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1 / 1)

()第一章

“老大…老大…”随着阵阵喊声,‘砰’的一声门被撞了开来,十三急匆匆冲进了周道儿的房间,脸上一副喜色。

周道儿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打了老大一哈欠,而后才伸伸懒腰,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瞧你这满脸堆笑的浪样,难道是出门摔了一跤,拣了个大元宝不成?”

十三挠了挠脑袋,笑道:“跟着老大您混,元宝又算啥,我这是给您报喜来了。”

“噢…喜从何来?”

“老大还记得那天我们去谷中打鸟遇到的那几个王八蛋不?”

周道儿点点头:“怎会不记得,那些王八抢了老子的宝贝!”

十三‘嘿嘿‘笑道:“那几个王八遭了报应了,也不知招惹了那方的邪物,几天不见人发的象猪似的,听说还浑身长毛,现在变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大门都不敢出一步,派中药师看了也不见好,门主正在那召集长老商量对策呢。”

周道儿大乐,那日他临走之时在扔弹弓处撒了点‘元元丹’的粉末,这‘元元丹’无色无味,别名‘返祖丹’,粘上之后,七天之后就能将一活人化成猩猩般模样,但功效只维持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恢复原样,对人并无大害,既然不是毒药,故此也根本无解,这类仙界所传的丹药,只怕玄心宗那些个长老想破脑袋也搞不清究竟。

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脸讶色,朝着十三说道:“嗯…怎么有这种怪事?不过十三啊…那几个师兄师姐好歹也我们前辈,你怎可如此幸灾乐祸?…喏…偷着乐还算了,还如此嚣张大笑,这要是隔壁有人…被别人知道了…只怕…啧啧啧…”一面说着,一面摇头不已。

十三顿时吓了一跳,跑到门口,东张西望了半天瞧无动静才放下了心来。

“好了好了,瞧你吓的,放心吧,当时花大钱租这大院就是为了落个清静,你当我这每个月一百两银子是白使的啊,方圆百丈内就这独一幢,不过就算在城里,这么大一院子也就值个十两一月,这里还真***黑…”周道儿虽然对钱并不在意,但日日挨宰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埋怨了几句忽然又问道:“十三,你是怎么来此处的?我瞧你也不是有钱人家出生,怎入的这门啊?”

周道儿和这十三相处了几天,感觉这小子虽然机灵活泼,倒还确实个讲义气的主,故此想再套套话儿,如若真个可信,便亮明身份,日后做事也更方便些。

十三身子一震,踌躇了一会,说道:“原本我的来历是不能讲的,但我一见老大就感觉亲切,这事情憋在心中也已许久,总想找个人说说…只是希望老大能帮我保密才好…”见周道儿点头,又往外张望了几眼,原原本本的将紫竹谷中之事又说了一遍,和狄勇所说却也并无差别,临末了还加了一句:“也不知道小道哥如何了,想来是被那几个王八蛋给害了…”说着,抹了抹眼角,叹气不已。

周道儿‘噢’了一声道:“怪不得你瞧见那几个王八蛋如此害怕,见他们遭殃又如此兴奋,原来还有这因果在内。”

十三点头答道:“到这里之后,紫竹谷中之事被严令不许再提,想起在谷中丧命的兄弟,再想想自己还寄居在仇人屋下,心中总不是滋味,原想学学狄猛大哥,撕破脸来闹他一通,但又感觉无济于事,最多帮那寒狱中再添一亡魂而已…”

周道儿眼睛一张:“猛哥死了?”

十三见他称呼的亲切甚感怪异,瞧了周道儿一眼回道:“狄勇大哥见许多日夜相处的兄弟一夜之间命丧黄泉,来到此处后总不肯服,日日谩骂不休,终被打入门下监牢,那监牢建在中峰底下寒冰**中,那寒冰**内连地底万年冰川,据说每日里有数个时辰滴水成冰,他在玄心宗无根无底,又有谁会惦记着他?”

说着,终究克制不住泪水,呜呜的哭出了声来,哽咽着说道:“我们几个又没本事,只有勇哥被长老看中,眼看有混出头的时日,等有了点地位也许能搭救猛哥,没料到勇哥出去历练却出了事,据说现在全身瘫痪口不能言,和废人无异,这点希望都没了之后,我们又有何能耐能救他出来…关在那里头毫无出头之日,和死又有什么两样?”

周道儿虽听狄勇说过狄猛已被打入监牢,但却不知他处境如此险恶,顿时也变了脸色,急急问道:“有何法可救?”

