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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第三卷 第三集(1 / 1)

()第一章·危之迫潜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耶路撒冷

基於种种考量,原本占据耶路撒冷的艾尔铁诺军,已经在数日前全部撤离了此地。

这并非是耶路撒冷单纯的撤军,而是整个自由都市大撤军行动的一部份,在完成大部份的征服后,公瑾与石崇公开约定了高额的报酬,让全体军民心满意足,跟着,艾尔铁诺军不适合在自由都市久留,开始撤退,最先头的一、两支部队,已经离开自由都市,进入艾尔铁诺了。

对自由都市的市民来说,能够不用再看见艾尔铁诺人,无疑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尽管之后的统治者,并不是一个多么让人心安的角色,但怎样都好过这些持着雪亮刀枪的征服者,整天在眼前晃来晃去来得心安。

不过,地面上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一片废墟的耶路撒冷,完全看不出来在短短一个月之前,这里仍是自由都市中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如今,耶路撒冷已被人刻意遗忘,至少在艾尔铁诺人完全离开之前,不会有商旅、行人再像往常那样,到此地进行参拜与经商。

圣教的信徒早被驱赶散离,当他们以虔诚的心情,遥遥眺望这座被连场战祸摧残殆尽的千年古城,无不悲伤地流下眼泪,哀叹人们的贪婪与野心,为何总是一再地造成破坏。然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艾尔铁诺军其实尚未完全撤离耶路撒冷,至少……地底下就还有一群。

在通天炮第一次发射之后,公瑾就启动机关,封闭了由外进入地下遗迹的通道。除了太古魔道的研究小组,他把其余的军职干部都遣派回国,因为这里并没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所有一切的联络,都用太古魔道设备进行,然而,事情进行得颇不顺利。从理性面来分析,公瑾看不出石崇有什么拒绝合作的理由,但尽管石崇信誓旦旦,只要取得通天炮的构造蓝图,立刻会将动力装置交还,不过根据朱炎传回的情报,最近几次向石崇要求先看看动力装置的状况,确认有否损坏,但总是被以各种理由给搪塞。

「……我相信公瑾大人的判断没有错,石崇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对我们耍手段,而且,他每次拒绝我时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拒绝,倒不如说像是在支吾其词。」

为何支吾其词?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形,是因为心虚,而心虚的理由……

「……其实我也无法肯定。那天攻破香格里拉前,我确实亲眼看见动力装置落入石崇手中,但之后我就受他请托,进攻香格里拉,并没有看见他如何收藏那批机械,最近几日我在香格里拉到处查探,也找不到那批机械的收藏所在。」

画面中的朱炎,因为长途传讯而显得画质模糊,看不清楚,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他面上有几丝尴尬之意。这点公瑾已知其理,朱炎在香格里拉新闹出的绯闻,他在第一时间已得到回报,只是为了朱炎的颜面,大家避而不提。

「公瑾大人曾经提过,或许那批动力装置从石崇的手里得而复失,我想现在这个可能性大大提高了。那么,他只是想从我们手上骗到通天炮的构造蓝图,我们是不是该……」

「稍安勿躁。石崇的智计韬略并无可道之处,但他的狡绘,却是连千年老狐也有所不及,如果随着他的步调起舞,这样子太危险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千叶流出身,如果要玩台面下的诡计,我们不能和他较劲……唔,同样的情报,如果落在不同人的手里,会发生不同的结果吧?」

「公瑾大人是指?」

「把这个情报暗地里送出去,会有人代替你做出反应的。」

公瑾所指的人是谁,朱炎一听就知道,那就是指雷因斯一党人。随着局势的演变,香格里拉已经成为各方势力必争之地,雷因斯不可能就只是呆呆坐着,任由事情发生,等到通天炮组装完毕,然后一炮把稷下轰上天去,换言之,雷因斯的部份战力,一定已经前往、甚至进入香格里拉。

怎么去找这些人呢?这实在是再容易也不过的问题。尽管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与证据,但冷梦雪一行人在这时候回到香格里拉,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若说她们没有古怪,谁会相信?

「公瑾大人是认为石崇也发现了这件事?」

电子萤幕的另一方,公瑾的表情相当胸有成竹,淡然道:「可莲差不多已经到达香格里拉,你把同样的这句话带给她: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可是……关於雷因斯方面,要怎么把这消息传给她们呢?」

「无所谓。什么方法都可以,说得极端一点,把这件事写在石头上,经过的时候顺手丢下去,那样也就可以了。」

所谓的计谋有两种:一种是私底下进行的阴谋,一种是完全公开的阳谋,而这次的冷梦雪入城,在公瑾看来就是一件阳谋。尽管他看得出冷梦雪这一行人有问题,但看出了又如何?

想要驱虎吞狼的自己,只能把公开揭破当成最后手段,事实上,就是因为有她们的存在,一些连横合纵的计略才有施展空间,这种微妙的关系,谁都不会主动去打破。

更何况,假如冷梦雪的背后有青楼联盟的存在,那么她们之所以让冷梦雪出现,不也就是给其他势力一个合作的管道?要打倒石崇,不一定非与雷因斯联盟不可啊!

「螳螂捕蝉,不管是哪一种生物,都先交给别人去当吧,我们这边的人力资源太匮乏了。目前,你先从石崇那边问清楚一件事。」

有一件事让公瑾非常在意,就是雷因斯方面源五郎的出身背景,虽然魔导公会的现任主席苍月草,也是一个查不到背景的可疑人物,但以危险程度来看,天野源五郎棘手得多了。

过去曾经委托青楼联盟调查,但遭到青楼联盟的拒绝,白鹿洞本身的情报系统,对於海外的日本鞭长莫及,后来日本陆沉,所有线索更是宣告中断,一切埋葬在深海里。

可是,香格里拉有青楼联盟的情报库,得到这些情报的石崇,应该可以掌握到天野源五郎的出身背景。无法交出动力装置的石崇,势必得替自己查出这些资料,来作为拖延藉口。

「……大概该注意的事情就是这些,你自己谨慎行事。」

「是的,公瑾大人,也请您好好保重。」因为想给公瑾多一些休息时间,朱炎做完简单的报告后,就迅速切断了通讯。

立体萤幕的光影一消失,公瑾周围就陷入一片黑暗中。从所在的主控室往外穿过透明材质的壁板,可以看见无数个浮悬的球形屋,随着远近不同,或大或小,在无边的黑暗中发着微微光亮,就像是幼时躺在草地上,仰望浩瀚星河时候的景象。

和那时候相比,「星星」与自己的距离无疑是近得多了,但那时满心的好奇与喜悦,现在却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寂寞……还有冷。

也许,这就是置身星河当中的代价,假使有一天自己能将整个星河掌握於手中,那时候的感觉,会比现在更冷吧?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自己只能继续走下去,不然,又如何去面对那些陪同自己走到这里的人呢?

「主机……」

公瑾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调匀气息后,他用仅余的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鞭柄。

「重新启动炼狱道程式,对手设定成全盛时期的陆游,再加上连续使用的飞仙之剑……让我看看,这次能挨到多少击之后吧!」

一趟地底之行,居然如此地惊心动魄,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事。泉樱、妮儿、海稼轩,三个人可以说是风之大陆上最强生物的前二十名,但这一次却闹得无功而返,实在是很没面子。

泉樱、妮儿固然是面上不好看,不过,海稼轩可是一直用眼神在警告着雪特人,如果把刚才两人呆若木鸡、看着那群老公公、老婆婆经过的糗事说出,那么就势必要上演杀人灭口的流血惨事了。

「不过,那些生物是什么啊?」妮儿道:「全风之大陆根本没有这样的生物,怎么这里会有这样的生态系?」

「嘿,那是你们少见多怪而已,香格里拉是千叶流在风之大陆的根据地,里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阴谋与黑暗,会产生出什么妖魔鬼怪,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四周一片漆黑,虽然点着火摺子,但要找路出去并不容易,众人是靠着海稼轩的天心感应,一步一步走向出路,而在这短短的过程中,这名外表看来极为年轻的白发少年,则是告诉他们一些闻所未闻的典故。

「在九州大战之前,香格里拉就已经存在,那时候每隔三年一次,会举办以全风之大陆为对象的武道大会,如果在大会中胜利了,就可以在往后三年中号称天下武功第一,并且获得大量的金钱与女人……」

但在表面风光的背后,并不是每个胜利者都有好下场。有相当一部份的参赛者,包括胜利者,在事后离奇失踪,不知去向,尽管对外界是个谜团,但白鹿洞的调查却显示,这些人在被强迫参加某些**实验失败后,就给扔下香格里拉的地洞。

「这个地洞原本就栖息着一些太古时代的未演化生物,听说在某处还有人工建筑,后来香格里拉又不断丢下各种改造成功或失败的强力生物,导致这里的生态系不住激烈变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间魔境了。」

由於已经有实际体验,众人对於海稼轩的话特别有感触,再加上从有雪的转述中,明白了青楼联盟的异样立场,登时觉得前途茫茫。

妮儿皱起眉头,道:「真是超级伤脑筋的,光是一个洞窟就那么难搞,香格里拉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这样下去,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批机械?」

「你忘记把石崇考虑进去了喔!」泉樱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在策划些什么,把他这个变数考虑在内,事情会怎么发展还很难说。」

「难说是因为你们两个女人没用。石崇这种小角色,何足道哉!如果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把他干掉,难道他变鬼了还能施阴谋诡计吗?」

说话的是海稼轩。他没有回头,仍是迳自往前走,不过说出来的这句话却让泉樱一愣。

确实石崇不等於公瑾,没有那么出类拔萃的武功,从目前的感觉来说,如若自己和妮儿联手,是有相当把握置其死命,不过这么鲁莽的做法,妥当吗?

无视於泉樱的沉默,妮儿是直接反唇相讥。

「喂,你不要说得那么简单,我们不敢去,难道你就敢去吗?」

「想考我吗?那也得拿个难度高一点的,如今多尔衮不在身边,石崇我根本不放在眼底,要宰了他那有什么困难的?」

「哎呀!死小鬼,口气这么大,染了一头白发,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李煜吗?别人不敢去动石崇,就你一个人胆子特别大?」

似乎是看到了一线机会,妮儿开始出言挑拨,泉樱本来想说什么,却被妮儿伸手捣住嘴巴。

之后,就是妮儿与有雪的联手挑拨,尽管言词锋利,海稼轩却不为所动,直到一行人快要走出地**,前方隐隐透出一丝晨光,他才缓缓道:「要杀石崇,对我而言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平白无故替人当打手,要我替你们出手,除非妮儿公主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有条件就好说话。能够请到这样一个大佣兵,妮儿确实是兴高采烈,仔细想想,自从当年成功唆使天草四郎冲上白鹿洞后,这还是第二次有类似机会。不过,那一次输在天草是个路痴,因为找不到白鹿洞而失败,这次海稼轩既非路痴,目标又近在咫尺,没有理由失败,石崇老鬼是死定了。

「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妮儿公主你肯让我在你体内取走一样东西。」

「什么?」

这一下惊呼声,同时自妮儿、泉樱、有雪的口中发出,尤其是妮儿,对於这个不知道该说是猥亵或是诡异的要求,恼火的情绪一下子冲上头顶,往前猛跨上一步,一掌拍在海稼轩肩头,暍道:「你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

听见后方声响,海稼轩早知道妮儿冲凑上来,只是不以为意,任她将这一掌拍上肩头。

事情发展到这里,看来是那么地平顺,包括海稼轩、妮儿双方,没有人察觉到这一拍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意识到,这是妮儿与海稼轩相识以来,首度的肢体接触,而惊变就在接触的那一刻发生。

「唔!」

「啊!」

海稼轩与妮儿的表情同时一变,发出一声闷哼。从被一掌拍上的肩头,海稼轩只觉得原本在体内不住流转的真气,仿佛破了一个大口,气血精元如江河奔流,源源不住地外泄;妮儿则是惊觉一股极其柔韧却又冰寒刺骨的内劲,汹涌地急灌入经脉,冻血封经,所过之处,整个血肉都没了知觉。

海稼轩连试了几次,却止不住精气外泄,更没法震开妮儿的手掌,怒道:「你这女人,用天魔功暗算我?」

「没……我没有啊!」

妮儿极欲辩白,却也同样无法甩脱海稼轩。别说天魔功,她根本连半丝劲道都没有运起,为何会出现这种诡异情形,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只觉得那股冰寒麻木的感觉,由手臂迅速蔓延至心口,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就此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泉樱见得情形生变,早就一步抢上,想要分开两人,但不管怎么尝试,妮儿的手就是死黏在海稼轩右肩,拆解不开。

(人都昏了过去,为何吸劲还这么强大?这不可能是天魔功的效果……究竟为何会……)

连续尝试几次,那股吸蚀劲道并未随着妮儿的昏迷而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眼见双方精气此消彼长,要抵抗这股劲道更是难为,海稼轩脑中却陡然想起一事。

(……难、难道是天武圣功的……***源五郎!)

一种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悔恨感,令海稼轩深深扼腕,而当泉樱第七次尝试拆解,却轻易把两人分开时,她发现海稼轩与妮儿都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出师不利也该有个限度,现在这种情形,算不算是损兵折将呢?」

事情发展到这样子,泉樱也不得不这么感叹。好不容易全员无伤,都平安撤退到出口了,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结果自己就得背着这两个呼呼大睡的人跑路,真是有够倒楣。

「雪太郎,你帮忙背一个吧!我实在是有点累呢!」

泉樱本来的打算是:自己怎么说也是有夫之妇,背着妮儿还说得过去,把海稼轩背着实在不合体统,哪知道有雪两眼一翻,说他才不要背男人,跟着就一把抢过妮儿,脚上绑了神行符,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他……他从哪里弄来的符咒?」

瞠目结舌、无奈之下,泉樱只有背起剩下的那名「伤者」,朝众人所栖住的地方赶回去。如果算起关系,泉樱始终认为这名白发少年与自己有同门之谊,虽然不知道他和源五郎究竟谁是那位神秘的大师兄,但怎么说自己也受过他帮助,不能丢下人不管。

出口的位置,是在香格里拉城中的一座公园,并非是之前有雪进入的山壁,也不是泉樱和妮儿潜入的大宅,看来这处地**四通八达,延伸面积之长,可能远远地超出预期。

天色已明,香格里拉的人们可能已经自睡梦中起来,预备进行一天的工作,冷梦雪也有既定的行程要进行,如果不快一点回去,可能就会闹出问题了。

用最快的速度施展轻功,泉樱化作一道淡淡的光影,贴着街道与屋檐飞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前,心中暗暗叫苦,因为大批的香格里拉城防军已经出动,看那个小心翼翼的谨慎态度,俨然就是要进行一次雷霆突袭,而他们所去的方向,偏生就是冷梦雪所住的行馆。

(不妙,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看出了破绽?或者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在这时候揭破?)

在泉樱的推测里,确实也预想了石崇可能已经看破一切,只是没有揭破的可能,不过,假如这推测是真,那么他为何会挑这时来撕破脸?这样子对他可没有好处啊!

一时间想不出来,泉樱把身法催到极速,瞬间超越下方快步行走的城防军,赶飙射入冷梦雪所住的行馆,里头的青楼联盟人员已经察觉有人缓慢包围此地,却苦於找不到两名天位主将,一见到泉樱,慌忙拥了上来。

「什么都别说,为我更衣梳妆,快!」

把一直背着的海稼轩交给武装侍女群,托她们好生安置,这对海稼轩虽然有些不礼貌,不过看他昏迷得那么死,一时三刻醒不过来,也就顾不得了,反倒是有雪和妮儿,这时候都还没有回来,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希望雪太郎机灵一点,看到这边人多,就不靠近过来了,不过以他向来的迷糊,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呢!)

在地**里忙乱了大半晚,泉樱尘土满面,着实狼狈,侍女团花了好大力气,才帮她梳洗乾净,更上新衣,化好淡淡的薄妆,外头就已经传来人马喧闹声。

这支搜查队伍竟是由石崇亲自指挥,态度也是出奇地强硬,不由分说,指称这里窝藏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一定要进来搜查,同时保护梦雪小姐;守门的侍女拦不住,被他们强行破门而入,逐间逐户地进行搜查。

「别慌,凡事有我,你们专心把事情做好,什么人来了都由我应付。」

即使知道这些人并非真心听命自己,当感受到她们心里的些许仓皇,泉樱仍是不忍,出言稳定众人的情绪,而她那种沉稳镇定的领导气质,也确实感染了众人,把她们的仓皇不安平复下来,迅速进行手边工作。

时间真是刚刚好,泉樱才把衣服换上,还没来得及把每个扣子都扣好,外头的喧闹声一下子逼近,突然停歇下来,跟着就是大门被推开,一个人快步踱了进来,这会儿不是石崇是谁?

「啊?梦雪小姐,真是唐突佳人了。」

见到被侍女群簇拥着戴上面纱的泉樱,石崇先是一愣,接着当他那十数名武装侍从也要挤进来时,他面色一寒,振起手臂,把旁边的数名侍卫轰飞倒撞出门,从那几人落地时口吐鲜血的情形看来,受的伤还着实不轻。

「太无礼了,没看见梦雪小姐正在这里休憩吗?你们这些粗鲁武夫怎配惊扰她的清静?还不全给我滚出去。」

一番声色俱厉的叱喝,石崇把手下全赶了出去,从表现来看,倒是一个很讨好人的动作,不过一眼就看穿的泉樱,当然不会有什么感激心情,只是淡淡问道:「市长大人一大清早破门而入,这样的早安问候,未免嫌粗鲁了些,不合市长身分。」

「喔,千万别误会,石某人是一早接获密报,说有不法的恐怖份子潜入香格里拉,意图伤害梦雪小姐,在下心急如焚,立刻点兵调将,赶来保护的。」

把话说得极为诚恳,令人难以分辨真伪,这是石崇着名的本领,此刻单从表情上,泉樱也难以判断,到底是自己一行人走漏风声,亦或是石崇早巳看穿自己身分,故意来个下马威。幸好妮儿与有雪都不在,即使石崇搜遍整间行馆,也不可能找到什么。

然而,当石崇说出恐怖份子的身分,泉樱却吃了一惊,因为石崇搜捕的目标,并非是雷因斯的妮儿或有雪,而是无家无派的海稼轩。

「海稼轩?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在艾尔铁诺的盟军扫荡自由都市旧势力时,这人率队游击顽抗,徒增盟军的死伤,实在罪大恶极,目前已经成为我们极力缉捕的重犯。」

「是这样吗?可是我听说,他只是协助百姓和平撤退,并没有什么抵抗,说不上什么战犯啊!」

当时跟着海稼轩协助百姓远离战祸,泉樱明白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以减少死伤为目标,哪有制造战祸?忍不住提出抗辩,但是当石崇奇道那时梦雪小姐尚未归国,怎么也知道此事呢?她就暗悔自己的多口。

本来以为石崇会强力驳斥,但却不料他耸耸肩,低声道:「梦雪小姐所言极是,不过如今艾尔铁诺的周大元帅要求我方协助搜捕,务必交出战犯,我们的压力也很大,非常无奈呢……」

公瑾师兄会下这种命令吗?据泉樱的理解,可能性不高,更何况听说他重伤之后,目前闭关疗养,完全不管大小军务,要是说会特别下这种命令,那就真的有鬼了。然而,看石崇刻意摆出这种「其实我想站在你这一边,只是我也很为难……」的姿态,一般人倒还真是难以怪罪於他。

(啊,不妙,海稼轩他……)

姑且不论石崇是怎么得知海稼轩在这里,又或者这仅是单纯误打误撞,重要的问题是,海稼轩确实就在这间屋子里,更糟糕的是,十有九成还昏迷不醒的他,如果遇到搜捕,肯定没有抵抗能力。

正自担心,突然外头就有急报,几名侍卫以兴奋的语气,报告说发现了目标,正与行馆中的艺团护卫人员发生冲突。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恐怖份子真是无孔不入啊!」

石崇叹了一句,不等泉樱回答,就起身道:「石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是香格里拉一城之主,绝不会让梦雪小姐受到惊扰,请您在此稍稍安歇,待石某人将那恐怖份子一举成擒。」

换做是平时,泉樱会乐得冷眼旁观,看石崇在海稼轩手里吃上大亏,但偏偏现在却是这名强手最弱的时候,要是给敌人趁虚下手,那就大势去矣,所以连忙赶了上去,偏偏身上穿着一套蓬松的礼服长裙,行走不便,速度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追着石崇,后头跟着一群侍女,赶到了两边势力发生冲突的地点,只见一群武装侍女挡在门前,怎样都不肯让石崇的卫兵进去,双方的气氛极为火爆,就差没有实际拔剑动手,而石崇一到,立刻就下令用武力强攻,务必要擒杀匪徒。

「石君侯,你这等横行霸道,是当真不给梦雪留半点颜面了?」

泉樱娇声怒斥,心中却颇为不安,因为外头这么吵闹,海稼轩却一点动作也没有,显然仍在昏迷,要是真给石崇破门而入,最坏的情形,就是演变成自己要立刻翻脸动手,而石崇胆敢如此摆明车马,背后必有强力后盾,此时冲突大大不利,自己该如何是好啊?

