏所以梳起头发来并不费劲。
我梳了几下眼睛专注在赵师傅手上的给老人上妆的动作了,竟然都忘了自己具体是梳了几下。
拿着梳子动作停了下来,回想刚刚的动作心一慌我是越想越乱,到底是七下还是八下我也记不清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赵师傅一边给死者两边画上腮红淡淡的说道。
“还差三下。”
敢情赵师傅嘴上说着让我自己数,还是有时时刻刻注意我动作规范的,我连忙按照赵师傅说的将最后的三下梳完。
上完妆之后,遗体美化这一块就算全部完成了。
盖上冰柜的时候赵师傅说:“人清清白白来到世上,就得让他们干干净净的走。”
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发现死者的脚依然是赤裸的,鞋袜都还整齐的摆放在一边,心想怎么到最后遗漏了这个呢,胆大心细的赵师傅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啊。
我想提醒可是又怕说错话,只能捧着鞋袜走到赵师傅的面前。
“赵师傅,这个?”
开始我心里还以为老师傅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让我抓到赵师傅的错处了,没想到赵师傅笑得可淡定了。
“鞋子袜子进羽化间之前不能穿,穿好了也就上路了。”赵师傅还吩咐我说,让我将鞋子和袜子送到家属手里,最好是儿子,其次是女儿,都没有才给孙子,也算是儿女尽了孝心了。
要不是赵师傅提点,我都没想到这里面的规矩这么多,幸好我的言语谨慎了一些。
我和赵师傅一起把遗体送到羽化间,这里的羽化间就是焚尸炉,只不过换个名字说得好听一些。
瞻仰遗容和焚尸都在这里进行,地方不大但容纳百来号人也已经足够了。
可没想到我才经历了妆殓的整个过程,第二具让我练手的遗体竟然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