十三抹了把眼泪说道:“据说能花钱救赎…”

周道儿顿时松了口气:“能花银子搞定便无大碍。”

十三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如此简单也就好了,被关在寒狱之中的均算重犯,只有宗门长老或四门门主出面担保,经宗主特赦,方可花钱救赎,我们在此地位低下,唯一稍能说上话的只有那老骗子,可偏他没呆几天就不见了踪影,又有谁会出头帮忙了。”

周道儿‘啊’了一声,道:“那岂不是连无风子那老头也帮不上忙了?”

十三点头称是,无风子只是西玄门的一玄门长老,离宗门长老还差了一级。

周道儿‘嗯’了一声不再吭声,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忽然回头叫到:“十三,这附近可有湖泊,我们去钓几条鱼开开荤可好?就是不知当年在紫竹谷中你烤鱼可吃腻了?”

十三身子一震,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周道儿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呵呵’笑道:“十三啊十三,那时在谷中我烤的鱼就你抢的最凶,难道我戴上了这劳什子之后你真认不得我了吗?”

“你…你是小道哥…”十三面上从犹疑到欢喜、由惊诧到激动,扑上前去一把搂住周道儿,声音都有些颤抖,但其中那份真挚却丝毫不假,他在这玄心宗内也有数年,从无人正眼瞧过他一眼,天份有限修道也是不成,狄勇出事之后更是没了依靠,此时再遇周道儿自是激动非常。

周道儿拍拍他肩膀点了点头,见他真情流露,不由得自己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起来。

“小道哥…这些年你去了哪了?瞧你的模样可是发了大财了?嗯…草草可好?那日乱中失了她的消息,也并未见到她的尸首,可是和您在一起?”说到后来,十三脸上不由得一红。

周道儿一呆,十三不知草草乃是树木精怪化成,见她与自己年龄相仿,在谷中和她最是玩的来,故此一直念念不忘,此时提起,周道儿却是无言。

周道儿带五神兽再回紫竹谷后,草草难得现身,紫竹谷和仙道一役之后她更无消息,周道儿那几日忙着炼丹,又知道草草在那树木花丛中等若在自家一般,故此也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想来却有些奇怪起来,但此时多想无益,点点头说道:“十三,草草无恙,此时正在一安全之地,其他事情我日后细说不迟,你且定定神,我还有事要问。”

十三松了口气,点头应是。

“我们究竟还有多少兄弟在这山上?有那些是靠得住的?你且给我一一说来。”

十三眨了眨眼睛问道:“何为靠得住?老大您想作甚么?”

周道儿一笑:“要做什么,你日后自会明白。来的那些弟兄里,有那些能如我们一般贴心可靠,生死不渝的。”

十三听出周道儿乃是在夸自己,咧嘴一笑,点头道:“对,生死不渝!”说着扳着手指便算了起来。

“嗯,原本从谷中到此的共有一十三人,除了猛哥,勇哥和我之外还有十人,要说靠得住,黑家兄弟三个虽然大大咧咧,但极念旧情,是时时提起老大您的,想来自无问题,布森济和子浑二人和猛哥最为要好,猛哥被关之后暗地里骂的最多,看来也无问题,其他几个就不好说了。”

这几个在紫竹谷中之时和周道儿颇为熟识,听了之后点头说道:“那就先这几个吧,你去把他们召集过来,日后就让他们也跟着我罢了。”

说完看见十三似乎面有难色,笑笑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扔了过去。“现在他们是谁的随侍不用管他,就说无风子长老要用人,在这山上只要有银子还不好办,喏,这几张拿去,再给这几日跟着我的那些随侍小厮吧,叫他们散了,明日就不用来了,余下的你自己收着便是。”

十三低头看了看那银票上的数字,顿时吓了一跳,知道周道儿钱多,也不客气,往怀里一收,笑眯眯的出了门去,原本他在这西玄门中是个最下等的麻衣小厮,现在又有了盼头,腰板都直了许多。

很快那几人都纷纷聚了过来,黑家兄弟三个方一进门就扑上前去,抱着周道儿哇哇大哭,他们三兄弟年纪和十三差不太多,不过三人都是猎户后代,身子强壮,三兄弟性格爽直,头脑却简单了些,偏还年轻气盛处事冲动,到了这玄心宗之后受到欺凌却是最多,无论在何人手下,挨揍那是家常便饭,此时见周道儿来了,有如见到了救星一般。

那子浑在紫竹谷中就有小秀才之称,多日不见出落的更是秀气,一身麻衣洗的干干净净,面上更多了几分书卷气,进门就站在一边黯然不语,但眼中一样泪光闪动,显是心中激动。

布森济来自南海,据说乃是蛮民后代,皮肤黝黑,个子瘦小,他为人憨厚,在谷中之时是有名的‘不生气’,此时看来,模样虽然变化不大,但面上风霜日重,看来苦头也吃了不少,不过倒是更为稳重了些。