「梦雪小姐哪儿的话,石某人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要先制服恐怖份子而已,这人是艾尔铁诺指明的重犯,包庇他,对梦雪小姐没有好处啊!」

「谁说我这里藏人了?那房间只是梦雪放一些私人杂物的所在,需要这么大肆搜索吗?」

眼见卫兵们如狼似虎,门即将守不住,泉樱心内着急,暗暗运起天位力量,预备发难,只希望海稼轩不在门内,一切是掩人耳目的计策,但看侍女们的焦急表情,显然不是如此简单。

「为了梦雪小姐的安全,慎重些总是好的,说不定这重犯就藏在杂物间里呢!不过……如果要石某人放弃搜查,只需梦雪小姐答应一事,这里的闲杂人等可以立刻消失。」

真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海稼轩才刚刚向妮儿勒索不遂,马上就轮到自己被这老狐狸敲诈,就不知道他会趁机要求些什么。

「什么事?」

刹那间,泉樱的眼神变得锐利,因为对方既然摆明开条件,那自当是知道自己身分,有所为而来。然而,石崇出口的要求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对梦雪小姐心仪已久,如果梦雪小姐肯赏个薄面,今晚一同共用晚餐如何?」

以石崇平日的狡绘形象,很难想像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地说话,而泉樱刹那问浮起一种强烈的憎恶感,虽然急忙用理性克制,却忍不住把手抬了起来,只是没有挥出去打人。

就这么一耽搁,使女群抵挡不住,门已经给撞开,侍卫群像红了眼似的蜂涌冲入,立刻就听到有人欢呼一声。

「在这里了,是个白头发的!」

泉樱心中叫糟,忙要抢上一步,预备发难动手,怎知石崇的反应分毫不慢,一闪身,竟然已经拦在身前,身上散发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戒备气势,显然已经紧绷着神经,要面对房间里的强敌,同一时间,泉樱也有所感应,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确实是黄金龙骑团的气息。

「梦雪小姐,请别让石某人难做啊!」

石崇并非莽撞前来试探,确实是有备而来,利用最近天地元气大乱的天时,凭着他个人加上黄金龙骑团,确实有可能以数量压倒天位中的高段强者,一想到这点,泉樱掌心冒出冷汗,因为在海稼轩昏迷不醒的情形下,只凭自己一个人,抵挡得了这种阵容吗?

(他已经完全看穿我们的伪装了吗?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幸好妮儿和雪大郎不在,如果他们在这里……)

事发突然,泉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祈祷什么好,所幸,门里头在那一声兴奋的欢呼后,立刻沉寂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听得见呼吸声,她还真会错疑所有人都被消灭在屋里了。

怪异的情形,连石崇也感到不对劲,出声询问,里面却传来属下们微弱的回答。

「请问市长大人,我们所搜寻的目标,是一个满头白发,外表年约十五、六岁的凶恶少年吗?」

「没错,人在里头吗?」

「报告!目标没有发现,我们将改为搜查其他地方。」

「岂有此理!」

石崇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抢进房去,泉樱弄不清楚发生何事,只见侍女们亦是一脸迷惘,当下也是拉高裙摆,一下冲进房去。

「啊!」

进了房间,泉樱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确实有一名白发男子,但却不是海稼轩,也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着上半身,踩着一件过长的裤子,细小拳头揉着惺忪双眼,看来顶多只有六、七岁的男童,正以一副很怪异的表情斜眼瞥着众人。

「这……这是……这位小朋友是……」

与期待会见到的目标相反,差距还如此之大,饶是石崇老谋深算,一时间也不禁面上变色,僵硬地切换回原本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想蹲下身摸摸那个男童。

「小朋友,我是……」

话没说完,小腿上给那男童狠狠地踢了一脚,着实疼痛,石崇的笑容顿时带了几分苦意,眼睁睁地看着那男童从身边走过,到了冷梦雪的身边,小手扯着那宽大的绸缎裙摆。

「梦、梦雪小姐,请问这是……」

不只石崇的声音古怪,全场众人连带青楼侍女群在内,都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呆呆地望向泉樱。

泉樱何尝不是整个呆愣住了,但幸好她急中生智,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蹲低下身,把这孩子温柔地抱了起来。

「石君侯,梦雪可否请您……」

不用把话说完,石崇已经很清楚地明白意思,把手一挥,斥退了屋内所有的侍卫,走得慢的几个,甚至是被他以掌力甩震出去,跌地成伤,从他本人死盯着抱起小孩的冷梦雪、满面铁青的脸色来看,任谁都知道他的情绪状况不佳。

而当所有的卫兵全数撤退,室内除了泉樱、石崇,就只剩下青楼联盟的婢女群时,泉樱开口作出解释。

「每个人都有一、两个秘密,演艺人员当然就多一点,所以……我才不希望给人看见啊!」

「梦、梦雪小姐的意思是?」

「石君侯是见多识广的人,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呢?在演艺界,这是常有的事啊!」

泉樱轻笑着,把脸贴在男孩的小脸旁,尽管隔着一层面纱,但眼神却变得很柔和。

「看不出来吗?这是我最疼爱的私生子!」

「私、私生子?」

「是啊!我被发掘成名前,过着一段穷困而且**的生活,这孩子就是在那时候生下的,为了怕人知道,一直寄养在外,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不安,这次藉着出国演艺的机会,把他接回身边,**团圆。」

假如可以把情绪形诸於声音,那么此刻众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种仿佛打破花瓶般的碎裂声。尽管知道泉樱在说谎,尽管那个男孩一副很嫌恶的样子,不住伸出小手推开泉樱的脸,但是泉樱身后的侍女团,仍是无法轻易从「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来」的惊愕感中释怀。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演技,那么有个人的演技肯定比泉樱高明千倍,石崇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苍白,两眼瞪大,双脚跟舱后跌,无意识地跌退了几步之后,靠到门边,竟然给门槛绊倒,撞穿门跌出去,跟着,从那一下重物坠地、连串轰叫的声音判断,新任市长大人似乎是踩空台阶,一跤摔进外头的花圃了。

「呃……这还真是想不到呢!」

石崇的反应连泉樱也吓了一跳。那份震惊不似作伪,而假若一切是真,难道这个老狐狸这次当真是瞎了眼睛,认不出自己的身分吗?

是耶?非耶?饶是以泉樱的聪慧,一时间也猜测不出,只听见外头人声如潮水,正在迅速地撤退,好像是因为石崇下令,所有士兵中止搜查,全数撤离。

一场危机被这样胡混过去,泉樱把抱在怀里的男孩放下,眼睛虽是看着他,心里却开始担忧,早自己一步出发的有雪和妮儿至今未归,到底去了哪里呢?

第三章·黄金龙甲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在目光接触到天上明月后,妮儿有着短暂的失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晈洁的银色光华,像是眩惑人心的宝石,当目光为其所吸引,某个停滞在心中的东西,仿佛开始迅速转动了……

当妮儿再度回复意识,她已经破屋而出,飞翔在市长官邸的上空,下头有几个人朝自己追来。

(我……我刚刚怎么了?)

这个无解的问题,被妮儿暂且搁置,因为那股龙族特有的气息,令她感到不快。之前已经从青楼联盟那边得知,黄金龙骑团目前归於石崇麾下,以这个情报来看,石崇或许是目前掌控最多天位战士势力的人,自己对这些金光闪闪的臭蜥蜴本就没有好感,现在就大发慈悲,帮他们削减人数吧!

(咦……我今天怎么搞的,杀意这么强?)

短短的疑惑在妮儿心头闪过,当四名黄金龙骑士闪电掠至附近,她也拟订好了战术,那就是以重手法快速料理掉这四人后,立刻离开,毕竟石崇也有强天位实力,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如果战斗时间拖长,敌人数目变多,此消彼长,自己将趋於劣势。

当黄金龙骑士靠近,妮儿忽然发现一件奇事,这四名骑士确实是运着天位力量,但却并没有骑乘飞龙,也没有运使龙族「人龙合一」的秘术,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龙鳞重甲,连脑袋都覆盖在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闪烁杀气的眼睛。

「哼,虽然换了衣服,不过蜥蜴就是蜥蜴,没什么了不起的。」

口中虽然自信满满,妮儿却不敢大意,因为这四名将她包围住的敌人,给她有如山岳般的压迫感觉,隐约结成一种阵势、力场,令她领悟到,敌人可能已经将黄金龙骑士的战力再作突破,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比中都皇城之战更强了吗?可是在天地元气混乱不定的影响下,还能有几分实力呢?嗯,先打再说。)

即使对敌人的实力心存疑惧,妮儿也不曾出现退却的念头,猛一提气,天魔劲由丹田源源而发,但在经过胸口时,却突然一滞,整个情形就与早上如出一辙。

(糟糕!又要昏过去了吗?在这种时候……)

妮儿心中一惊,但这次真气只是微微一窒,跟着就顺畅流转,说得更正确一点,真气运转的情形不仅仅是流畅,甚至是爆发似的瞬间运遍周身。

原本轰出的一拳,陡然间倍增了速度,以几乎可以说超越物理限制的极速,眨眼间突破距离,轰击在那名正面攻来的骑士左肩。

(不好,攻得太急,这一拳的力道不足,我……)

妮儿这样想着,但事情的发展却超乎她所预期。由於敌人身着龙鳞重甲,她事先有过觉悟,那就是敌人防御力可能高得出奇,必须攻击要害,或是以灵活身法游斗,才有明显效果。

然而,这一拳下去,甚至感觉不到应有的反震力,妮儿还以为自己中了敌人故意露出的破绽或圈套,直到对方的左臂连同肩头镗甲,像是被剪刀剪开的薄纸片,瞬间断裂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一击所造成的伤害。

一拳中所蕴含的大力,令创口处筋肉扭曲、血脉郁结,竟然没有流出血来,直到片刻之后,痛楚的感觉才传到脑部,大量鲜血从断臂处激喷出去。

「啊~~」

惨叫声远远地传出去。那名断臂的黄金龙骑士疯虎般攻向妮儿,却被她灵活一避,顺势一脚踢在背心,远远地飞了出去。脚力不重,但是从他飞跌的势道与半途中断的惨叫,显然已毙命在这一脚之下。

(这些家伙不是起码也有小天位吗?搞什么鬼?难道是天地元气稀薄的影响,还是武功越练越回去,弱得不堪一击了?)

妮儿心中一阵诧异,不过却没有时间发呆,立刻应付三名攻击过来的黄金龙骑士。这次对方有了戒备,联手合击的方式隐含某种阵势,威力顿增,压力也较之前大得多。

可是,几招一过,妮儿体内的天魔劲越转越快,每当真气行走至胸口,虽仍不免莫名一窒,但却随即激冲而过,陡然飙升至另一个高峰,就这样周而反覆,妮儿的天魔劲越益增强,身法也更见灵动,虽然是被三名黄金龙骑士围攻,整个人身形却飘忽无定,如鬼似魅,反而不断脱出外围,将三人逼回中心。

(真是过瘾,打天位战还是应该像这样子,难怪天草和李疯子总喜欢欺负弱者,如果是这样作战,那再打一百多场都不会累……)

自己这边战况占优势,妮儿不禁略微分心,注意到下方的市长官邸燃起大火,浓烟冲天,似乎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在进行破坏。

(啧,黄金龙居然有这种变化用途,怎么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呢?)

一拳轰出,在震退敌人同时,感受到那股强劲的反震力道,泉樱不禁暗暗心惊,谨慎地看着眼前的十数名黄金龙骑士。

刚刚在浓烟中潜入,本来是要先寻找妮儿与有雪的所在,但混乱中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这是市长大人要交给艾尔铁诺人的机密物件」,栘目望去,有两个身着卫士服色的军官,正领队运送着一个大箱子。

骚动闹得这么大,妮儿想必已经脱困,以她武功,寻常的黄金龙骑士怎堪为敌?即使石崇亲自出手,她也不难全身而退。这样一想,泉樱就改变主意,打算先把这箱子夺下,说不定里头就有与动力装置相关的机密。

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成功了,不过,就在泉樱准备一把抢过那个大箱子时,一群黄金龙骑士出现在面前,将她四面包围住。

尽管换上夜行衣,泉樱却没有蒙面,也没有化妆,因为那样一来虽然遮掩住真实面容,但看起来却十足就是冷梦雪的形貌,还不如直接以真面目出现。也因此,双方都认出了彼此的身分。

「你们……最近还好吗?」

血缘天性,即使已经被驱逐出龙族,泉樱仍是割舍下下这份温柔,出声问好。然而,不投机的敌人见面,一句对话实在太多了,没等泉樱把话说完,攻击已经发动。

在情感上,泉樱不愿意动手;但做起实际考量,眼前的十多名族人并没有骑乘飞龙,连小天位战力都算不上,她确实无需畏惧,所以即使被包围起来,泉樱仍是下以为意。

不过,实际一动手,泉樱就发现情势比预期中麻烦得多,前后各有两名族人,穿着一套包裹整个身体的龙鳞重甲,金光闪闪,一运气龙族的独门内劲,汹涌气浪直压迫过来,竟能发挥出小天位级数的出力。

「这是……黄金龙?」

泉樱吃了一惊,但即使敌人战力提升到四个小天位,感觉仍只是较为棘手,算不上什么难关。她也不怕石崇会趁乱对付自己,因为只要石崇与自己动手,那么妮儿就可以安全脱险,所以她一面闪躲,一面抢下柱子上的火把,掌劲一催,千百火星四散纷飞,洒落在市长官邸的大小角落,不一会儿功夫,火头与浓烟四处窜起,倍添混乱。

除非能练到织田香那样的极速,不然包围战一旦人数悬殊,总是人多的那边占上风,泉樱很快就被逼入死角,不得不出手还击。由於只希望简单把人逼开,泉樱抖手打出升龙气旋,想要藉此扫出一条出路。

狂风急卷,地面上的花草泥土全被掀起扫开,龙族战士们使劲站稳,却像置身於怒涛中般颠颠倒倒,但是那四名身着金甲的黄金龙骑士,只是稍稍一晃,便稳稳站定,虽然靠得最近,但却不受升龙气旋影响。

「咦?」

虽说只使了四成劲,但是族人能以小天位力量抗拒气旋,泉樱却觉得不可思议,心念一动,左手如电穿出,轰击在正前方那名黄金龙骑士的胸口。

甲胄很厚,一开始泉樱就预期不易突破,所以当四成功力只能震得他后退一步,泉樱瞬间再加两成力,层叠连发,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人的眼中露出痛楚之意,似是要内伤呕血。

六成功力已经可以轻易将之击伤,这套黄金龙甲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然而细思一层,这样的抗击力,真是小天位应有的力量吗?泉樱心中一凛,暗惊於石崇一方可能又对黄金龙的力量研究有了突破,掌上却蓦地一震,伤在自己手下的族人竞还有顽抗之力。

定睛一看,是另一名黄金龙战士闪到他身后,双掌叠在他后心,合两人之力,抗击力竟能有所提升,抵住泉樱的掌劲。

(能够这样子合力?且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泉樱掌劲再发,当催到八成掌劲时,两名黄金龙骑士身上钟甲发出的金光渐渐黯淡,身形也摇摇欲坠,明显不支,但是被剩余两名黄金龙骑士从旁发劲,合并四人之力,爆发出来的力道,竟然能将泉樱震开。

退后半步,这在泉樱来说,只是小小的错愕,但看在一众龙族战士眼中,这却是莫大的鼓舞,使他们更相信石崇曾经拍胸担保的谎言——「只要四人合力,就能无惧任何强天位武者!」胆怯的心情一去,出手倍添几分狠辣。

几招一拆,泉樱登时发现,这四个人的攻击杀伤力并不强,但只要自己还击,他们凭着龙鳞金甲强化的护体劲,却甚是坚韧难破,特别是在几个人合力归并后,自己倘若使劲未足,还会被震退出去。

「你们……别太自以为是了!」

当四名黄金龙战士的攻势益见狠辣,连连使出致命重招进逼,泉樱终於动了真怒,肌肤上闪烁着一层淡淡的金芒,运起了龙体圣甲的护身硬功,先硬挡一记击来的重拳,接着身形闪逝无定,在四名族人的身边闪电穿梭,每经过一人,就在他腰侧或背后印上一掌、剠上一指。

只听见闷哼连响,四名龙族战士都伤在这一轮攻击之下,这才令他们骇然惊觉,原来自己的黄金龙甲、合击之术并非毫无破绽,当敌人能以高出己方的速度攻击,令己方来不及合力抵抗,仍是很轻易就能将胜负分晓。

「把整个身体装在铠甲里,立於不败地作战,这样就是强了吗?武道修行是在修心,当心没有空隙,外在才没有破绽,这是龙族代代相传的武道精神。像你们这样,即使再多套一层盔甲,仍然到处都是致命伤……世上比我高明的武者还很多,如果遇上他们,你们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泉樱这话有相当的真实性,至少她就相信,如果是换作源五郎发招,速度上会比自己更快,集中的穿刺力也会比自己更强,他的「小天星指」、「星野天河剑」,本身就是专门克制护身硬功的利器。不过,自己已刻意施了重手,却没法令他们倒下,只能轻创他们,这套龙鳞重甲确实给人一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如果要迅速分出胜负,使用「天丛云剑」该是最好的方法,但考虑到体力的消耗,泉樱不希望太过倚赖天丛云剑。双方一时间对峙不下,都在构思下一步该如何攻击,突然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打破了这异样的静默状态。

掉落下来的,是一条裹着金甲的左臂。自天上急坠落下,断口处涌出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道朱红,硬生生掉落在泉樱眼前。

「咦?」

突然掉下一条断臂,泉樱自是吃了一惊,而那条手臂坠地后,包覆在外的金甲产生变化,渐渐离散还原成一条龙臂,从那特有的指爪形状、闪闪金鳞看来,正是黄金龙的前臂,泉樱瞬间认出了这条断臂的身分。

手臂断裂在此,那么断臂的主人呢?

