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天师离开天台山之后,道连则带着几个随从回到了天台山道门,而此时的道连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寒碜穷酸的小道士,他在朝廷里也是有了正式的编制,当他再次见到以往的那些师兄弟时,不仅没有顾念曾经的同门之谊,相反的却是无尽的挖苦与嘲讽。
“道连,怎么才一年多不见,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道茶曾经是道连最要好的铁哥们,但见到道连此间是这副嘴脸,也忍不住想冲上前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道连一把抓住了道茶的手,不过是轻轻的一拧,道茶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你这下作的东西也敢对本官动手,来人哪,把他给我拿下。”
道连说着就把道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左右的随从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准备对道茶和他身边跃跃欲试的小道士们动手。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归海急匆匆的从白云观里走了出来,道连见了自己的授业恩师也是展现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禁不对归海行师徒之礼,还把身子背了过去,俨然不把归海放在眼里。
“道连,你是疯了吗,你难道忘了你不过就是个孤儿,若不是我把你从山下捡回来,你早就被豺狼虎豹给叼走了。”
面对归海的质问,道连却是不屑一顾。
“哦,那我还真得感谢你了。”
道连转过身来,眼中却显露出阴狠的目光。
“就是你这老东西,每天天不亮就让我起床撞钟,即使在我生重病的时候,还让我做一些粗重的活,稍有不如意,就对我又打又骂,在你的眼里,何曾把我当作是一个人,我不过就是你的一条狗,你的奴才罢了。”
归海听到道连这么说自己,一时气得眉毛都绿了。
“你这畜生,看我今天不清理门户亲手了结了你。”
归海说完就一跃而起,向道连一掌打来,没想到道连就站着还了归海一掌,归海就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当归海重重的摔在地上之时,口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此间对于归海来讲,内心的伤痛远比他身上的伤痛还要沉重千百倍,道连从小就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纵使对他比其他人要严格一些,那也完全就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儿子来看,而现在就是这个亲儿子,却对他下了如此重的毒手。
“原本我想着踏出这个白云观,就永生永世都不再回来,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现今我已然坐享荣华富贵,又高高在上,若是不回来在你们的面前显摆一下,又怎么对得起我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与机关算尽。”
道连说到此处就发出怪异的笑声。
“别说我不念及同门之谊,刚才我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若是你们想跟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我也不介意多带两个酒囊饭袋。”
原本天台山的小道士们还想着忍气吞声,不与这厮计较,却不想这厮已然狂妄到极点。就在小道士们准备一拥而上,将道连乱剑砍翻在地之时,空虚子却缓缓的走了出来。
空虚子站立在山门前望着道连,众弟子也纷纷收了长剑退到了空虚子的身前,道连见了一脸严肃的空虚子,心里也是忌惮他三分。
众弟子满心以为,空虚子之所以出来就是要主持大局清理门户,但空虚子站在原地却是一动不动,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空虚子才对道连稍显无奈的说道。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天台山里的小道观住不下你这座大神,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如果说道连恨透了白云观里的所有人,那么空虚子绝对是一个例外,因为和归海不同的是,空虚子对道连的爱不仅是深邃的,同时也是宽容的,道连听了空虚子的话,原本嚣张的气焰,一时又消弭于无形,道连望着阶梯上的空虚子,也是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于他,在彼此都僵持了片刻之后,道连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看着道连与他的爪牙逐渐的走远,空虚子这才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如果今天他真要逼自己出手,指不定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虽然自己躲过了一劫,但是却委屈了归海与道茶,随后空虚子走下了阶梯替道茶接好了骨头,然后又对归海做了一番推拿,这二人方才好转了许多。
道连匆匆忙忙的下了天台山,心想着刚才在天台山上耽搁得太久,恐怕此间已追不上张天师的脚步,但事实上张天师下山之后就一直在凉亭里坐着,好像就是在等道连下来。
“走那么快干嘛,难得回家一次,也不多待一会儿。”
张天师说完就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道连见张天师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就对张天师抱拳回道。
“道连自出生之时就被父母抛弃,试问像我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家。”
道连说完就想进入凉亭,但是却被张天师的弟子给出手阻拦。
“庄子曾讲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达到庄子的这种境界,一个连至亲都舍弃他的人,却被陌路之人悉心照顾,抚育成才,现今此人不仅不饮水思源,反而是恩将仇报,试问这飞鸟走畜亦不能如此的无情。”
张天师说完,道连就显露出阴冷的表情。
“既然天师你这么喜欢管闲事,那道连我倒想向你请教一二。”
道连一把推开了张天师的弟子,说着就朝张天师一掌打去,而张天师根本就没有把道连放在眼里,只是随手一丢茶杯,道连就如同被一个大水缸给砸中一般,整个人都飞出了凉亭,当道连回过神时,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等到他再一吸气,一口鲜血就喷在了地上,此时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来,道连甚至都看不清张天师的身影。
弟子为张天师撑好了油纸伞,张天师则走出了凉亭,左右的爪牙想要扶起道连,却被道连一手给打开。
“我倒以为你有几斤几两,却连仙根都还未开,现今想来出手打你都嫌弄脏了贫道的手。”
张天师说完就坐上了法驾,而此间在他与他的弟子四周,似乎是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纵使满天飘散着落雨,但当雨水接触到屏障之时,又瞬间消弭于无形,道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张天师与其弟子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离开,自己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也是无能为力,想来这张天师对道连的略施惩戒不仅仅是打在了他的身上,同时也打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