几人述说了一会离别之情纷纷坐下,周道儿细细打量了几人一会,却发现几人和离开紫竹谷时一样,几乎毫无修道根底,问了问才知道,几人跟着李欢喜背了一肚子书,却都从未真个修炼过。

周道儿沉吟了会,抬起头来已是笑容满面,凭自己囊中的那些仙丹妙药,速成几个一般的高手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天星门离玄心宗颇近,每年大校考校新弟子时均会有天星门下带着观天镜观礼,只要不染魔气,正式入门之后,玄心宗向来不问弟子出处,修道之中一直有顿悟一说,玄心宗数千年来也出了许多不世出的天才,周道儿倒不怕他们到时风头太露会有麻烦。

自己脖子上的紫罗天星中还封印着狍鸮,橐蜚和獾,加上那古怪的吃书虫子和辟空袋中那些黄流师徒所制的宝物,周道儿自己尚不敢肯定在观天镜下毫无魔气(妖气),还是少出面的好,只是那些法宝都是黄流师徒用魔炼秘法制成,暂且无法给这几个兄弟使用,看来要帮他们搞一趁手的法宝还要费些周折。

伸了个懒腰,周道儿笑道:“今日哥几个暂且回去歇着,待我今日好好想想,明日开始,你们便要受些苦头了。”不理几人不解的目光,将几人轰出了门外,端坐在床头便入了定,紫罗天星幻出一道白光,吃书虫子所记的无数妙方缓缓在脑海中划过…

第二章

西玄门后山迭翠峰

峭壁上,树木顽强的从石缝中探出身来,层层叠叠的拥簇在一起,好似给山峰披上了一件绿色的羽衣。

到了山腰部位,陡峭的山坡忽然变缓,形成了一个数十丈宽的石台,石台深处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屏风拔地而起。

微风徐来,石台四周绿树轻摆,红花送香,衬上蓝天如翠,白云如驹,端的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只可惜那石屏后不时传来声声惨叫,着实大煞风景。

“叫吧…老子花了一千两银子让无风子那老头疏通关节,又花了一千两租金才觅到这离玄门最远的宝地,若还会有人敢来打扰,这二千两岂不是白花了,使劲叫,就算你们喊破喉咙只怕也没人搭理,嘿嘿…”

石屏风后露出一小小的洞**,洞口刻着三个大字‘迭翠洞’,洞口很小,一人斜肩将将而过,走进去数米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数丈宽的空地,空地上摆着一个半丈多高的巨缸,缸下燃着熊熊篝火,惨叫声就从那巨缸中传来。

巨缸旁边有一石台,石台上一白衣男子斜躺在上,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藤蔓,瞧那满脸调皮神色和额头银光闪闪的面具,正是那周道儿。

“啊…啊…烫死我了…”随着一声惨叫,一人从那缸内探出头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周道儿手一挥,手中的藤蔓如活蛇一般‘唆’的射了过去,在那人脑袋上一点,只听见‘扑通’一声,那人又跌落了下去。

“老老实实的呆着…再敢往外爬,有你苦头吃。”

缸内传来‘咕咚咕咚’的几声,想是那缸内装满了水,那人跌落下去之后灌了几口下去,而后传来几声哀呼:“老大…烫死我了…再下去,我们只怕要熟了…”

“呜…呜呜呜…老大,您该不会是想换换口味尝尝人肉汤的滋味吧…”

“我们几个几天未洗澡了,只怕味道未必可口…”

……

周道儿恍若未闻,将那藤蔓擒在手中,晃晃悠悠的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也不说话。

缸下的篝火‘嘶嘶’的燃着,缸顶上已冒出了袅袅白雾,看来缸中的水温已是极高。

缸内声音又传了出来,已是气若游丝:“老大…实在顶不住了…都已经半熟了…究竟还要多久啊…”

“不久不久,等那火灭了就好…瞧现在的火头,也就个把时辰的事儿…”

“啊…”

几声惨叫,巨缸被敲的砰砰作响…也不知是否里面的兄弟‘痛不欲生’的拿头和缸闹起了别扭…

周道儿一甩藤蔓,怒道:“谁他妈都不许动,老子花了几百两银子老大功夫才搞了这么一缸来,谁要敢把它砸破了,我就直接将他搁火上烤了算了。”顿了顿听缸内没了动静才又说道:“放心,烫不死你们,那柴火也就燃到现下的温度,不会再高了。”