所有人不禁循着血线方向抬头往上方望去,而当把目光投向天空,在浓烟较为稀薄的地方,有几道人影快速交错,随着彼此的出招,不住洒下鲜红血雨,而在那里,龙族的战士们看到了一个——魔女。

长长的黑色秀发,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挣脱了发束,随着她幽灵似的飘忽身法,态意飞扬;充满活力之美的窈窕香躯,在空中轻旋飞舞,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矫捷的美丽动作。

沉稳如山的黄金龙战士,相较之下,显得笨重而迟钝,每一下攻击尚未及身,就被她轻轻一下旋身,像蝴蝶般巧妙地飞舞避开。腾挪闪避的姿态,是那么地轻盈好看,仿佛是一名态意徜徉的舞者,随着某种无声的旋律,在星空中踩着自己的拍子。

可是那又确实是具有杀伤力的武斗。

由石崇一方苦心钻研、令泉樱倍感棘手的龙鳞重甲,在黑发魔女的指爪下,像是连厚纸板都不如,随便一撕,立刻肉裂血绽,老大一块血肉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龙族战士的反应,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在剧痛狂袭着脑部后,发出一声激痛暴喝。

(为、为什么?黄金龙甲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妮儿的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泉樱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截至昨夜为止,妮儿的武功仍与自己不相上下,认真相比,应该是略逊自己一筹,为何短短一日不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自己束手无策的黄金龙甲,在她手中竟如小孩玩物一般,这种飞跃式的实力进步,到底是……

凝力於目,泉樱看得很清楚,当双方错身而过,点点血雨就遍洒周围,为皎洁星月披上一层蒙胧雨雾,更在她雪白的娇颜上,点下朱红妆彩,凄艳华丽;她唇边的那抹浅浅笑靥,似是天真、欢喜,但在血红朱唇衬托下,却邪异得教人不寒而栗。

尽管勇悍雄猛,可是当**的伤势越来越重,黄金龙甲再不能遮蔽心内滋生的恐惧,战士们的如雷怒吼渐渐化成了凄绝的惨嚎,而当他们战意崩溃,尝试以伤疲身躯逃窜,与地面的族人会合时,一直像是以游戏姿态战斗的魔女,也终於转守为攻。

一双白皙的手掌,上下一错,完美的弧线迅速形成金黄锋环,掌上劲道一催,天魔刀激射而出,锋锐无匹的金黄刀环,破风切空,后发先至,竞没发出半点声音,待得惊觉,锐利刀环已经切割至背心,连一声惨嚎都来不及喊,整个人就被天魔刀透体而过。

除了泉樱,没有人察觉到那种伤势的严重,只看见金黄刀环没入那名战士的体内便无影无踪,那名战士还能够转动,回头看看背后伤势,显然这套由黄金龙化身组成的战甲,确实有着强大的防护力。

不过,这个喜悦并没能维持多久,尤其是当那名黄金龙战士身体突然一分为二,分两边坠下,面上却犹自保持着那个平安脱险的喜悦笑容时,巨大的冲击与恐怖,在每个人的心里掀起同样狂涛。

分成两半的尸骸,在血雨中坠地,另外朝反方向逃窜的两名战士,也没有能够逃过一劫。天魔刀环遥遥追截,从后斜斜破体斩杀;最后一人则是被她飞身掠至三尺之内的近处,手臂横挥,仿佛产生突变的天魔刀劲,不再环状发出,而是以直线气劲横扫,把整个身体从中切割出五爪刀痕,碎裂坠下,半途分解成数十个大小方块。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战斗已告结束,假如战斗的一方是陆游、是多尔衮,甚至是大魔神王,龙族战士们心中的震撼反而不会这么大,但就因为缔造战果的,仅是一名他们之前不甚在意的少女,此刻的恐怖才会这样强烈。

漂浮在空中……漆黑的夜色……仿佛就是魔女的恶魔羽翼,无形地张开,覆盖着大地,本来战斗时还看得十分清晰的身影,现在却像是被黑暗所笼罩般,看不真切,如妖似魔。

(……和奇雷斯好像……)

泉樱有些讶然於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少女刚才的战斗模式,狠辣兼备,不似她过去一贯的豪爽,反而与那头绝世凶兽有些相类,但泉樱随即浮现另一个念头,那就是身体产生变化,失去作战能力的海稼轩。

(难道妮儿的变化是因为……)

一丝警兆惊醒了泉樱的思考。这个警讯感应得太慢,使她没有充裕的时间应变,但她仍是抢在「敌人」到来之前作出反应。

「不想死的现在就逃开。」

短短喝了一句,泉樱抽出天丛云剑,飞身冲了出去。妮儿冲来的势道好急,杀气内敛,如果自己不挺身挡架,被她一下子闯进人群里,周围的族人肯定死伤惨重,而看她适才重手连毙三名黄金龙战士的声势,不耗损真元动用天丛云剑,只怕是抵挡不住。

不只是力量增强,速度上也相应提升,妮儿出手如风,泉樱只能连连横剑挡架。当前方尽是一片黑雾,剑刀上承受了莫大的力道,手臂剧痛,泉樱庆幸自己作了正确的判断。

要是没有神剑助威,自己可能很难承受妮儿这一击之力,不过,遗憾的是自己无法像枫儿姊姊那样,发挥天丛云剑的倍反异能,在接下敌人一击后,把之前承受的力道双倍反击回去;自己所能使用的重力异能,倘使没有伤到敌人皮肤,就无法发挥。

(大好了……都跑光了吗?)

察觉到身后的族人散个精光,泉樱并没有失望或愤怒,反而相当欣喜,因为倘若他们这时还不识好歹,从背后偷袭自己,那么不管自己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前后夹攻。

第一轮力道碰撞,没有分出明显胜败,泉樱陡觉剑刀上压力一轻,心中却没有喜意,知道这稍稍撤手之后,必然有雷霆万钧的凌厉攻击连接而来,换作是别人,最佳策略就是趁着空档抢攻,中断她的攻击;但对方是妮儿,泉樱只能选择最不利的做法,撤剑后退,拉开距离,预备承受冲击。

劲风声响,泉樱正要尝试挡架,并且想向妮儿解释、停战,哪知道劲风却擦身而过。

(她要继续追击?)

族人应该已经远离散开,妮儿不知会往哪个方向追击,泉樱正要试图阻拦,却惊闻旁边一阵巨响,妮儿没有掠身追向已逃跑的龙族战士,反而使劲轰向地面,两记连击,地上土石炸裂,泥尘漫天。

「喂,你的蜥蜴族人都跑光了啦!你在那里发什么鬼呆?」

尘土中看不清妮儿的身影,但是从这一句听来,妮儿已经清醒过来,泉樱不由得大喜。

「妮儿,你清醒了吗?」

「什么清醒?我一直都是清醒的,难道你以为我会睡着作战吗?」

真是太好了,因为假如妮儿神智不清,以她现在的破坏力,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招架,更别说击倒她带回去了。不过,如果说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刚才的战斗……

「你没猜错,我就是认出了你,故意要痛扁你的,谁教你那么不识好歹,尽是救一些早该去死的人,你以为自己是玉签风华吗?」

除了苦笑,泉樱无法争辩,而且如果有下一次,她也会重复今日的作为,不管族人的态度是怎样,这是自己心中不能放下的责任。然而,妮儿之所以撤手,就是因为族人已经离开,她无意继续作战,才把掌力轰向地面吗?

「想得美,我会对你那么客气吗?本来打算趁这机会,顺手把你干掉,然后再假惺惺说几句哀悼话的,不过……」

不过什么东西,泉樱随后也明白了,因为当尘沙渐渐消失,从那个被妮儿重手轰穿的地洞往下看去,在距离地面约莫七十尺的区域,并非单纯地层,而是一个人工建筑。

尽管由於妮儿的破坏,让这建筑看来像是一处被砂上掩埋的废墟,但从气味、摆设来看,倒像是一座实验场,而且还与魔法有关,地面上十数个交错横画的魔法符文,正说明了这个事实。

实验场里头当然有人,撇除那些被土石压着而哀嚎、抱头鼠窜的人们不谈,一个穿着青色斗篷,全身包裹得不露一点皮肤的怪人,正抬头望向上方的两名破坏者。

「哼,最后还是女人的直觉有效,石崇这个鸟人的巢**底下,尽是一堆妖魔鬼怪……」

第四章·对峙

市长官邸的一场骚动,打得乱七八糟,烟火喧天,不过处於风暴中心的泉樱与妮儿,一时间倒是完全忘记她们还有一个同伴正待救援。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有雪已经挣脱了身上的几十圈绳索,逃离那座摇摇欲坠的牢笼;糟糕的地方是,他因此被迫与一名敌人同行,必须等待另一个逃脱的机会。然而,这到底是福是祸就很难说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当机会来临,自己到底愿不愿意逃离这位美丽的致命敌人呢?

「有雪老公,笑得开心一点嘛,我们难得一起合作,你如果一直哭丧着脸,奴家会很难过的呀!」

在有雪耳边轻轻吹气,并且把高耸胸部紧贴在有雪背后的艳女,正是与他有解不开孽缘的郝可莲。虽然在美艳惹火的人类外表之下,这位流着魔族之血的艳女,另外有个「鸣雷纯」的芳名,但基於在人间界活动的理由,她仍是酷爱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名字。

不久之前,有雪被团团捆着倒在地上,试图捡回滚落他处的卷轴时,一只雪白柔皙的手掌将之拾起。有雪一度极为担心,但是想起以海稼轩之强,试图强行拾起卷轴时,仍是给强烈电殛逼得缩手放弃,其他人想要强夺卷轴,恐怕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猜测果然成真。尽管有雪已经刻意闭起眼睛,但仍是隐约看见那股灼痛双目的白曜电光,除此之外,当然也少不了一声承受巨大痛楚的惨叫,直至电光消失,确认安全的有雪睁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惨遭电殛,却惊见自己无时或忘的美人儿正捧着冒烟手掌,跳着脚叫痛。

纯以武功来论,郝可莲比海稼轩差得远了,连海稼轩都不免受伤的电殛,郝可莲的纤纤玉手自然更是不堪。然而,她并不像妮儿口中那么冷血,至少在强夺卷轴失败后,她仍没有忘记把有雪从层层绑缚中解放出来。

从地上拾起卷轴,斜眼瞥向正从身上撕下衣襟、包裹泛黑手掌的郝可莲,有雪犹豫着是否该把卷轴丢在地上,踩踏几脚,说些愤怒的场面话,来博取佳人芳心,不过这烂招还来不及施展,美人儿已经泪眼汪汪地靠过来,请求协助。

「有雪老公,你的小情妇被人给欺负了,你这么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难道坐视不管吗?」

「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是那个铁面人妖假公济私,终於对你性骚扰了吗?可恶啊,我要……我要唆使雷因斯发动全面大战,把他给……」

还不用出动丰满的胸部攻势,单单只是浅浅迷汤,加上几个唇印,已经让雪特人神魂颠倒、义愤填膺,不过目标人物却不是公瑾,而是石崇。

「…这个不要脸的老玻璃奸臣,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们立刻就去干掉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人情可讲……喂,女人,你怎么也不拉我一下?不会真的要我去干掉他吧?」

嘴上说得再漂亮,雪特人也还不至於完全丧失理智,冲出去找石崇自杀,郝可莲自然也不期望这种奇迹发生,所以只是提出要他帮忙,一起探索石崇机密的请托。

「通天炮的动力装置,我们在找,你们雷因斯也在找吧?与其让石崇两边占便宜,居心叵测,不如我们先把动力装置找出来,再各凭本事抢夺。」

「听起来是很不错,不过我们两个人的武功差那么多,如果动力装置被你看到,那你岂不是捷足先登了?」

「这样说也有道理,那……我们来订个君子约定,这一次单纯只是搜查,绝对不实际对动力装置出手,如何?」

「骗子和婊子有什么君子约定好言?阿纯,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不准……用这个名字叫我。」

也许武功上有差距,但是当纤纤手指捏起雪特人脸颊时,那种痛楚是与海稼轩出手没什么分别的。

立场敌对的双方,虽然没什么诚信基础,不过只要能多争取到几刻相处的时光,有雪仍是乐於帮助郝可莲一把。也许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人使用那管卷轴,不过,很多事情如果想得太明白,就没有梦可以做了啊!

「石崇有几个刻意把守的重要地点,探查不容易,但如果有……」

「等等,先说好,别的地方都好商量,打死我都不到香格里拉的地**去,那里又是怪物又是旅行团的,我死都不会再去了。」

看有雪死命摇头的样子,郝可莲仿佛也感受得到那段历险的惊心动魄,所幸,郝可莲要搜查的地方,虽然也是需要靠着遁地而进入的所在,但却不是像地**那么危险的地方,只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建筑。

堂堂市长官邸,地底下居然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黑暗建筑,这实在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但考虑到过去青楼联盟的统治风格,这一切就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而郝可莲也大方地告知有雪一些情报。

「……因为这些理由,所以其实我们也在怀疑,动力装置可能不在石崇手里。」

「如果不在,那我们现在是去找个鬼?」

「就是因为不能肯定,所以才要去探查啊!公瑾大人说过,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对石崇有着高度评价,但真实情形到底是怎样呢?这是不实际探查就不知道的事,而郝可莲之前潜入时,和朱炎联手,已经把香格里拉之内的大小建筑踩遍,虽有疑惑,却是毫无所获,因为几个可疑的重点地带,都无法轻易进去。

「其实也不是进不去,只不过如果要进去,就要有硬闯的觉悟,假如闯进去毫无所获,破脸是一回事,但打草惊蛇,增加往后探查的困难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才需要卷轴。因为对付那些连天位武者都无法破解的警示法阵、结界,只有靠这管卷轴,才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不惊动旁人。

「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好吗?我们的立场可是敌对,雪特人的嘴巴又很大,我可不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也有我的考量啊!说不定我告诉你的情报,全部是谎话也说不定喔!能够扰乱敌人的情报,我也就尽到我的工作了。」

郝可莲回答得很悠闲,有雪听在耳里,心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郝可莲确实有着她的考量,这些情报包含着某些圈套和计策在里头,但有雪却有种直觉的信任,知道这些并不是假情报,这名女子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对彼此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形,因为如果不维持着口中喋喋不休,这对男女就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要潜入的密室,里头究竟放了什么,有雪与郝可莲都不知道,尽管他们很期望看到一堆太古魔道设备,不过当他们穿越层层结界,终於进入了那座密室,却登时大失所望。

「搞什么鬼?这有什么需要特别戒护的?」

之前选择搜索地点时,郝可莲刻意排除了几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因为真正的秘密物品,怎么可以让一般人接触到?所以这个不安置任何守卫、只是单纯靠多重结界防护的密室,才成了她的首选。

不过,眼前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呢?这间密室的内部布置得富丽堂皇,看上去像是一间收藏室,偏偏又不是一个收藏金银财物与收藏奇珍异宝的地方,只是一些平凡无奇的手帕、帽子、头巾、面纱,有些样式甚为典雅,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色,但有些却平凡无奇,是地摊上随处都可以买到的款式。

「等等……这些东西,全都是女人用的,石崇收藏这些做什么?」

郝可莲百思不解。难道这是石崇的爱妾所用,被他保留在这里?但是石崇与性好渔色的白无忌不一样,过去在艾尔铁诺从没听过他有绯闻,想要试图藉着女色来行剌他更是困难,他虽然并非完全不近女色,次数上却少得可怜,实在很难想像,这一个纵容门下在领地内恣意烧杀奸yin的狂徒,在**上竟贫乏得有如清修僧侣。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正常的男人,要嘛就是我们家老三那样的人妖,要嘛就是石崇这样的变态人魔,总之,憋太久又没得发泄,久了自然就变态了。」

对於郝可莲的疑惑,有雪慢条斯理地解释。刚刚进来时,他一看到长桌与樯上的各种女性饰物,就冲进屋内深处寻找,不过在遍搜不着女性的内衣裤后,很失望地走出来,不屑地摊开双手说话。

「石崇真是变态,要搜集女人东西,居然只搜集手帕、面纱,不搜集真正有味道的好料。」

「……你才是真正的变态。」

「胡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不管有雪的胡扯,郝可莲再仔细寻找一次,结果却是相当令人失望,这间密室没有什么暗门,也没有什么机关,不管怎么搜索,都找不出任何有用之处,只是除了那些面纱手绢之外,又找出了一堆杯盘餐具,尽管里头有些是昂贵的艺术品,但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物品,没什么重要价值,最后郝可莲也只能放弃,宣告这次行动失败,中了石崇的疑兵之计。

「公瑾大人说得没错,石崇这个人果然不简单。他故布疑阵,让我们花了偌大功天,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全然无用的地方,其实真正的秘密可能藏在某处不显眼所在。」

作着这个结论,郝可莲预备要离开,但是有雪却不在身旁,转头一看,他正趴在一条手绢前面,猛力地深呼吸。

「有雪老公,你在干什么?太难看了吧?你这样是一条狗吗?」

郝可莲倒是没有说出「要闻味道的话,我的衣服给你」之类的挑逗语,不过这边明明有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有雪却抓着手绢猛吸猛嗅,这确实是很刺激人家自尊心的行为。

「不是啦,这个味道有点奇怪,好像在哪里闻过……不是普通的香水,这是……冷梦雪!」

有雪陡然想起了这气味的主人。那不是枫儿,也不是泉樱,而是青楼联盟在创造冷梦雪这个角色时,所同时调配出的独家香水,所以枫儿只有在上舞台的时候,才会特别使用,而这条手绢上就有那样的气味。

有了这个发现,再去闻闻其他的东西,无论帽子、头巾、面纱、发簪,甚至桌椅、餐具、地毯,都有同样的气味;从各种摆设的多元性看起来,这问密室无疑就是一间冷梦雪的主题馆。

「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或者该说,想不到石崇会做出这种事……呃,我都快吐了。」

有雪一脸中了毒气的表情,想像到石崇为何弄出一个这样的收藏室,真是其心可诛;郝可莲却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不敢想像以石崇的精明狡诈,会有这么肤浅俗媚的作为。

「阿纯,你刚才说,你们家的铁面人妖特别嘱咐,石崇不是一个普通人。」

「是、是啊!」

由於震惊过度,郝可莲一时也忘了纠正有雪的用词,只是顺着他的手指,朝天花板望去,然后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呆呆地望着。

「石崇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大变态。」

这间极度华丽的主题收藏室,顶端的天花板当然也不同凡响,不是单纯的白板,而是用无数的七彩碎石,拼组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丽版画,画中女子纱巾遮面,一双明眸诉说着淡淡的寂寞与哀愁,一手侧托在耳旁,撩拨着几络飘垂的发丝。尽管看不见面孔,但这壁画无疑就是冷梦雪的描绘。

「……我家的人妖曾经说过,所谓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壮志拿掉,那么也不过就是个超越凡人的变态了。」

在郝可莲捂住自己嘴巴的猛烈吸气声中,有雪冷淡的话语听来充满了讽刺。在某方面来说,郝可莲的直觉与搜索功夫没有错,这确实是石崇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不过却没有什么实用性,误闯禁地的两人反而有一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感觉。

既然没意义,那就得选择离开,有雪取出卷轴,预备再次遁地离去,他边从怀里拿出卷轴,边回头说:「伤脑筋,第一次合作就出师不利,我看我们下一次还是……」

回头的有雪,并不曾担心郝可莲会否趁自己背对她时,偷袭自己一掌,可是在回头刹那,却见到郝可莲的眼神中,由本来的欢喜,突然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小心!有雪老公……」

不愧是职业的地下工作人员,把该注意的事情放在称呼之前,但即使这样,也来不及改变什么,有雪只觉得胸口一痛,强大的撞击力险些连内脏都从嘴巴飞出去,而在剧烈痛楚延伸到脑部前,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面黑镜,一只手掌从黑镜中伸出,印在自己胸口。

「哇~~」

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雪特人几乎是飞滚了出去,而敌人的攻击也连接发出,只不过这时候郝可莲已经抢上来,连发几掌,将敌人的致命攻击截下,救了有雪的性命。

这一轮掌劲交击,敌人也从穿越空间的黑镜中现身。重伤的有雪趴在地上,只看到敌人的蓝色长袍与白靴,但从那独特的笑声,他认出偷袭自己的人正是石崇。

「石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是石崇,郝可莲反而不担心,毕竟目前双方立场壁垒分明,只要石崇没有打算正面与公瑾破脸,他就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所以她一面喝问,一面栘到有雪身旁,一掌贴在他后心,为他导气震伤,同时驱出入体的化石邪功。

「这位不是郝可莲郝大姑娘吗?怎么跑到石某人的寝室来?呵,还带了一个胖子,虽然这间寝室是石某人的骄傲,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情夫进来,这样太说不过去了吧?」

石崇的语气温和,听不出杀气,全然不像是刚刚出过重手伤人,郝可莲也懒得多与他言词争辩,目前有雪的伤势相当严重,要尽快觅地救治,看来石崇也留了余地,不然以他堂堂天位武者的实力,怎会一掌杀不死一个雪特人?

「石君侯,今晚发生的事,他日自有公瑾大人来找你问个明白,现在我只问一句,你让不让我离开?」

郝可莲一面说话,一面运力掌上,任谁也感觉得出,她预备一战的打算,而从那绕着她右臂飞绕的碧绿火焰,石崇自然看得出她的认真,也知道硬拚起来,对自己未必多有利。

「岂敢岂敢,石某人不过出手惩戒小贼,可没有伤到你分毫,周大元帅的金面,我怎样都是要顾虑几分的,郝姑娘若是想离去,现在就可以离开,石某人绝不加以阻拦。」

石崇说着,面露微笑地让开一旁,郝可莲虽然不愿意从他身旁走过,但少了有雪操作卷轴,自己又不会穿梭空间的魔法,这间密室的门就是唯一出路,当下抱起有雪,手掌不敢离开他后心,便要离去。

但也就在她回身抱人的刹那,石崇眼中煞气暴现,陡然欺近过来,一掌朝她背后拍出。

郝可莲本身也是此道行家,一听见背后风声响动,立知不妙,反手一掌拍了出去,掌风到处,腥臭难当,已经运起她的毒掌,期望能讨到便宜。

然而,掌力甫发,却是一阵痛楚直透脑门,郝可莲顿知自己中了敌人暗算,当下顾不得手腕骨痛欲碎,拼着损耗真元,同时催起碧火劲与毒劲,全力出掌,石崇不敢硬接,斜斜地拆卸散化,在一声长笑中飘身后退。

「石崇,你这头大奸狗!用这等手段暗算我?」

「是吗?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出人意外地有说服力啊!」

胸骨碎裂,腑脏重伤,口中仍在不停地溢血,有雪勉力睁开昏沉的眼睛,只看到郝可莲与石崇恶斗不休,两个人拳来掌去,斗得异常激烈,「碧火劲」诡异莫测、「化石邪功」阴寒雄强,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哪一方占了明显优势,只不过郝可莲的右臂似乎运转不灵,石崇几次强攻,她都不敢硬接,被迫用险招扳回平手。

(痛……好痛啊,人妖死老三死到哪里去了?他再不来,雪特不死身就真的要死了……)

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郝可莲明显落了下风,尤其是不敢离开自己身边,总要趁空输来几道续命真气,顾此失彼下,情形更是恶劣。

「真是可笑,众人皆知的黑寡妇,居然给一个雪特人迷住,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

「嘿,堂堂一国重臣、当世枭雄,在这里弄了间见不得人的屋子,岂不是一样可笑?论身分,他是雷因斯宰相,比你尊贵多了。」

「哦?是那个小丑吗?今天我把你们两个一起除掉后,会在你墓碑上加提『宰相夫人』四字的。」

「石崇,你敢杀我?」

郝可莲的声音陡然一变,似乎直至此时,她才终於肯定了石崇出手暗算的真正意图,奈何负伤在先,实力大减,纵然极力反攻,也不免落在下风,连拆十多招后,给石崇一掌打在受伤的右臂,痛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倒跌出去,被迫离开有雪身边。

(不好……)

没法再输送真气续命,郝可莲心中焦急,无奈给石崇阻住,如果硬要闯过去,自己全身要害势必暴露在他的攻击下,当下只有极力拆招,筹谋突围机会。

「你的天份很好,既得名师,本身也刻苦锻链,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要杀你,我必须付出惨痛代价。但是……今天却是你自绝生路,主动踩进陷阱里来。从你没有立刻逃走,而是选择帮这小丑肥猪续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今天必死无疑!」

石崇的大笑声听来分外刺耳,而得不到郝可莲的真气补充,有雪全身越来越冰凉,在已经陷入昏迷的当口,胸口竟然生出一股热气,透入碎裂的骨骼,暖暖地护住腑脏,让有雪的意识为之一醒,没有进一步重度昏迷。

恍惚间,耳边除了听见激烈掌风交错,就是石崇与郝可莲的对喝,看来斗得相当激烈。

「……让你去潜伏在那个男人身边,时间一久,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谁,忘记是谁把你像捡狗一样捡起来的……」

是石崇的声音,对话的另一方自然是郝可莲。话里的那个男人是谁?是指自己吗?当初郝可莲与自己的友好,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间谍工作没错。

「……既然能够塑造你成才,当然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忘记饲主的恩惠与威严,想要有二心的母狗,就要有曝尸荒野的觉悟……」

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意思却有些乱七八糟。郝可莲追随的主君是铁面人妖周公瑾,难道亲亲小阿纯终於受到自己影响,想要背叛周公瑾了吗?即使真的是这样,那又关石崇什么事?为什么是轮到他在惩戒叛徒呢?石崇与周公瑾的合作关系有这么密切吗?

「……别以为托庇在周公瑾身旁,你就可以平安无事,假如他知道你当初是为什么被派到他身边的?你说他会不会容忍身边有一个间谍?还是会第一个就杀你?」

小纯纯她……是被派去铁面人妖当间谍的?这怎么可能?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么,派她潜伏到铁面人妖身边的,就是石崇了?这头大奸狗才是幕后的大魔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被他发现的问题了,因为你今晚就要死在这里,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惩罚!」

这句重喝传入耳里,接着就是郝可莲的一声惨呼,有雪心中一急,刹那间如有神助,眼睛一睁,整个人精神抖擞地翻跃起来,也来不及看眼前的环境,立刻就是一声大喝。

「住~~手!」

没有内力作辅助,叫声再大也有限,但对於在斗室内激烈生死格斗的两人来说,这声大喝却来得出奇。室内并没有第四个人,至於倒地的第三人,伤势之重,放着不管,片刻就会断气,谁知道这个连武者都算不上的雪特人不但突然翻身起来,还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

(我怎么搞的……一掌居然杀他不死?)

虽说当初是故意掌下留力,让这胖子一时不死,好牵制郝可莲,但一段时间没有真气续命,他早该伤重毙命,怎么还会跳起来?石崇心中一惊,攻势稍缓,只见眼前一花,已经被有雪抢到身前,揽手环抱住郝可莲,两个人的身体开始迅速下沉。

(遁地术?这胖子居然会这一手奇门功夫,难怪能无声无息潜入此处,让我丝毫没有发觉……)

惊见有雪的遁地技巧,石崇着实一愣,但随即清醒过来。遁地的下沉速度虽快,但是双方距离这么近,只要他出手拦截,一定能把前头这一伤一废给截下。

然而,石崇实在太低占眼前的雪特人,尽管不会武功,但无数次经历生死险难的历练,可绝对不含糊,没等石崇扬手出招,有雪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石大奸狗,让你看看本丞相的特训成果。」

有雪说着,手臂一抬,分别射出三道火焰,这是他从卷轴中学得的喷火忍术。没有天位力量附随,温度与力量都稀松平常,对石崇根本没有威胁性,准头也是奇差,一出手就斜斜飞射,没有一道能够顺利喷向石崇。

但石崇本来微笑的表情却突然转为急惶,甚至是惊恐,全然失去了平时的悠闲自若,几乎是全力以赴地出手,拦截这三道胡乱射击、中途暴散成千百火星的焰条。

「哦,干万不要,别伤害我的梦雪小姐啊!」

天位力量鼓荡的劲风,瞬息间就把满室火星在触及各色收藏品之前,扑灭殆尽,却仍无法阻止已发生的损失,而一旁顿悟了有雪用意的郝可莲,也配合出手,炽烈的碧绿火球猛地击出,突破石崇的掌风阻拦,准确地命中那座粉红色的凤柱锦缎大床,眨眼间就将那座木床化成一大片熊熊烈火。

「不!不~~不可以这样~~」

「所谓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壮志拿掉,那么也不过就是个超越凡人的变态了。」这句出自源五郎口中的感叹,此刻在得到最真实的写照:石崇两手抱着头,十指**抓着头发,完全忘记追击敌人,只是两眼死盯着前头的一团碧绿烈火,疯狂发出嚎叫声的样子,让有雪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过他才不管石崇的心情会怎么样。遁地的功能已经发动,在石崇转过头来杀灭敌人之前,有雪和郝可莲已经沉没人地底,远远地逃之夭夭了。

当地底下这一段激斗告一段落时,地面上的小小战争,也随着晨曦的来到,莫名其妙地终结了。

当妮儿感觉有异,重拳轰破地面,露出了地下的实验设施,还有一名怎么看都行迹诡异的青斗篷怪客时,妮儿摩拳擦掌,大有再**破坏一番的打算,毕竟从过去经验得到的教训:如果今天让该死的人活下去了,以后一定会形成麻烦,趁着今天一路战得顺手,就把这些妖魔鬼怪一次扫荡了。

不过,就泉樱来看,下面那个诡异的怪人看来固然不是好东西,但身边交握着手掌、弄响指关节做热身运动,浑身萦绕着黑暗魔气、满面煞气的妮儿,却更像是危险人物。

但这场战斗尚未爆发就告结束。

那名青斗篷的怪客一声不响地掉头就走,转身前一扬手,地下的一切就像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片刻间就不留半点痕迹。

泉樱先是一奇,继而恍然。自己与妮儿联手,敌方除了像多尔衮、周公瑾这级数的强人,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敌人会立刻开溜,也不怎么值得奇怪。

妮儿本来想追击敌人,但那名怪客消失的方式很奇特,地上只留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虽然与有雪的遁地术不同,但也是魔道之术的一种,再看看他消灭实验室的动作,说不定还是一个魔法师,为了怕吃暗亏,还是不追为妙。

放弃追击,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抢到之前要送去给公瑾的那个机密箱子。由於市长官邸内乱成一团,石崇本人又不知道去哪里瞎混,所以很轻易就把箱子寻获,只不过一抬起来,就知道里头装的不是机械。

到底是什么呢?泉樱稍稍把箱子撕开,只见到里头放的全是卷宗档案,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从粗略瞥见的几串字句,还有「天野源五郎」这个人名,泉樱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拂晓已过,当柔和的晨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人们身上,泉樱从妮儿倏地惨白的脸色,猜想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而紧跟着,就连泉樱自己也意想下到,妮儿身体一软,整个人往前一倒,就这样昏死在泉樱的怀里。

第五章·人小鬼大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在魔屋中养伤,枫儿着实挂念身在地下奋斗的亲友,当她们在恶劣环境下奋战时,自己却在这边一个人悠悠闲闲,这真是不可原谅的过错,偏偏身体一时间仍然无法复原。

这时候的枫儿,并不晓得有雪等人正在地下面临战斗,只是直觉地感到一阵不安,而这近乎直觉的不祥感,已困扰了她数日,尤其是在侍女们掩齿窃笑时,这感觉更是强烈,只不过她今天终於知道是为什么了。

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那位女士,得到的连串回应,是口口声声说着没有问题。话虽如此,枫儿却觉得她有些话没有说出来。担心事关重大,加上疑惑的感觉,她便很直接地逼问了。

「其实呢……这只是一个意外效果啦!当初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是好事一件,因为我们现在连那个男人的情感层面都搞定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收获吗?」

从枫儿的问题看起来,这位义姊的回答无疑是顾左右而言他,进入魔屋至今,这位女主人给人的感觉虽然神秘莫测,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但说话时从来没有像这样吞吞吐吐,结果更令枫儿觉得不安。

出於武者的第六感,一种像是被冰冷爬虫类爬过肌肤的不快感觉,让她们坚持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个……这个……虽然不是很好启齿,不过每个演艺人员都会遇到这种事的,其实呢……石崇是冷梦雪的疯狂歌迷。」

「什、什么?」

由於那位女士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嗫嚅良久后,忽然像一串溜丸子似的快速说出,枫儿的惊呼声就显得很错愕,但已经累积足够职业经验的她,却马上听懂了这句话,略微一惊后,迅速地回问。

「有多疯狂?」

「嗯……热爱,非常热爱,几乎是到迷恋程度的那种病态爱。」

「这么说,他以前和曹寿一起来听歌,在台下色眯眯地看我,是……」

「喔,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的小梦雪这么冷艳动人,除了那些被魔法歌洗脑付钱的家伙,台下其余的男人,哪个不是色眯眯地看着你?这是美丽女人的独享专利,不要大惊小怪嘛!」

如果被一只恶心的蛞蝓爬在肌肤上却不会大惊小怪,那个人也就不是女人了。枫儿更想了起来,当时曾多次被安排秘密与曹寿晚餐,石崇作陪,理由是为了雷因斯搜集艾尔铁诺的情报,不过现在想来……

「以前每次秘密晚餐,你收了多少?」

想起来还真是不愉快的经验,毕竟,蒙着面纱共进晚餐,桌子特别拉长距离,用餐时又遮遮掩掩的,每次都吃得想反胃。

「我没有收多少啊!他们送你的贵重礼物、珠宝首饰,我替你变卖折现后,不是都给你了吗?」

「那些是我知道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呢?每一次安排的过程,中间人应该有抽成吧?」

「嗯……四千……不,是五千金币。」

非同凡响的金额,让枫儿无言地瞪大了眼睛,但却立即摇头,否决道:「不可能,以你的手段,最起码也是七千金币。」

「为、为何你会知道?」

能让那位女士表现得这般惊愕,或许也足以自傲了,但枫儿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因为在持续的追问下,她才知道原来塑造明星是这么好赚的一门生意。

「这么说,除了我的签名画卷、用过的手巾、帽子、杯子……你连我睡过的枕头和被子也都拿去卖了?」

对照起这一边紧握着拳头、强忍住怒气的冰冷表情,床帘那一边传来的声响,让人只能联想到生物在极度恐惧下发出的颤抖。

「你!枉费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姊姊一样看待……」

「哎呀!女侠饶命啊!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老鸨,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纵然心里气得要命,但过去毕竟深受青楼联盟的大恩与照顾,明明知道对方的恐惧是伪装出来的,枫儿却怎么也无法疾言厉色。

「……算了,就这样吧,只要能够有利任务进行,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想知道,除了我的晚礼服之外,你们有没有把我的内……内……」

「内衣是一个女人的贴身秘密,我们也是女人,女人是绝对不会出卖女人的。」

「……那还好。」

「不过石崇曾经特别下订单,订了一个等身大比例的冶梦雪抱枕,这东西算不上是贴身物品,也没有肖像权,我们重金卖给他,海噱了他一票,你应该不会有过度反应吧?」

不会才怪,尽管她向来自认是个够坚强的女人,但是近五年来,这是枫儿第一次有想要翻白眼晕过去的感觉。

「想开一点嘛,反正你如今身在这里,石崇那个老色鬼就算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动到你一根毛啊!」

人的忍耐确实是有其限度,当这一句说完,得到的回应就是一个枕头重重掷出,正中面门,把人给打下椅子。

身在魔屋之中,枫儿干涉不了香格里拉里头正在发生的事,只能尽力祈祷,泉樱千万平安无事,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兰斯洛交代了。

枫儿的担心,现在正逐渐上演成事实。泉樱确实为着眼前的情形感到焦头烂额,首先是眼前的那个箱子,经过短暂的考虑,她从箱子中随手抽出几份卷宗,放入怀中,然后起手一掌,运起天位力量,把整个箱子连带里头文件毁得乾乾净净,不留分毫。

「源五郎师兄,你应该要感谢我的……」

泉樱喃喃说着,但她自己也知道已晚了一步,如果真的要向源五郎邀功,那么至少就不能让妮儿看到这箱子里的东西,可是,最不该看的人已经看到了,而且反应还大到当场晕厥过去,看来日后相逢时,源五郎师兄有得头痛了。

「妮儿,妮儿醒醒……」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人给弄醒比较重要,但是泉樱连续唤了几声后,面色微变,发现妮儿晕倒并非是单纯受到惊吓的反应,至於理由是什么,目前根本无法判断。

「麻烦一波接着一波啊……」

泉樱真的是只能苦笑了。她向来被公认为颇富军政之才,但开始接手雷因斯的操盘工作后,她确实体会到过去源五郎和小草的辛苦,这群整天出纰漏的家伙,需要的不是一个军师,而是一个万能的天才保姆,随时应变与处理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

单就一个主将的立场来说,己方能够常常发挥出意料之外的潜力,那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喜事。因为惊喜总是伴随着惊吓而来,幸运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的,就好像妮儿今晚的突然暴强,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昏过去,如果这两件事调换一下顺序,自己此刻肯定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雪太郎怎么办呢?」

棘手事物一件跟着一件,泉樱到这时才有空想起,有雪不知道被关在这里的哪一处,眼下所见一片兵荒马乱,石崇又随时会出现,实在不是去寻找他的好机会。

(没办法,只好先放着不管了,但愿他吉人天相,好在他一向都是洪福齐天那一型的……)

假如泉樱知道有雪正和敌人联手,与另一个敌人大战,那么所采取的措施便会不同,但目前她只是确信,一个连八歧大蛇都伤他不得的福星,在这里多撑上一天应该不成问题的,况且说不定有雪早巳趁乱逃回去了呢!

有了取舍,就好办事,泉樱背着妮儿飞上天空,绕了几圈假动作后,回到了所住的行馆。一落地,问明白有雪尚未前来会合,心里平添一层担忧,但也下多话,问了海稼轩目前的所在,急急忙忙朝他那边走去。

海稼轩与妮儿的异变发生得如此凑巧,相互间一定有所关联,这点问妮儿是没用的,还是直接问海稼轩比较有效。泉樱表面行若无事,心头却着实焦急,抱着妮儿到了海稼轩的门前,也没手敲门,只是喊了一句「海师兄」,跟着就一脚踹开门进去。

「海师兄,我有事……」

「别进来,我正在穿衣……」

「啊~~」

推门进去的瞬间,泉樱只隐约瞥见一个上半身**的男性躯体,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低低的尖叫一声,惊得连手上的妮儿都抛了出去,第一时间关门转身,把身体贴靠在背后的门柱上,犹自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只听见海稼轩愤怒的叫骂声从房里传

「彼、彼你娘之的,你这个偷窥的变态女人!连进来前先敲门都不懂吗?白鹿洞到底数了你什么?我如果……你干什么?」

在海稼轩的怒骂声中,泉樱这次竟光明正大地推门走了进来,把刚才被扔在地上的妮儿抱起,放到后头的房间,跟着回来,好整以暇地拉张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海稼轩。

情势瞬间逆转,反而是海稼轩一脸火大却不知如何发作的表情,两手紧张地提着裤带,才要说话,却已经被泉樱抢先。

「我刚刚才想起来,你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小鬼,连少年都算不上,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是有夫之妇了,如果不是因为……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好怕?」

泉樱的态度落落大方,说来虽然好笑,但连她本身都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有保姆的架势了,在雷因斯这边工作,华发早生的压力还真是大呢!

「你这女人……趁我状况不好落井下石,等我武功回复,一定会找你算帐……」

外表只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连声音都变得稚嫩,海稼轩的话听来毫无威胁性可言。尤其是因为变成孩童后,不能再穿飘逸长袍,一时间又准备不了什么适当服装,侍女群只好拿了一套戏服出来,让海稼轩穿着吊带裤、短袖上衣,还配上一顶鲜黄色的鸭舌帽,整个穿戴完毕后,看来相当地俊美可爱。

泉樱忍着笑,把昨晚在石崇府第中发生的一切,还有妮儿如何横扫敌群,如何昏倒之事说了一遍。只是,基於心里的些许顾虑,她并没有对海稼轩提起箱子里有关源五郎的秘密。

「……所以,你就是要我弄醒这泼辣丫头?这个简单,我白鹿洞医道博大精深,这点小问题算得了什么?」

海稼轩疾笔奋书,马上写了一张药方,唤来侍女去处理,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汤药。

大家同坐一条船上,海稼轩没理由在药方中弄鬼,更何况以他一贯的气派,也确实不是那样的小人。泉樱为了表示尊重与信任,整个过程甚至一语不问,当侍女端着药碗经过,只见碗面上并无热气,不像是经过蒸煮,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药方,只有一股掩不住的辛辣气味。

「你在白鹿洞到底学了什么?这点小事就让你束手无策,往后怎么能担当大事?」

「普通的医道,我也略知二一,但妮儿的状况特殊。海师兄与她的变化几乎是同时发生,你功力尽失,她武功暴强,这些太过巧合,我不得不产生某种联想。解铃还需系铃人,泉樱才希望海师兄能够出手相助。」

海稼轩两手放在吊带裤的侧边口袋里,斜眼看着泉樱。虽然她拱手低头的姿势甚是恭谨,但从自己对这女人的了解,她现在的眼神,好像已经猜透自己这次偷鸡不着的事实,以她的聪慧与精明,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你猜的事,一点事实根据都没有,不过,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就会做到,刚刚那碗东西,保证一帖见效,尤其是这种场合。」

「这种场合?」

「当年……嗯,根据典籍记载,九州大战时与魔族死斗,有些人类战士中了**摄魄之类的术法,要不然就是被敌人重手击昏,这碗东西可以让其中的八成苏醒过来。」

「这么神奇?用了什么药草?」

海稼轩动动眉毛,本来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拿了出来,慢慢地堵住耳朵,口中迳自道:「指天椒、花椒、胡椒、辣粉……用油混了,从鼻孔慢慢倒进去,理论上最多是从一数到十五就会醒了;数到二十还没醒的勇者,我至今还没看过;下过要是真的有人数到三十还不醒,那你就直接办后事吧!」

一番话听得泉樱寒毛直竖,单是想像其中滋味,背后就险些冒出冶汗。一拍桌面,站了起来,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几乎掀掉屋顶的惨叫,直传过来,桌上的磁杯、磁碗应声破裂,纸窗纸门不但糊纸破裂,就连木质部份部出现了裂痕。

一番话听得泉樱寒毛直竖,单是想像其中滋味,背后就险些冒出冶汗。一拍桌面,站了起来,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几乎掀掉屋顶的惨叫,直传过来,桌上的磁杯、磁碗应声破裂,纸窗纸门不但糊纸破裂,就连木质部份部出现了裂痕。

泉樱给这一声凄厉怒叫贯耳直入,脑里晕晕,只见一道烈火般的愤怒人影从后房飙出,一下子就闪到面前,抓住泉樱衣领,面色涨红,鼻孔就像是盛怒的公牛,不住喷出热气,而单从那股扑面而来的辛辣气味,泉樱就不难想像妮儿此刻的心情。

「你、你这个阴险的蜥蜴女……」

「不、不要生气……」

这场纷争最后仍然是由肇事者摆平,被辣得几乎要呛炸开来的妮儿,炽愤的怒意,在看见两手插进吊带裤口袋、头戴鸭舌帽、帽缘露出几络雪白发丝,俊美得有如天使般的海稼轩后,就像奔流江水被大石堵住,虽然好几次都想一拳打下去,但最后仍是放弃,伸手拍拍海稼轩的帽子,露出一个虽然不好看,却是发自心中的笑容。

「小弟弟,这种没礼貌的行为,下次不可以唷!」

难得的温柔,却被一语顶了回去。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虚伪啊?都几岁的人了,还在这边装大姊姊,劝你好心一点,早点把自己嫁掉,造福人间吧!」

这一番极其直刺痛处的毒言,自然也造成了应有的效果,如果不是泉樱慌忙拦阻,再次被气到鼻子喷出高温的妮儿,可能就要在这里演出流血惨剧了。

不过,要劝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东西来分散注意力,泉樱不敢提昨晚妮儿昏迷前看到的东西,怕造成火上加油的效果,只好委婉地提起有雪仍然没有回来,多半是还被困在市长官邸之内的事。

「雪太郎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最好还是早点把他弄出来比较好。」泉樱说。

「怕什么?你难道怕敌人对他严刑拷打吗?这家伙平常好吃懒做,喜欢对我毛手毛脚,还做官贪污,被人拷打也是活该的。」

话虽然这么说,妮儿是不可能扔下有雪不管的,尽管她希望能拖海稼轩一起去,但知道他目前功力尽失后,这个报复念头也就宣告作废了。

「好,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这就去踩踩敌人的地盘,要是他们敢不交人出来,我就掀掉石崇的狗窝,顺便把他的狗头也一起扭下来。」

妮儿摩拳擦掌,自信满满,看过她昨晚战斗表现的泉樱,对这些话毫不怀疑。只要是昨晚那样的情形再现,石崇九成不是妮儿对手,除非多尔衮突然出现,不然单对单的情形下,目前香格里拉里头大概没人能够和妮儿对抗,然而,那个穿青斗篷的魔导师很让人担心,安全起见,泉樱决定要和妮儿一起出发。

「兵贵神速,我们立刻出……妮儿,怎么了吗?」

正要开门出去,泉樱发现妮儿呆呆地站着,面上的惊愣表情更是教她万分不安,尤其是连续问了几句,妮儿都只是一副极度惊讶的错愕表情,呆呆地不发一语,这更让泉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稍一回头,只见海稼轩环托着手,面上笑容似是讥嘲,换言之,他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海师兄,有什么话请你直说。」

「我大概知道这丫头怎么了,不过还是由她亲口告诉你吧,反正……又不是女人突然变成了男人,其他的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知道海稼轩不会帮忙,泉樱也无暇去管他,忙扶着妮儿坐下后,再问了几句,稍微回过神来的妮儿才说了几句话。

「……真气……运不上来……」

「咦?」

「我、我运不起真气,全身内力空荡荡的,好像消失了一样……」

「咦~~!」

在泉樱满是惊讶的低呼中,雷因斯方面的作废战力,新增一名。

第六章·现身

舆石祟对峙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整个过程中的反应与机智表现,对有雪来说,却是超乎水准的表现。

把握到石崇的弱点、神奇的卷轴,这是能够顺利携美逃生的最大理由,不过这些并非没有代价,当使用卷轴遁地,跑了盏茶时分后,有雪忽然觉得胸口剧痛,跟着这痛楚便迅速扩大,麻痹了整个前胸,当看见湿热血渍染上了衣襟,他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挨了石崇一掌,当时的伤势已是极重,只不过因为郝可莲运气震伤,这才没有当场毙命,而后由於卷轴的神奇效果,暂时把前胸伤势愈合,所以自己才能生龙活虎,与石崇一番对战。

可是,力分则弱,当自己靠着卷轴喷火与遁地,连续地使用异能,卷轴就无法继续释放能量,稳住胸口的伤势,所以在遁地行走片刻后,恶化的伤势一下爆发出来了。

(不好,这次糟糕了……)

亲亲阿纯似乎伤得极重,一遁入地下,脱离石崇追击后,她立刻在自己肩上狂吐鲜血地晕去,现下连自己也要昏去,最坏的情形,就是一对男女就此活埋地底,在严重昏迷之下先后断气。

(死老三,该是你出现的时候,连叫了几次都不出来……)

放弃了把源五郎当成召唤兽使用的祈祷,有雪尽最后一份力量,想把卷轴放回胸口,但伤口出血的情形,却比想像中更严重,稍一使力,眼前就发黑晕眩,整个人连着托在肩上的郝可莲一起倒了下去。

在丧失意识前,有雪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某样东西。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黑暗中的黑色人影,照理说应该无法辨认,但他却觉得,有一道黑色身影快速地靠近,跟着,胸口就有了一阵寒意……

「有雪,有雪,醒一醒……胖子,把眼睛睁开……醒醒啊!」

模糊的声音,听来浑厚爽朗,依稀像是某一头久违的公猴子。

「唔……老大,你滚远一点,有你在……我都会倒楣,你好像是专门吸同伴的运气一样。」

「有雪,有雪,醒一醒……胖子,把眼睛睁开……醒醒啊!」

同样的语句,这次除了仓皇的低声叫唤,还加上手掌助威,连续几巴掌让雪特人稍微回复神智后,他蓦地一醒,惊觉到自己刚才的呓语若真听在兰斯洛耳里,后果可能不是进医院三天就能简单摆平的。

幸好,醒来后睁眼环视,身旁除了郝可莲之外,就是一片黑暗,哪有什么臭猴子的踪迹?总算可以稍微放心,而胸前的伤口也止住出血,只是和早先依靠卷轴异能愈合的情形,有些不同,不再出血的伤口苍白如雪晶,摸上去触手生寒。

「血止住了,真奇怪……」

有雪喃喃自语,抬头一看,郝可莲正躺卧在对面,刚才逃脱时没有时间仔细看,现在近距离之下,这才看清她全身是伤,神情萎靡,尤其是一只右手,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沾满了鲜血。

「石崇那头老奸狗,一动手就用暗器暗算我……」

郝可莲苦笑着,勉力抬起了右手,有雪看见她右手掌心扭曲变形,糜烂的骨肉中,隐约见到金属光芒,显然在两人初对掌时,石崇手上戴了某种暗器,欺郝可莲没有回头的弱处,一下就暗算成功。

「阿纯,你的手……」

「没什么大问题,再怎么说,我和你们这些人类不一样,这点小伤杀不死魔族的,只要我这一次死不掉,就轮到石崇有大麻烦了。」

目前看来,两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目前有雪气空力尽,怎样都要先休息一下,才能使用卷轴遁地,继续逃跑。而或许是缺乏紧张感的关系,明明知道不该,但有雪仍是忍不住朝郝可莲身上看去。

与平时的妖艳姿态相比,重伤的郝可莲,困顿神情反而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美感。身上衣衫在在激斗中破损,全身有多处雪白肌肤暴露在外,尤其是随着呼吸而起伏、弹力十足的高耸胸部,看在有雪眼中,更是比任何兴奋药剂更刺激的东西,看着看着,连自己身上的痛楚都忘光了。

察觉到有雪呼吸有异,郝可莲当然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虽然心里并不在乎,但还是有些气恼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却不料因此震动到有雪身体,断裂的肋骨疼得两眼泪汪汪。

「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痛得都快死了。」

郝可莲与石崇一轮恶斗,始终被压在下风,险死还生后,剧烈的体力损耗让她内息一时间提不上来,没法再运气为有雪震伤,但她本就是出身云梦古泽的毒物行家,对医道自然也钻研颇深,虽然不能运使真气,但却出言指点有雪,让他自行捏按自身**道止痛。

「好一点了吗?」

「哪……哪有好啊,更痛了,是不是你的方法不对啊?雪特人和人类的**道不一样,还是你拿治魔族的方法来治我?」

「哪可能啊?只要是人形的生命体,**道的位置与效果都是大同小异,同样的毒药能毒死雪特人,当然同样的治疗也能治啊!」

「可是,就是没有效啊!我想……还是用我们雪特人的土方法好了,一定见效的。」

「什么方法?我身上还有些药品……」

「不、不用药,不过……请让我在你的爆乳胸前睡一觉!」

雪特人瞬间飞扑起身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很难相信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敏捷身法,像闪电似的急扑那两座饱满山峰,不过,完全料准他行为模式的郝可莲却抢先一步动作,人还没扑到,一只等待在那里的右脚已经正中额头,也不管他肋骨痛是不痛,就把人给踹飞了出去。

「现在不行啦!起码得等伤势都好了再说……」

这番别具意义说语,刹时成了毫无意义的空言,因为被踹出去的有雪滚倒在地上时,已经再次失去意识。重新再把人弄醒,又花了一点时间,但由於先前那番嬉闹,彼此间的气氛缓和许多,也间接避免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就是有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从石崇那边听到的话。

一直维持沉默不是办法,但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经过短暂的考量,有雪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开口。

「阿纯,你……」

「别问,如果我做好准备,那我会告诉你可以告诉你的事,但是现在不行,我还没有想好。」

话才问出就被拒绝,这似乎不是大意外的事,但真正让有雪感到惊愕的,是郝可莲接下来出口的一段话。

「……我还没有想好,我甚至也想不通,今天为什么要这样救你,我、我不该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我也就不会露出破绽,石崇他也就不能够……」

一番话听来语无伦次,不过曾与枫儿相处过的有雪,却能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都有着相同的信念:就是封闭自己的心,杜绝所有的破绽,只要心无牵挂,做起事来就能放手而为,不知恐惧为何物,只会为他人带来恐惧。然而,一旦心中有所羁绊,原本的锐气就会减弱,对於生存在黑暗世界中的人,这也就代表被淘汰的开始。

与石崇的一场恶斗,如果不是因为受到自己的拖累,纵然受到石崇暗算,情形也不会如斯恶劣。过去可以靠着人质与冷血战术,从容宰杀强敌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可被威胁的人质,心中的恐惧莫可名状。说得极端一点,阿纯她没有立刻捉掌轰杀自己,消灭「破绽」,自己就应该痛哭流涕地表示感激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喃喃自语的口气,似乎越来越偏离理性,感觉上倒是与石崇刚才凝望大火的狂嚎有点类似,如果让她继续钻死牛角尖进去,等一下变成了发狂的魔女,倒楣的自己肯定首当其冲。

「等等,阿纯,我们不谈不开心的东西,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石崇那家伙的身边有什么人?」

这段话问出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但从对面的呼吸声由急促渐趋平缓,可以知道郝可莲收摄心神,渐渐回复了理智。

「告诉我应该没关系吧?你以前跟石崇是……但你现在既然改投铁面人妖那一派,虽然我觉得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可是……总之,石崇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家先合力打击第三者,应该没有问题吧?」

由於怕刺激到郝可莲,有雪说话吞吞吐吐,不过最后一句则是任谁也能听得明白。如果说郝可莲本来是受石崇派遣,到周公瑾身边卧底探剠,后来则因为心存叛意,导致石崇要下手诛灭叛徒,那么石崇就该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提供一点能让石崇垮台的情报,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石崇,他本身的武功就很高,只不过以前顾忌陆游的存在,一直不敢展露实力而已,陆游死后,他肆无忌惮,才开始进行他的霸业。」郝可莲说。

「那除了他本人,还有那个连脑浆里头部是肌肉的多尔衮以外,他身边还有什么高手?」有雪问。

「还有几个,都是身怀绝技、不可低估的人,可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使唤得动,也不知道有几个与他同行……」

说到这里,郝可莲的声音陡然一扬,道:「不好,我忘了那个家伙,有他在,遁地很不保险,我们必须立刻移动。」

「怎么了吗?再发动遁地要一些时间……」

「我这两天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他叫鸠摩狮,精通妖法邪术,石崇把他也调回来的话,就能够用魔法来搜查我们,单单是躲在地底,根本不保险,我们必须立刻……」

郝可莲的话声未完,就觉得周围开始移动,起初以为是有雪使用卷轴开始遁地,跟着才知道不对,因为有雪本身也是一副错愕难当的表情。

「有……有结界。」

卷轴的异能已经启动,但却无法在地底移动。即使是天位武者,除非是修成万物元气锁,否则也无法拘束卷轴的异能。所以这次敌人是对症下药,直接以魔法布下结

界,让地底下的有雪无法移动。

郝可莲见机极快,发掌轰向周围土石,但重伤之余,运气艰难,这一掌竟然轰不出去,跟着两人眼前便出现光线。郝可莲适应得最快,但还来不及采取什么动作,身上一紧,赫然被某种看不见的压力锁缚,动弹不得了。

「鸠摩狮,果然是你这头蠢狗!」

听见旁边郝可莲的怒斥,有雪睁开眼来,看到自己与郝可莲正踩在泥土上,漂浮在半空中。往下方一看,居然就是石崇的市长官邸,而石崇站在下方,旁边有一个身穿青斗篷的男人,低垂着头,面孔被斗篷遮住,瞧不清楚样子,但却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鸠摩兄,你的准备措施做好了吗?」

「结界已经施布完毕,鸣雷……不,郝大小姐放毒用毒的本事,没有人敢小看,但被四十九重结界阻隔,相信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石兄可以立刻动手。」

「这就妥当了,待我处决了这个叛徒,宰掉那头雪特猪,再来与鸠摩兄一起研究他的那管卷轴。」

「桀桀,如果真是创世纪……嘿,如果真如所料,那石兄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正统继承权,可喜可贺啊!」

男人的声音听来不算苍老,但他桀桀怪笑的声音,却让有雪觉得阴阳怪气,加上与石崇站在一起,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有雪侧头望向身边的郝可莲,只见她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尝试做什么,但从紧皱的眉头看来,多半没什么效果,而下头那一对不住狞笑的奸狗已经要动手了。

「有雪老公……这次对不起了……」

正当有雪一下望旁边、一下望地面的时候,旁边轻轻传来这样一句歉语,有雪一愣,跟着反而笑了起来,低声问了一句。

「阿纯,刚刚我们昏倒在地底的时候,你有没有再帮我止血?」

不知道有雪为何有此一问,郝可莲睁开眼睛,道:「呃……没有啊,我醒来的时候,你胸口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不是你卷轴的异能吗?」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相信我的运气,每次到紧要关头,一定会有援军出现。」

说得自信满满,有雪突然扯开喉咙,大喊一声,「雷因斯的绝世美女们,该是你们发挥义气的时候了,出来把这两头奸狗扁到死为止吧!」

这么一喊,石崇与鸠摩狮的动作为之一顿。之前他们确实有预料,当捕获这名雷因斯丞相时,会否出现雷因斯方面的高手援救,己方则可趁机诱杀,不过截至此刻,两人的天心感应、魔法侦测都传达同样讯息这附近并没有天位武者埋伏等待。换言之,别说雷因斯,任何一个势力的援兵都不可能出现。

「桀桀,这雪特猪临死还在发大梦,你的美女援军怎么还不出现?」

「浑、浑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正义的援军就算迟到,也绝对不会不到的……不过看在是绝世美女的份上,两位可不可以稍微等她们一下,多等上一刻钟再下手?」

虽然是不合理的荒谬要求,不过由於当事人太过正经的态度,地面上的两人反而被这份厚颜无耻弄得呆了一下,就连旁边的郝可莲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的紧张感觉消散无踪。

「嘿,哪有这种好事?你就请绝世美女们为你报仇吧!」

「哇!你们这两头没耐心的奸狗,我诅咒你们一辈子泡不到妞!」

看着旁边有雪哇哇大叫的拙样,郝可莲真的觉得很有趣,假如就这么死了,或许会没有怨恨之心地直达地狱。然而,她的这个心情却在片刻后急遽地起了变化,再次惊叹起有雪的好运。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乍听入耳里,只像是某个酒醉疯汉的呓语,但在场的三名天位武者却同时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的天心意识有了感应,就在离此不足百尺的东方,有某个强大气息不合理地突然出现。

之前已经预期会有雷因斯的天位高手来援,但当敌人毫无预兆地出现,所有防备措施全部失效,这等心里冲击,对石崇确实有着巨大影响。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东侧,则是看见数十尺外的一处突出飞檐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尽管此刻是朗日晴空,但那副伟岸身躯却仿佛自生一股黑暗气势,把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天才魔导师——阿里巴巴古德三世。」

依稀类似的自报姓名,不过才短短一日一夜的的差距,头衔就已经有所不同,从正义与爱的战士,荣升为正义与爱的天才魔导师,虽说他身上感觉不出一丝与魔法相关的神秘气息,但是在这声自报姓名结束后,黑暗的洪流化作怒涛,向这边直涌而来。

意外成为皇家保姆的泉樱,并没有什么叹气的余裕,就得再度抢奔赶往市长官邸。

匆匆忙忙携带兵器,向市长官邸飞去,泉樱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当石崇手里的隐藏实力一一浮现,单是与自己族人对上,就足以让无法放手而为的自己进退不得,更别说还有其余的高手了。

(只是刺探好呢?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雪太郎?唉……怎么到这时我还拿不定主意?)

素来重视策划的泉樱会陷入这样的窘境,其实不是她本身的责任,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照理说,有海稼轩、妮儿这两个强大战力在背后支援,她大可只出点子、决策,然后舒舒服服地等待结果,谁知道天不从龙族人愿,这两大战力等於是相互抵消,她一个人从出主意到跑腿执行,都得要亲力亲为。

「可是……不行啊,今天的相关行程,如果不按照预定执行的话,石崇会起疑心的,还有您最好再找个时间练唱一下,因为……」

「我会让石崇没空来打扰的,至於其他的行程,反正也是蒙面,你们让妮儿上阵吧!我都忙成了这样,没理由放她一个人轻松的。」

当侍女团苦苦哀求指示,泉樱一面叹气,一面作着交代。尽管妮儿对於自身状况十分恼怒,想要拔光海稼轩的牙齿,问出事情究竟,不过眼下的问题太多,只有分开来一一解决。

最可靠的两大战力都弄得一团糟,不敢想像以雪特人搞乱子的本事,如果不尽早救回,还会捅出什么麻烦篓子。泉樱甚至不敢提出向雷因斯请求援军的要求,因为听说除了枫儿姊姊,雷因斯其余奇人异士惹事的本领也不输给雪特人,自己如今已是焦头烂额,不堪再被抛一把火过来了。

(咦?有点古怪啊……)

当市长官邸已经遥遥在望,泉樱顿生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因为浓烟还很明显地往上冒,照理说昨晚的一场喧闹至今,早该有人灭火、整理,不该让火延烧至今。是官邸里出了什么变故?或是又有人杀进去捣乱吗?

几个疑惑在脑里闪过,当泉樱进入官邸周围一里半范围,脑里的天心意识顿时剧烈震动,传达着非同小可的警讯。

(好强大的气息!为何刚刚一点都没有察觉?难道……结界?有人刻意封锁了气息?)

这气势并不是普通的天位武者所能发出,除了无比强大的压迫感,这股一味偏重霸杀刚烈的魔气,浓烈得即使在一里之外,仍让泉樱寒毛直竖,心里一再感到不安,抬头望去,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整个市长官邸正被一层深深的黑云所笼罩,不见天日。

(从市长官邸里发出来的,世上什么人有这么强烈的霸气?难道多尔衮回来了?可是……多尔衮的魔气没有这么强烈,莫非是奇雷斯?)

脑中闪过几个当世顶级强者的名字,泉樱无法确切判断,只能加倍小心,全力隐匿起自身气息,减慢速度,朝石崇府第靠近。这时的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这股气势的主人是敌非友,自己的处境会是如何?

然而,靠得近了,她就发现石崇府第内并不平静,有数股气机正自激烈动荡,换言之,就是里头进行着天位战,如果说其中一方是石崇势力,那么敌对的一方是……

这念头才一想,就听见一阵明显含带痛楚的怪叫声入耳。

「唉耶……」

随着这声痛呼,一道青影像是炮弹似的倒飞上天,身影看来有些模糊不清,但泉樱一眼就认出那便是自己与妮儿所遭遇的怪人。

(果然,在战斗的是石崇一方……)

从这青袍怪客倒飞的势道之急,就可以想像将他轰飞离地的那一击有多强,而他飞至一半,身形陡然消失,这也让旁观的泉樱暗暗心惊,知道这是使用瞬间移动的徵兆,藉由魔法挪位消失,来卸散身上所受的敌劲,换句话说,这人确实是一名天位魔导师。

(这人应该不弱,能够把他一击轰飞,该不会是……)

一个猜测浮现脑海,泉樱心头狂跳,正要飞身探看,就听见石崇愤怒地吼了一声。

「尊驾武功如此了得,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为何如此藏头露尾?」

「你说错了,我是天才魔法师,所以这是魔法,不是武功,废话少说,看招!」

「你胡说八……呃!」

会一面出手一面喊「看招」的「魔法师」,世上只怕是绝无仅有,当轰雷似的爆响震动耳膜,泉樱抬头一看,这次是石崇像断线风筝般倒飞上天,从他嘴角喷溅的血沫看来,显然已经伤在这一招之下。

石崇与那名青袍怪客都不是弱者,以二对一,竟然明显居於下风,足见敌人的武功强绝,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而当石崇由空中飙射回地下战场,泉樱也已经小心地贴靠在一座塔楼之后,清楚地俯览着这场发生在市长官邸内的战斗。

有雪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空气球罩里,旁边那个重伤的女人,看来很像是郝可莲。石崇和那名青袍怪客正在地上作战,而被他们两人困在中心围殴的人是……

(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先生?)

确认了这点,泉樱有着短暂的惊喜。前晚发生在洞窟里的事并非梦境,那个浑身黑色装束的汉子——阿里巴巴古德三世,是确实存在的人物,而他此刻的雄霸英姿,也正与那个晚上毫无二异,拳飞掌舞,劲风横扫,散发的凛冽魔气玄黑如墨,迫得身旁两大高手不住后退,无法正面相抗。

「鸠摩兄,请配合我出手,下一击我左你右。」

「好。」

发现情势不利,石崇与那青袍怪客采取更有效率的联手作战。他们的默契还算是不错,有时候虽然喊着一左一右,但真的出手,却突然变成一上一下,诡变难防。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变化战术,始终被压制在下风,无法突破敌人强大魔气的威力。

而当他们两人稍微露出疲态,敌人就趁机发动猛招,令他们的破绽暴露出来。

「看本大……呃,看本大魔导师的天才魔法!」

仓促间的慌忙改口,并无损这一招的无匹气势,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往前跨一步,迈着弓箭步的势子,左肘以一个玄奥的姿势翻扬起来;当他右脚猛踏在地上,双臂翻扬,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后,重重落下,左拳敲放在右拳之上,曾在那个晚上闪耀於香格里拉地底的疯狂雷电,就在浓烈的玄墨魔气中爆出炫目闪光。

一道接着一道,超越人类目光的急速,令得周围十尺之内下起了雷电之雨,连续的紫绿电光,在十尺方圆之内来回窜闪,如癫如狂,追击噬打着每一具仍有生命迹象的躯体,不死不休。

泉樱躲藏在十尺之外,不受影响,只是对於这等声势暗自心惊;有雪和郝可莲被四十九重结界封锁,相对也受到防护,虽然结界瞬间溃灭大半,但一时间却仍因祸得福,平安无事。

首当其冲的石崇与鸠摩狮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数十道妖雷魔电,暴闪着灿烂的紫青毫光,夹带无比的杀伤力,连环朝他们两人追击而去。可怕的速度,再怎么厉害的防御也不可能完全挡下,两人连连中招,踉跄后跌,根本管不了身形究竟露出了多少破绽。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香格里拉地底的怪虫,这些妖雷魔电可以在瞬息间把数百巨虫殛成灰飞烟灭,却仍无法对两大高手造成重伤,相反地,从这一招里头,他们还以各自的见识看出了敌人一再掩饰的东西。

石家的武学确有独得之妙,当石崇运转真气,一头十尺高的透明巨兽蓦地出现,将他笼罩在内,挡去轰击而来的雷电。有了喘息机会,他便能重组攻势,并且从那一记惊世绝学,看出了敌人的来历。

「且慢,你这是天魔功的轰雷……」

一再吃亏,石崇这一声重喝是既惊且怒,但话声喊到一半,就被另一声更响亮的重喝给打断。

「雷你娘亲!我用的是魔法!」

巨喝伴随着一记重拳,痛击在石崇胸口。刚才还在地上发招的黑衣男子,刹那间就出现在眼前,更惊人的是,当这一拳轰在胸口,石崇才骇然发现原本迫发在体外护身的透明巨兽,不知何时已被击散溃灭,换言之,这一拳先破护体巨兽,跟着才印在自己胸膛,而这些过程自己居然完全没能察觉?

瞪大着眼睛,写着满满的质疑与不平,当潜伏的拳劲连串在胸口爆发,石崇便远远地给轰飞了出去,坠向天空的另外一头。一击之威犹如雷轰电闪,威慑全场,正自奋力承受雷电袭击的鸠摩狮,看到石崇败退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顿有所悟。

「你、你不是人,是灵……」

「灵你娘亲!我是魔法师。」

没能记取前人教训,是后继者最大的遗憾。在这种紧绷的战斗状态,鸠摩狮这一开口,牵动气机影响,本来要追击石崇的攻势,一下子就全部转向到这边来,不但已弱的雷电陡然加剧,一发重拳更凶狠地印在他胸口。

比命中石崇时更凶、更霸,那一瞬间的痛楚感觉,让他意识里浮现「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而拳头外围笼罩着一层两寸厚的魔气,当拳劲与胸口接触,护身气劲、结界被破,伤处与肋骨产生的反应不是破损,而是被「吞噬」,仿佛那个拳头是某种残戾凶兽的巨口,一口咬下,伤处完全被吞噬掉,伤势重得无以复加。

同样是在惨嚎声中,这名魔惊法师鸠摩狮远远地飞了出去,至於会以怎样的形式落地,现场就没人关心了。而尽管两名敌人都已经重伤离场,却不代表现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好、好厉害啊!你真是……」

「是你娘亲!」

似乎是战斗的高亢情绪冲昏了头,当雪特人习惯地对胜利者拍马屁时,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反身就是一记重拳,轻易轰溃有雪周围的残余结界,紧急化刚为柔的拳力则变作狂风,将他和郝可莲一起吹冲上天。

「啊~~没天理啊~~」

当雪特人随风飞向天际,警觉到自己失手的黑衣男子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一阵温柔的女子嗓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先生请留步,请问……」

「问你娘亲!」

「啊!」

当巨喝声如雷入耳,泉樱在那一刻确实感到了恐惧,因为看见石崇与那青袍怪客中拳倒飞的惨状,如此威猛,恍若集天地风雷於一拳的重击,她真是无法想像,要是中拳的换做是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运起龙体圣甲,或许会让情形好转一些,可是泉樱却改变主意,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那天晚上让自己整个身心如沐春风的温暖,她主动跨前一步,不做任何抵抗。

拳势来得好急,激起的劲风,令发丝飞飘扬起,刮面生疼,几乎就要错疑那是一个三尺大的巨拳,泉樱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毫不抵抗地以血肉之躯挨了这拳,会不会当场就粉身碎骨?

可是,那一拳终究没有落下……

泉樱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黑衣男子收拳敛势,转过头去,动作之疾,甚至不及让她看到他的眼睛。

「这位先生,请您留步,我有些话想……」

「请不要说,这位美丽的女士,虽然你的天香国色让我心醉,不过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而我……则是一名天生孤独的正义之士,注定要行走四方,铲奸除恶,现在坏人已经受到惩罚,我必须忍痛离开了,请不要勉强我留下,因为你含泪的呼唤,会令心怀正义的我悲痛万分。」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引出对方这样一大串长篇话语,后头的泉樱不由得一呆。然而,尽管自己所熟知的那个男人,不可能这么文绉绉地说话,但以她的精明,又怎么会听不出那一丝刻意掩饰的熟悉语音?

(喂喂喂,男人,你既然想要靠伪装和蒙面来骗人,那就别用没伪装的背影来面对人啊!本来就已经伪装得够烂了,现在一看就更……)

心中的怀疑,在隐约看到「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好像是拿着一张纸条,照着上头文字念诵时,完全得到了肯定。不过,虽然心里很想笑,但是深知何谓传统妇德的她,仍摆出善解人意的温柔表情。

「这位侠士,承蒙您两次伸予援手,我非常地感激,可是我觉得您与我的一位熟人实在非常相像,不知道您……」

「不,你搞错了。尽管这世上有人声音相像、背影相像、连毛的位置都长得一样,不过那仍然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即使是双胞胎,也是不同的人。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过去也从未与你见过面,而且……而且你的那个熟人是一名武者,我则是天才魔法师,我们是完全不同的。」

(喂喂喂,男人,你一直坚持说自己是魔法师,就是为了这个吗?你这么烂的谎话理由,说出去有没有人肯相信啊?因为这样被你轰出去的石崇,好像有点可怜吧……)

泉樱听得冷汗直冒,险些克制不了面上表情。不是前天晚上才见过的吗?而且如果真的是从未见过面的话,怎么自己还没解释,他就知道自己指的那个人是武者呢?这么不打自招、掩耳盗铃的说谎者,自己在日本居然对他的谎言毫不怀疑,想想真是好悲伤啊!

可是,看他说得那么认真,以为谎话十全十美的样子,反而不好意思去揭穿,那该怎么办呢?

「嘟!嘟!嘟!」

突然的响声,打断了黑衣男子的发言,泉樱这时才发现到,他别在胸口固定披风的那块黑色徽章,突然变成了橘红色,并且不住作响。

而从徽章变色作响的那刻开始,黑袍男子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急惶,听出事情不对的泉樱想要靠近追问,却被他很紧张地一指一叫。

「小心!你旁边有只大蟑螂!」

「啊?」

在香格里拉地底的不愉快经验,让泉樱立刻有反应,瞬间往旁挪开三尺,摆好反击架势,却随即醒悟自己被愚弄了,再一回头,阿里巴巴古德三世早已经消失无踪,不晓得往何方去了。

「真是的……怎么这个样子?可别真的有什么事才好啊!」

第七章·情暖冤家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当市长官邸的一场剧斗打得如火如荼,最后以这样的形式收场时,身在行馆中的妮儿等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真是不甘心,被那个蜥赐女抢光了风采,有机会痛扁石崇,这种机会我也想要啊!」

「痛扁了石崇,却拿不到通天炮,你们是不是有点忘记本来的目的了?再说这机会给你也没用,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到石崇面前又能做什么?谦虚点闭上嘴吧!」

「唷,看看是谁在这里胡吹大气,原来是身高矮矮的海稼轩海大侠,个头虽小,口气倒是不小……你这个死小孩,自己还不是一样武功全失,哪里有资格嘲笑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两个都失去武功,我的力气还是比你大得多,一样可以把你欺负得死死的。」

「彼你娘之的,力气大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石崇会把你传唤进府,表演大力气举重吗?」

一轮对话充满火爆意味,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最后尚有自制力地把头别开,说不定就要打起来了。

在泉樱离开后,侍女团则像洪水一样涌了进来,诉苦不绝,妮儿虽然想再对外称病一天,但侍女团的齐声反对,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嗯,再让歌迷一直等下去,太对不起他们了,我自己也是歌迷出身,非常了解那种感觉的……这样吧!帮我更衣,今天由我亲自上场。」

听到这个要求,侍女团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但看妮儿这么兴致勃勃,也没有理由拒绝,就以专业速度开始帮她更衣上妆。

「等一下的记者会,妮儿小姐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不用担心,我以前也当过艺人,和那个没经验的蜥蜴女不一样,再说有什么比较难的问题,你们直接传纸条给我,或是用老样子的悄悄话,那就行了。」

艺人的换装甚是繁琐,要抹药改变发色,也要同时做好发型,一层一层地换上华服长裙,身上还另外喷抹独特薰香。妮儿只着一件贴身的单薄亵衣,尽显少女窈窕的青春曲线,任十多名侍女忙而不乱地快速进行工作,口中还顺便处理问题。

「安全起见,等一下不要让太多人进场……不,或许让多一点人进场,混乱的情形反而对我们有利。」

「妮儿小姐请放心,一般记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石崇那边……」

「石头那边自然有蜥蜴去对付,反正他忙得没法出现,我们就趁机会把事情搞定,一举两得。」

「妮儿小姐……之前一直都没发现,原来你那看起来很贫乏的胸部,脱掉衣服之后还满有料的嘛!这算是发育有成?还是发育太晚?」

在侍女团的大小重点提问声中,这一个问题显得格外刺耳,妮儿先是一呆,跟着就发现原来之前的清场并没有做完全,海稼轩斜斜地倚靠在门口,发出冷淡的嘲笑。

察觉到这一点的侍女团似乎想要告罪,但妮儿的反应却直接得多。

不论何时都维持着典雅的微笑,这是天香苑教导的典范,只不过看在侍女团眼中,浑不在意自己几乎半裸的香躯,大刺刺地站起来,笑着朝海稼轩走去的妮儿,那抹微笑却不见温柔,反而像是隐藏着杀气。

「你……呃!」

「轰!」

力气大与力气小的胜负,一瞬间就分出来了,海稼轩虽然以神妙步法闪避,但却吃了步子太小的亏,还没能够移位,就中了妮儿横扫过来的一脚,被踢得飞出去。

「别以为样子变成小鬼我就不敢打你,告诉你,欺善怕恶是女人的特权,下次再得罪我,你就死定了。」

「……普、普通的小鬼早就死了。」

侍女团的窃窃私语,正代表着她们的惊叹与敬畏,尤其是看到海稼轩身后的那半堵墙壁随着他一起倒飞出去,能够只是快快乐乐地当观众,不必实际亲身参与的她们,更是由衷地谢天谢地。

整个准备工作很快地完成,当成果展现出来,侍女团都觉得非常满意。假如是枫儿在此,或者是由石崇这等狂热歌迷来看,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普通人乍看之下应该是分不出差别的。

「装扮上是堪称完美了,可是……体型上好像小了一号。」

「只有将就了,希望人们看不出来吧!比起体型……动作才是大问题呢!」

侍女群的担心并非无因。连她们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妮儿换好衣服、上好妆,一看镜子之后,整个人先是呆滞,跟着就显得相当「斗志高昂」、「情绪亢奋」,摆明是第一次做偶像扮演的兴奋过头。

「冲啊!我们上阵去吧!」

当妮儿这样下令,侍女群虽然感到不安,但也没得阻拦,顶多只能要求「梦雪小姐」稍稍冷静,至少别太过两眼通红,不然给误认为雪特人,那就糟糕了。至於梦雪小姐平时行走仪态优雅,从不会做出提起裙摆走路的粗鲁事,这些已经没时间多管了。

代替泉樱上阵的妮儿,虽然略嫌活泼与多话,但大体上应对仍算得体,对着底下一众疾笔奋书的记者侃侃而谈,简单交代了离开香格里拉后,半年多来的主要行程与见闻,同时也正式确认,在十五天后於香格里拉举行演唱会。

简短交代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当话题扯开,问到一些较为生活化的琐事,妮儿的回答就很独特而率性。

「喜欢吃的东西啊……卤蛋很好,螃蟹也不错,不一定要贵的才好,好吃就行了,而且,我也很喜欢吃青菜,从来不挑食,每餐都要三碗饭,甜点另外算……」

「关於男人吗?我没有打算那么早结婚,可是我比较喜欢高大威武、个性爽朗热血的男子汉,什么?猛男吗?不是啦,呵呵……不过勉强也算吧!但最近也开始欣赏温文儒雅有气质的男人,反正我说过,我的口味很广,不挑食的,哈哈哈……」

每回答一个问题,侍女群的心就往下沉一层,到后来不是泪眼汪汪,就是欲哭无泪,纸条如雪片般传递过去,哀求妮儿小姐早点下台,别再折磨她们虚弱的心脏了。

也正因为忙乱,她们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影在后台悄悄出现,无声无息,偷偷一动手,就是一名侍女倒了下去。

台前的妮儿仍处於亢奋状态,不料却碰上了麻烦。本来只要单纯接受偷偷传来的纸条或传声,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却因为一件由市长亲信所透漏的秘辛,而增添了许多的波澜。人们开始追问,有关私生子的传闻是真是假?

「听说您这趟离开风之大陆,有在海外进行医疗手术,是真的在……」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污辱人了,妮儿甚至想大声吼回去「难道我这么细的腰看起来像是生过孩子吗」,不过,碍於要捍卫偶像的形象,她只能照着传来的纸条回答。

「嗯……我想各位听到的,都是不实的传闻,海外的医疗技术很进步,我也受惠良多,但并不是各位所听到的那个样子。」

「那么可否请问您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手术呢?」

「思,我是歌手,我所做的手术,自然是有关唱歌的了,有个专业名称,换做我们的语言就是……嗯,阉、阉割?」

一直苦等纸条不到,妮儿有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等到了纸条,妮儿的眼睛险些凸了出来,失声叫了起来,待得满室一片哗然,这才惊觉不妙,急中生智,连忙补过。

「我的意思是……嗯,我其实是说,割……割双眼皮的手术。」

这句话实在转得太硬,无法让人信服。

「为什么割双眼皮就会对声音有帮助呢?梦雪小姐。」

「因为……因为这个……哈哈哈,这个就是所谓异大陆的魔法,为什么割双眼皮就会对声音有帮助,那你得要去问别块大陆的人啊!」

「死无对证」一向是堪称完美的最佳回答,不管碰上什么问题,「异大陆」一词本身就是难以查证的障壁,虽然妮儿的回答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很难笑的笑话,可是人们也将信将疑,被迫中止这个话题。

勉强把窘境应付过去,妮儿隐约从布幕的空隙中,见到海稼轩把昏迷侍女一一拖走的身影,这才知道那张荒唐纸条的由来,心下大恨,只想要冲进去,把这个害自己出丑的臭小鬼给抽筋剥皮,无奈却找不到离开的好理由。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或是不幸,老天似乎听见了妮儿的祈求,就在她暗自握拳,面上仍然挂着微笑,拳头却已经握到青筋暴露的时候,上头忽然传来轰然声响,有某样东西撞穿了屋顶,笔直掉落下来。

「搞什么鬼?陨石吗?」

假如真是陨石,那么这里就要伤亡惨重了。幸好,撞击的力量与程度比陨石小得多,虽然瞬间将屋子弄得半毁,瓦坠木落,人群尖叫走避,但是看情形,倒不至於出现什么伤亡,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当妮儿以好奇的心情,确认了坠下来的东西,她确实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们?」

当泉樱难掩不安地回到行馆,见到侍女群严格把守住各处出口,本来是接待大厅的位置几乎整个塌陷,心里头就知道不妙了。

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抢进屋子里去,才刚踏进去,就听见里头很明显的吵闹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以蔽之,今天在香格里拉上空飞来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因为空中交通过於频繁,所以就容易出飞安意外。」

戴着一顶鸭舌帽,斜斜靠在门边,冷淡回答泉樱问题的,自然是海稼轩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飞安意外,也包括了不明坠落物体是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了纪念今天的特别性,应该将之订为『香格里拉飞行日』。」

「横竖没有假可以放,什么特殊纪念日倒是都无所谓,不过师兄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黑眼圈的形成,实在是无妄之灾,当妮儿处於暴怒状态,海稼轩想要上前说两句话时,妮儿突然转过头来,撂下一句「我记起来了,你也有份」,然后也不管目标是否人小力弱,一拳正中左眼。

「……我不想解释,反正,等我武功回复,这个没礼貌的丫头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造成海稼轩被波及的骚动,现在正激烈上演中,而骚动的源头,是刚刚破屋而降的雪特人。有雪能够逃脱石崇的掌握,平安归来,这本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无奈他身边还多了一位昏迷过去的客人。

这个客人的特别处,就是外表看来下但伤势沉重、失血颇多,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右半身从右手掌开始,慢慢地呈现石化状态。这种情形如果下是碰上魔法师,就是碰上石字世家的高手,依照香格里拉的情势来推判,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妮儿与郝可莲有多次敌对的经验,这时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双方敌对的情势壁垒分明,她的主帅周公瑾更是雷因斯死敌,仇人见面,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只不过因为敌人昏迷不醒,趁这时候下手说不过去,所以妮儿命令侍女们取水来,要把人弄醒,再一掌让她死而无怨。

侍女们应命去取水,但有雪则开始阻拦,先是说应该扣留她当作人质,跟着又说留下她性命,慢慢逼问情报,这才是对雷因斯最有利的做法。

妮儿不是没有考虑过,但郝可莲本身的危险性,还有过往累积的宿怨,不当场毙掉她就已经很不痛快了,更何况要设法医治她的石化与重伤?

反覆考虑了一下,最后妮儿还是宁愿现在就把这大祸害给清除,不用留到未来增添遗憾。而有雪劝说的积极态度,则让她慢慢由狐疑变成肯定,最后更勃然大怒地发起脾气。

「……反正,我这都是为了雷因斯着想,你如果硬要在这时候动手,就是枉顾国家利益,是历史的罪人!是人类与民族的罪人!」

「放你的狗屁,你什么时候学会陆老儿那一套,用人类和历史来当大帽子了?告诉你,那一套过时了,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被那个妖女给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在这里胡说八道。」

本来就不可能隐瞒多久的事,理所当然地被拆穿了,不过争吵的温度却并未稍减,反而越来越趋白热化。

「贪污也就算了……不,贪污就已经够不可饶恕了,你现在还想袒护她,这根本就是叛国的行为。醒醒吧!这女人冷血毒辣,反覆无常,有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人家长得美丽,胸部又比你的大,你这算是忌妒吗?」

被有雪这一下顶撞,妮儿先看了一下郝可莲缓缓起伏的高耸胸口,再看看自己,跟着就大怒道:「奶大有什么好?奶大**,而且我的也发育健全啊!就连那个刚刚变成小鬼的色狼海稼轩,都抵抗不住诱惑来当偷窥**,不信你问他?」

本来想苦笑着劝解说「你们好像越说越离题,停止争吵吧」的泉樱,闻言双目圆睁,瞪向海稼轩,后者则是一脸惊惶,连忙摇手道:「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这边余波荡漾,那边处於争吵中心的两个人,则是仍然鼓噪不休。妮儿质问起有雪,当日也是在自由都市,他曾经亲眼目睹这女人的辣手,而他现在的做法,以后要怎么向枫儿交代?

「总之,你不能忘记自己的立场与身分。迷恋上女人,就变得像公狗一样,这种男人最下流了!」

一番话妮儿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但同样是坚定立场的有雪,也表现出绝不退让的激烈态度,表示再怎么说那又不是自己的妹妹,默哀三分钟就算了,没必要被困锁一辈子,而且……

「……别把我说得好像罪大恶极一样,我高兴当公狗你管得着吗?再说当公狗的又不只我一个,你哥哥还不是一样为了泡妞就把过去的旧帐给抛开了,他是老大,他下流就可以,我有样学样就不行?你们兄妹两个才真的是狼狈为奸!」

口不择言的雪特人,产生的伤害效果相当惊人,而且还重重地波及旁观者,泉樱跨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轻轻一掌拍在门柱上,叹了一口气,双肩一垂,掉头离开了。

假如妮儿这时候有任何的表示,不管是什么,都会令泉樱感到相当地难堪吧?然而,妮儿就好像被气昏了一样,对有雪的这句话充耳不闻,往前跨一步,一举手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好啊,你这个死男人,以为有一点小成就,就可以得意忘形了吗?告诉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要不是看在还有一点情份上,我现在就一掌毙了你。」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啊?难道我会怕你这个死平胸恐龙女吗?你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个宰相,你不帮我,我就投靠到石崇那边去,泄漏光你们的机密。」

「哈,我好害怕啊!你这宰相有什么了不起?能够被你泄漏给石崇的情报,那种情报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性,你高兴对谁说就对谁说吧!不过我一定会在你张嘴之前一掌打死你。」

双方互不退让,越吵越激烈,最后就上演了全武行,不过,太习惯於运用自己力量的妮儿,一时之间忘记自己力量全失、只剩下天生神力的事实,发劲时真气运不起来,这一下空档,给了有雪可趁之机,挣脱开她的锁拿,翻滚到地上去。

妮儿失了先机,但出手仍是很快,只不过还是慢了有雪一步,被他再次滚身躲开,同时拿出了怀中的魔力卷轴。

「臭女人!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没命了,别想跑,给我留下!」

妮儿气愤的奔赶,但有雪一把抓住郝可莲,当卷轴的异能发动,两个人立即沉入地面。无法发动天位力量,妮儿的重拳破坏力有限,虽然把地上打裂了一道大缝,但却没能对消失的有雪做些什么。

「可恶,给他跑了!」

气愤有加,但妮儿却不认为有雪能够干出什么威胁,这个雪特人如果真是那么有本事,就不会一直在雷因斯混吃等死了。相较之下,另外一件事才让她比较困扰,那就是有雪刚才所说的话,尽管当时自己假装作没听到,可是,当眼前专注的事物消失,那些话就像是噬咬人心的毒虫,慢慢地在心头留下酸楚的味道。

「你哥哥还不是一样为了泡妞就把过去的旧帐给抛开了,他是老大,他下流就可以,我有样学样就不行?你们兄妹两个才真的是狼狈为奸!」

当这些话开始在耳边深深地回响,向来维持着爽朗精神的少女,也不禁暂时失去活力,蹲坐了下来,望着门口的方向,幽幽地叹气。

(我……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呢?)

妮儿有余裕慢慢思考自己的处境,不过逃亡中的雪特人可没有。连续的没命逃亡、体力的耗损,加上他原本身上就有伤,经过一轮潜地与狂奔之后,他也累得没有行动力了。

找了一处暂时还算安全的躲避处,他把郝可莲先安置於斯,自己却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先忙着找水。连续的激烈动作,雪特人的喉咙早就乾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没有多余的第三者在,但郝可莲却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其实在有雪与妮儿激烈争执时,郝可莲便已经醒来,只不过为求安全,她装做不醒人事,以便在最有利的时候,骤施突击来脱身。

听见有雪与妮儿的争吵,她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雪特人的色胆包天,已经大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其实以他贵为一国宰相的权位,手上虽无实权,但累积的财富应该也不少,加上有王室与白字世家在背后撑腰,大可以在雷因斯过着艳福无边的放荡生活,为什么会像个初出江湖的小伙子,为了美色舍生忘死呢?

不过,当有雪和妮儿闹翻,他抱起郝可莲潜地、全速逃离时,那种一心三思要把她带离险地的专注,让郝可莲心中的几分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酸楚、有些不忍、有些……难以解释的复杂情绪。

(真是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感动的呢?这根本就不像是我……)

过去在艾尔铁诺宫廷任职,自己艳名远播的时候,曾有几个贵族受到自己媚惑,以持匕首剌胸的激烈形式,来表达对自己的竭诚狂爱,因而死於非命,那时的自己对此不过是轻蔑地一笑,冰冷的心境未曾起过波纹,而现在这个雪特人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何自己的心会这样不平静呢?

「阿纯,你醒了吗?要不要喝杯水?你一定也渴了吧?啊,你右手的情形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石崇的化石邪功诚然厉害,自己与他对掌时,被他在掌上套戴暗器所伤,一下子破了掌上气门,给化石劲侵入,之后虽然用尽天位力量竭力逼运,但重伤之躯力量不足,只能延缓化石劲的侵入,无法将之驱出。

「天魔功」、「化石邪功」这一类有附加属性的特殊功法,与自己的毒掌类似,只要一旦入侵经脉,就很难驱除出去,石崇那头奸狗似乎还特别使了变化,即使自己能不惜代价,强行镇压伤势,回复五成内力,可是看化石劲侵体的诡异状态,如果没有石崇的独门手法,恐怕是难以驱除的。

现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整条右臂逐渐石化,即将蔓延到右半身,这情形又能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止血问题了。

不过,听着雪特人连珠炮似的抛出这一堆问题,关心之情溢於言表,郝可莲还是觉得很舒服,面上泛起微笑,摇了摇头,心里忽然一动,向有雪招了招手。

「咦?什么事?啊……」

只来得及叫个一声,有雪被郝可莲的左手一拉,脚步站立不稳,一下子就跌到她身上,撞个满怀,面部则是感受到一阵结实而又温暖的丰满弹性,当那股特有的浓郁馨香传人鼻端,雪特人恍若身在云端,飘飘欲仙,只不过脑里还知道目前不是大占便宜的好时候,能尝到这意外甜头,就该满足收手,别因小失大。

不过,胸部的主人却比他预期中要开明得多……

「不用急着起来唷!有雪老公,你可以感觉看看,奴奴的胸口还有波动吧?」

「呃……是啊,是啊,你的这个波动实在是……非常地汹涌啊!」

「只要胸口还有在动,心还有在跳,我就不会有事,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替我担心。」

担心吗?事实上,有雪也没法再去想什么担心不担心的了,软玉温香抱满怀,耳里听的是轻语呢哺,脸上碰的是媚骨如酥,尽管自己体内每一根骨头都在哭诉伤疲交煎的痛楚,两人满身的血腥又很煞风景,不过雪特人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生命中最聿福的一刻了。

这样的无声温存持续了片刻,但有雪最后还是决定站起身来做事,理由不是因为厌倦了这样的温存,而是希望能更长时间地拥有。

「有雪老公,你靠得不舒服吗?还是我们衣服上的血腥味太重了?」

居然有男人能从自己的媚惑中脱身,郝可莲不知道应该吃惊还是伤心。

「不……感觉很舒服,可是,如果再这么靠下去,阿纯你就会慢慢变成石头,你那个成熟饱满的胸部,也会变得像**的冷面包一样,如果这种情形出现了,我的幸福、我的幸福就……哎呀!」

惨叫中的有雪,被郝可莲在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尽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过那么夸张的表情与声音,还是让她很想敲一下。

「你待在这里,我出去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来救你的。」

说得比唱得还容易,即使有雪能够求助於妮儿,得到雷因斯一方的助力,都未必有办法驱除化石劲,眼下只有单枪匹马一个人,更没有成功可能,郝可莲实在不知道他能够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有我能做的事,而且……一定有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我是个男人,这是我做事的时候了。」

可是,听到他这么说,郝可莲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原本的心理界定中,这个雪特人是属於可以一起享乐,但自己不会与他患难的人,说得正确一点,当他有难的时候,自己可以顺便去拉他一把;不过当自己处於患难,却很不愿意被他给看见,所以当他摆出一副这样的态度,自己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而且,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这些事……

「嗯,我想不完全是为了阿纯你吧!有某个部份,我也是为了自己。」

难得做这种风格的发言,有雪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我偶尔会羡慕我家的猴子老大,他虽然愚蠢无知自大又好色,但很多时候真的很有男子气概,我想……那么多女人肯跟着他,或许也是为了这个理由吧!阿纯你曾经说过,我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在那之后,我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现在终於有一个证实的机会了,所以……我想当作一个考验,试试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改变。」

这样子的说话,与其说是自信满满,不如先形容为大言不惭,但郝可莲却无意嘲弄。有雪的话,确实触动了她心中的某处,而出於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绪,她很自然地说出了某句不该说的秘密话语。

「你知道吗?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嗯,这个我晓得,所以我努力去改变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够……」

「不,不管你做些什么,我们最后也没有任何可能,我……我已经有了一个男人。」

看似惊人的话语,雪特人却没有什么剧烈反应,只不过在声音中稍稍地表现了吃惊。

「什么?不会吧?我是说……这怎么可能呢?你坦白一点说没有关系,我受得了的,那个一,后面应该还要加两个零才够吧?思,可能要加到三个才够,我之前就听说,像你们这种专门从事地下活动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在比**次数多的,百位数毫不稀奇啊!」

「……我宰了你喔!」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啦!我想要说的是……」

即使是雪特人这样胆大无畏的个性,在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也显得很古怪,相当地忐忑不安。

「一般人是怎么说那句话的……呃……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不过你的未来一定……」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所谓的晴天霹雳,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当郝可莲以平静而徐缓的语调,缓慢说出这一句决定性话语,本来还挂着幸福笑容的有雪,表情就像是开着巨船撞着了冰山,慢慢地沉没灭顶。

不幸挂上「雷因斯·青楼联盟童子军团最高负责人」头衔的泉樱,对於自己只不过稍微离开一下,平复情绪,回来之后立刻面临这等处境,感觉到极度扼腕。

「我真是佩服你啊!为什么我才稍稍离开一下,你就又和雪太郎捅出问题了呢?」

「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吗?敌我不分的,是那个被女人迷昏头的雪特人耶,你也不听听看他那时候说的鬼话,我真是被他……」妮儿不满道。

「不管怎么说,大家始终是自己人,你有不满,可以和他慢慢说,不用弄得……」

话虽如此,但泉樱心里也有数,要急性子的妮儿静下来,和雪特人有话慢慢说,那根本是痴人说梦的傻事。

「……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妮儿是这样的个性,当时就应该留在这里,不让事情更恶化的……」

泉樱这种因为负责任而产生的自我埋怨,在雷因斯阵营中是非常宝贵的精神,因为这团体中的大多数人,在长时间与兰斯洛、妮儿这对兄妹共事后,都已经充分明白「担心得越多,痛得越多」的宝贵道理。

回顾进入香格里拉以来波涛不断的情形,之间的经历真是大起大落,敌我优势不住逆转,但如今摆在眼前的情形是:香格里拉城中的天位战力只剩泉樱一人,虽然敌人那边也是一群伤兵,但如果敌方有强手来到,泉樱确实没把握能护得身边这些人周全。

「保护?真荒唐,就算外表稍微有点不利,但可别把我和只懂得靠怪力使蛮的恐龙女相提并论,区区石崇小儿,我不放在眼里,你保护好你自己就成了。」

「说我是恐龙女?你这个死小孩,人没三斤肉,放屁的本事倒是挺有一手,不用等石崇那个变态佬了,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成人世界的残酷。」

当海稼轩与妮儿这一对失去力量的搭档言语不投机,再次打成一团,泉樱也不得不悲叹,为何自己要负责保护这种人?

但目前实在不是自傲与逞强的时候,就手边的情形而言,自己无疑是需要援军,而之前试图与雷因斯取得联络的回报,则在这时候传来。

整个稷下目前没有能够作决策的人。兰斯洛陛下据称仍在闭关未出,小草、梅琳则是率领了魔导师部队进入自由都市,消弭紊乱的天地元气,根本处於封闭的状态,外界无法接触。

决策性的工作,目前是移交给北门天关的源五郎作裁决,然而,泉樱却收到了一个由北门天关传来的消息。

事情发生在数天之前,但由於情报封锁与阻隔,拖延到今天才传过来,那就是数日以前,本来与五色旗在北门天关对峙的艾尔铁诺军,已经全数撤军,而源五郎副帅则於敌军撤退后,称病告假,无法联络。

乍闻这消息,泉樱有些吃惊,但随即领悟到这不过是源五郎藉以脱身的理由,因为北门天关的敌军撤退,以他的智慧,必然会尽速前来目前已成第一战线的香格里拉。

(不过,花天邪那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理由让他突然撤车?这样子做符合二师兄或是石崇方面的利益吗?或者……是他与源五郎师兄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可能牵涉到的阴谋层面太多,泉樱也无法判断,但既然源五郎离开了香格里拉,花天邪又已经撤军,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多尔衮也前来香格里拉了。

(这可麻烦了,我可不至於自大到认为可以和那位先生一战啊……)

多尔衮是足以与恩师陆游互争高下的强人,「八阳烈焰刀」更是威猛绝伦,环顾己方,海稼轩的深不可测、妮儿的异变之力,应该都可以与他一斗,胜负难料,不过现在这两名强手都处於完蛋作废的窘境,真的遇上了这名武道狂人,己方只有挨打的份,除非……

(到时候就祈祷看看吧,如果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先生能再度从天而降,那问题就扔给他吧……)

连续两次的幸运之后,泉樱很自然地开始期待第三次,不过那人为何不肯现身出来,直接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这却是另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

摇摇头,把多余的杂念甩出脑袋,泉樱想对前方打闹中的两人做一点交代。

「两位,请静一下,我有一点事情想要……」

「闭嘴,别吵,帮我拿一只笔来,我要在他的小脸上题下『彼其娘之』四个字!」

「唔……你这个题字狂,谁不好学,学李煜那背后骂人的蠢东西……等我武功回复,你就……」

「嘿嘿嘿,不要乱动,否则我就不知道会写到哪里去了。」

连喊了几声,两人却对自己的呼唤恍若末闻,泉樱只能选择叹气一声,运力抬起旁边的八仙桌,重重摔砸在打闹中的两人身上。

「……你们两个把自己给埋了吧!」

莫可奈何地处理掉这两个问题人物,泉樱一脚跨出门去,却正奸有一名侍女迎上前来,在慌忙行礼后,通红着脸,报告一个令泉樱色变的状况。

「什么?有窃贼闯入?偷走了……」

第八章·巧计

伤脑筋的事情,不只是泉樱,也同时发生在石崇的身上。

从一般性的角度来看,他的头远比泉樱还要更痛,因为那名自称是「阿里巴巴古德三世」的黑衣汉子多记重拳,令他身受重创,虽然立刻吞服药草,又运功疗伤,但却仍然相当难受,不得不裹著层层绷带,用这可耻的型态出来见人。

惩处叛徒的行动宣告失败,而自己的另一名战友鸠摩狮则同样身受重伤,必须立刻觅地疗养。他的右腹侧连骨带肉,如遭无名凶兽噬咬,整个被「蚀」去一块,伤势重得无以复加,那个黑衣汉子显然是察觉了他的危险性,特别出了重手,强悍无匹的天魔劲,险些当场就取了这名魔惊法师的性命。

除了奇雷斯之外,人间界居然有高手能把天魔功运用到如此境界,石崇大概也猜得到对方身分,尤其是鸠摩狮遁走疗伤之前,边吐血边留下了一个贵重的讯息。

「那个男人……并非实体,而是很高段术的幽体脱离,直接以灵体状态出现,所以虽然来去无踪,但如果能针对这一点作出攻击,那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这个消息诚然重要,但奈何自己目前也无力将之实行了,而黄金龙部队那边传来的回答也很诡异。经过钟化研究而加强原本威力的黄金龙,对著前任族长泉樱,是取得了预期中的战果,但在黄金龙占有优势时,监视目标之一的山本五十六却发生了异变,暴增至一个出乎预期的强度,瞬间重创了黄金龙战队。

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报告,石崇的脸色当然好不起来。不知道海稼轩与妮儿目前的状态,在他来看,敌人方面是强手辈出,己方则相形见绌,照这样下去,该如何扳平这种不利状态呢?

(不行,陷入这种思维就糟了,该与雷因斯对抗的不是我,还定应该让周公瑾与雷因斯方面互斗,消减掉双方实力,渔翁得利,这个做法才是上策,但目前的潜在变因……奇雷斯是个不稳因子,旭烈兀的脑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石崇以重伤的身体,思索着未来的决策方向,一名属下以紧张的表情,跑进来报告一个意外的消息:在市长官邸的花园中,离奇多了一个大坑,里头放了一个包裹,旁边还有一个字条,指名要由石崇市长亲自拆封。

「有这种事?」

欠缺得力的辅助帮手,鸠摩狮又伤得比自己更重,石崇不得不亲自前去处理,不过实际到了现场,见到那个怪异情景,石崇一时间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

市长官邸经过连场激斗破坏,差不多也变成半危楼建筑,不适人居,原本美轮美奂的花园,也早就变成残破不堪,然而,一片残破景象中,突然多了一个三尺方圆的浅浅土坑,中心摆着一个包裹,还附带插着一个「石崇大奸狗亲拆」的牌子,「姦」字上面打了一个叉叉,在旁边补上一个「奸」字,明显就是写错订正的做法。

「这……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太过诡异的情形,使得石崇不认为这是某种诡计,至少不论周公瑾或雷因斯一党人,下笔都不该会有错别字的出现,然而,石崇却也不愿意亲自犯险,主动伸手去拆那个不明的包裹。

「你们两个,下去把那包裹打开。」

随手指派了两名部属,尽管那两个人都是一副被当作牺牲品的颓丧表情,但还是得大著胆子,过去解开那个神秘包裹。

「咦?这里头不是爆裂物……」

「气味好香,这是女人的……」

包裹略为解开,只是稍稍显露了里头的事物,就听见那两个手下这样叫嚷著。奇特的香气,不算浓郁,但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使人迷醉,而嗅在出身香格里拉本地的士兵鼻中,这气味更是难言的熟悉。

(啊!这香气是……)

石崇身躯一震,为著自己所察觉到的东西错愕惊讶,再定睛一看,瞥见包裹里头全都是金线刺绣的丝绸,虽然颜色有红、有蓝、有翠,不过看来都是女性的贴身衣物,而那特有的香气,正说明了这些衣物的主人。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即使是跟随了石崇多年的老部属,也难得见到他表现如此急惶失措的一面。只见他闪身朝那包裹掠近,手一挥,强猛劲风将包裹旁边那两名属下震出丈余,赫然已用上了天位力量。

(啊!梦雪小姐……)

在石崇双臂即将环抱住包裹的前一刻,他脸上甚至出现了不能自拔的狂喜表情,然而,就在他指头要碰到包裹之前,一种淡淡的怪异味道,引起他的警觉。

(这是磷……不妙!)

脑内出现警讯,石崇没有撒手,反而加快速度想要抢过包裹,但仍是慢了一步,任由那撕心裂肺的惨剧,在眼前发生。

「轰」的一声之后,整个包裹已经被熊熊火焰吞噬,洒上了特殊药粉的布料,火一起就迅速化为碳灰,饶是石崇本领通天,也来不及阻止抢救。

和之前在地下密室那一次经验相比,石崇的自制力好得多了,疯狂的眼神虽然类似,但终究想到周围还有大批部属,克制住没有发出狂嚎,可是却仍不禁短暂地心神失守。

极其短暂的可趁之机,对高手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对於修为不高的「雪特低手」而言,更是个不把握不行的唯一胜机。

只听见地面掀翻,一个五短身影自火焰灰烬中跳出,近距离之下,就直接闪现在石崇面前,手里一样东西,直指石崇的双目之间。

「石崇大奸狗,要命的话,就把通天炮的机密交出来,否则我一枪就轰掉你的鬼脑袋!」

以惊人手段奇袭成功的有雪,手中拿着刚刚从青楼联盟偷出来的太古魔道兵器,头上绑着染血的白布条,十足一副视死如归的勇悍模样。大口径的中子枪炮,炮管比他的手臂还粗,尾部必须托在肩膀上,看起来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威力,尤其是在炮口正对着面门时,那种压迫感足以令胆小之人当场昏死过去。

「听到没有?老子是出了名的神经枪,我有耐心,我的枪却会走火,你要不要成为这把枪的第一个实验者,试试看它能否近距离轰掉天位武者的脑袋?」

有雪疾声喝问,周围的人看见这情势,反而不敢贸然逼近,生怕这雪特人一下子手滑,扣动扳机,自己明天就要少个主子了。

「呵,原来是雷因斯的雪特丞相,一国重臣居然需要亲自上阵突袭,难道雷因斯没人了吗?你这么近距离发射,假如威力真的能轰掉我脑袋,靠得这么近的你,难道会没事吗?」

基於武者的自傲,石崇可不认为这把破铜烂铁能怎么威胁到自己,不过看着那黑黝黝的枪口,小心起见,他仍然不愿意冒险,一面用言语寻找对方弱点,一面暗运化石奇功,将面部的护身气劲十倍增强。雪特人的天性懦弱胆怯,石崇就不信世上有不怕死的雪特人,除非……

「大奸狗,你少废话,我们雷因斯的热血男儿,都是不怕同归於尽的,就算是热血女儿也一样。别拖延时间,也别指望你手下会来救你,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你用你那什么怪兽分身,也绝对没有我的枪快,老实一点,把通天炮的核心装置交出来,不然香格里拉明天就要改选市长了。」

跟一流的天位武者接触久了,有雪对於石家武学也略有所知,特别是对於石崇能够以气凝结实体,形成透明巨兽攻敌的手段,他早有戒备,一口喊出来,登时让正做着这个打算的石崇取消念头。

「通天炮的核心装置?看不出来你这雪特人还知道不少嘛,不过,就算我把东西给你,凭你一个人,运得走这么多的重设备吗?」

被人用枪口抵着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石崇确实有打算,如果这雪特人非常坚决,那就要让旁边的属下去运一批机械废铁来,分散雪特人的注意力,谁知道自己这句话才一说,那胖子就猛力点头。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多的装备,我一个人带不走,也没快递运回雷因斯,好,那我们改变交涉条件,通天炮我不要了,你传授秘诀给我,教我怎么驱出入体的化石劲,我就放你走路。」

「驱出入体的化石劲?」

石崇只是稍稍一呆,随即便已领悟,那天看这雪特人与鸣雷纯并肩抗敌的样子,其实早巳说明一切。

「原来如此,通天炮不过是分散注意力的藉口,你这雪特人还满有脑子的,可惜给那叛徒迷得神魂颠倒,连命都要送在这里了。」

「少废话,你不说出驱除化石劲的方法,保证你比我先没命,而且……如果你教我方法,我还有好处给你。」

把鞭子与糖的诀窍灵活运用,石崇一下子也糊涂了,想不出这雪特人还有什么什么东西够资格与自己谈条件,但仔细一想,他身上的那本《创世纪之书》,确实是自己苦心追踪千百年之久的宝物,若要交换,自己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

只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雪特人来谈交易,就算自己愿意交易,他也没命享受交易后的成果,单单靠一把太古魔道武器,这也未免……

「雪特人做买卖,童叟都欺……不对,是童叟无欺,绝对有你石大奸狗的好处。」

有雪说着,右手仍是持枪,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布袋,又迅速放回去,动作很快,但惊鸿一瞥之间,仍是可以看见那个透明布袋里,装着一件水蓝色的三角状丝绸,正是……

「看到了吧!这一件可不是随便摸来,是才换下没多久,还没有拿去洗,原汁原味,专门留下来便宜你这头万年龟公老色狼的。刚才那些杂七杂八的都烧了,不过这一件绝对值得票价,别说我天地有雪不照顾你啊!」

有雪的笑容非常得意,因为自己的引诱,就像是在公牛眼前亮出了红布,石崇虽然没有从鼻孔中喷出热气,但眼中闪烁的狂热色彩,却像是要焚烧一切。

「要驱除化石劲的方法,天下九成的高手都知道,那叛徒难道没有告诉你?嘿嘿,一是让绝顶高手虚耗内力,帮她驱出化石劲;一是同样用化石劲反向击打,就能驱出,但是就算我传你化石劲,你也没法在短时间内修成,因为……」

石崇的态度变得非常谨慎,毕竟雪特人杀了不可惜,但如果稍有不慎,出手威力波及他怀内的事物,那自己可将后悔莫及,所以先低声发话,话中隐隐用上独门功法,慑人心魄,当有雪的眼神出现涣散现象,他就立即出手夺枪。

双方武功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石崇看准时间出手,劲力稍吐,就把有雪震飞,夹手把枪夺过,根本无需使用化石劲。至於这把枪所蕴含的技术,他也相当看重,有心夺取而非摧毁。

「哼,大胆东西,这点小小技俩,有得逞的希望吗?我敬佩你的傻气,不过你现在就为你的美人殉难吧!」

石崇一把将枪抬起,在旁边一众属下的欢呼声中,将枪口朝向有雪,预备让他自食其果,死在自己带来的武器下。

「这一次,看看还有谁来救你……啊!」

一众属下正自鼓噪呼喊,为主子助威,哪知道突然之间一声震天巨响,强光暴炽,猛烈的冲击波把所有人都扫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有一、两个眼尖的,看到在开枪那一瞬间,炽盛火光并非由枪口发射,而是不合理地从枪的尾部猝起直轰,沿着轰击方向,正中石崇的面门。

饶是石崇武功高绝,这样子用脸正面挨轰一记,却也禁受不起,总算他事前凝聚面门的护身劲没有散去,这才只是眼冒金星,鼻梁见血,没有出现严重伤势。

(太、太荒唐了,为什么有枪会往后射的,这是什么不良品……)

事情太过怪异,石崇一时之间甚至难以想像自己中了计,但在漫天烟尘飞扬中,他突然察觉到有人快速靠近,并且一拳轰击过来。而令石崇感到震惊的是,攻击过来的,赫然便是天魔功!

(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奇雷斯?还是正在异变中的山本五十六?)

脑里冒出来的可能人选,目前实力都处於生命中的颠峰状态,自己又是重伤之身,如果被打中一下,那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可能丢掉性命的。石崇心念急转,抢先一拳击出,使上了化石劲,要先挡架掉敌人的攻击。

两劲一交错,石崇立刻认出来,这确实是再正宗也不过的天魔劲,但自己一生中却从未见过这么软弱无力的天魔劲。以地界力量推动,甚至在地界力量中也算是极烂的程度,为何有人能发出这么弱、却如此纯正的天魔劲?

察觉对手的弱,石崇已经收起几分劲道,而蕴含化石劲的一拳,毫不费力地震断来人的腕骨,吹散飞扬尘沙,石崇这才看见自己的拳头,是轰向那个雪特人,而他自知不敌,竟然不避不闪,把胸口挺了过来。

(他的胸口藏了……不好!)

想起那万万不可以损毁的东西,石崇连忙收劲,一时之间势道转换太急,他踉跄后跌两步,但那只余一成化石劲的拳头,仍是擦过了有雪的胸口,震断肋骨,在口喷鲜血中,整个肥硕的身躯像垃圾一样地远甩了出去。

「胖子,你在弄什么玄虚?」

连番错综变化,即使如石崇这般的奸滑多智,也给弄得晕头转向、气急败坏,不得不出声喝问。

「嘿,石大奸狗,你不是很想要我的卷轴吗?但这卷轴有一样特异功能,你、你知不知道?」

有雪挣扎着往后栘动,稍微移一下,嘴边就是一口血溢出。尽管只剩下一成劲,石崇的一拳仍是将他打成重伤,这伤势过去常有,但今天却是首次必须独自面对敌人,尽管心中恐惧,有雪仍是告诉自己,要努力求生。

「什么异能?」

拖着剧痛与重伤,缓慢移动,有雪希望能先缓一口气,然后再以卷轴潜地逃跑,而在那之前,他必须争取时间。

「只要我的身体受到外劲侵袭,那就能够模拟使用那种劲力一次,之前刚好有人帮我用天魔功治伤,嘿嘿……要骗你这大奸狗对我用化石劲,那可真是不容易咧!」

「你……你……」

石崇瞪大眼睛,陡然明白了这雪特人的算计,他如今得到了自己的化石劲,那就能够用以驱除郝可莲体内的化石劲,换言之,自己是彻头彻尾地受人愚弄一次了。

「了不起,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你是我见过最了得的雪特人,石某人服了你啦!」

石崇哈哈大笑,眉间浮现煞气,喝道:「可是,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去炫耀你的成绩吗?」

「哈,这由不得你……哎呀!」

要拿出卷轴,紧急逃命的有雪,背后忽然一痛,只见三名黄金龙骑士不知何时无声地出现,拦截住自己的退路,其中一名更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提起擒住,连卷轴也夺过。

在有雪狂挥手脚,试图做最后挣扎时,石崇回复悠闲感觉的声音传了过来。

「做得好,打碎他的脑袋,我不想再看到这张龌龊的丑脸。」

「呜……救、救命……」

「哈哈,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吗?我就怕他不出现,这次可与上次不同了。」

话虽如此,但针对阿里巴巴古德三世致命弱点的布置,仍未完善,鸠摩狮又伤重,不能及时来援,石崇还真是有点担心这强敌突然出现,不禁左右顾盼,看看是否有那道令己心悸的黑色身影。

一看之下,没有搜寻到可疑人影,但却发现了另一个诡异的东西,漂浮出现在旁边的部属群中,无声也无息,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半尺长的狭简形物体,似剑非剑、似枪非枪,墨黑色的外表,没有发出一丝的反光;奇特的造型,却勾起了石崇的一个记忆,他曾在千叶流的机密卷宗里看过这东西。

(这是……史前太古文明的遗产,四宝剑,别名是……物理崩坏枪!)

想起相关记载,这一惊非同小可,石崇转头叱喝,要手下全速撤离此地,但还没等他开口,炫目强光与猛烈爆炸,已经席卷了这整憧多灾多难的市长宫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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