十三等人其实资质并不算差,只是自小被李欢喜骗去‘修道’,虽然背了一肚子书本,却没有筑下半点根基。

年龄一大,想要从头来过很是不易,凭他们的身体,就算服了那‘天道飞升丹’也无大用,这就好比水缸盛水,缸小,水多无用,盛之不下。

周道儿这大缸内盛的名为‘洗骨汤’,专能助人洗去凡间积淀的尘气,并能筑基培元,大补元气,泡完之后修炼起来事倍功半,端的是妙不可言。

按周道儿估算,连‘洗’七日之后,再给每人一颗‘天道飞升丹’,加上他们肚子中由李欢喜灌的‘满腹经纶’,自己再加以指点,一个月后大校之时,出几个小小高手总不是难事。

周道儿却未想过,他自己修道也修的稀里糊涂,全凭运气才有今日的修为,就算‘天道飞升丹’确实乃是仙家宝物,但如由他指点修炼,这几个小子的将来着实堪忧…

这‘洗骨汤’乃是按仙家秘方所制,汤中参集了数百种药材,将他辟空袋中带出来的存货用了大半,连缸下点的柴火也是珍贵的‘余脉树’枝干,确实颇费了一番周折,偏这几个小子还不识相,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之后便能大涨修为,遇到如此好事竟然还敢大呼小叫,可恶可恶。

不过那洗澡水的温度确实是高了点…但也只是高了‘一点’而已嘛…

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不怕不怕…放松…第一次总会难受些…习惯了就好…”

远处西玄门内

无风子笑眯眯的点着面前的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老怀大畅,数了会,将银子收入床下柜中。

“练那清心丹的药材总算有着落了…哈哈。”

想了想,坐到了床上,一闭眼,捏了个印诀,双耳忽然抖动了几下,细细听了会,而后才又睁开了眼:“怪不得那小子非要借个隐秘之处…原来还有那种爱好…啧啧…可惜可惜…”

瞧他满脸讶色,摇头不迭的模样,也不知他可惜的是周道儿还是那几个正被周道儿‘蹂躏’的小厮。

叹了几口气,无风子起身推开窗户,瞧了瞧天色,朝迭翠峰方向看去,口中喃喃自语道:“那地原本就该属我管辖,这二千两银子却是白赚来的,只希望那…别作怪才好…不过那事情已过数百年,近来一直安稳的紧,想来那小子命数也不会坏到那般地步。”

周道儿上山之后,无风子少说也搜刮到了近万两财宝,确实是一大大的肥羊,故此对他的关心倒是一点不假,听他口气,那迭翠洞内似乎有什么古怪之处。

缸底的篝火终于黯淡了下来,‘嘶’的一声,通红的火焰化作了袅袅青烟,只留下暗红的余烬还在那忽明忽暗的闪烁不休。

洞口小,篝火一灭,洞内顿时阴暗了下来,这一‘澡’洗了足有六、七个时辰,洞外投射进来的天光斜斜照落,昏黄黯淡,看来已是落日时分。

周道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踱到缸前轻轻敲了敲:“火已灭,出来吧。”

缸内毫无反应。

再敲,还是无声无息。

难道真把那几个小子烫死了不成?周道儿心中一急,身子一拔,跃上了缸沿,往内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几人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之上,人却沉在水中丝毫不见动弹。

这‘洗澡’洗出人命来了…

周道儿屈膝勾住缸沿,探手下去,还未摸着人,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猝不及防之下,‘扑通’跌了下去,。

“哈哈哈…老大也陪我们洗个澡吧…”哗啦啦的水声中,几声笑声传来…

“好小子…敢耍我…瞧我的无影指…”

“啊哈哈,老大饶命啊…”也不知谁中了招,大声笑着讨饶不迭,洞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十三等人身上皮肤被烫的通红,慢慢褪下去之后,皮肤中渗出了点点黑色的汗珠,方才穿上衣裳,便又全数湿透,一股腥臭味传来。

几人骇了一跳,周道儿却微笑点头道:“我却忘了,你们洗骨之后,体内积累的尘气毒素会慢慢排出,这汗都是体内的赃物,嗯,如此看来,这洗骨汤果然效用不凡,再泡几天,便能服丹了…”

布森济出去打了几桶水来,几人冲了个凉,周道儿身上的衣衫方才也已湿透,又点了一堆篝火,几人将衣裳用树杈挂起晾在旁边,赤条条的躺在洞内的大石上,天南地北的胡吹了起来。

※※※※“不走了,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密林中,一声娇叱响起,树丛悉窣作响,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白衣少女弯着腰喘息了会,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了身旁倒落的朽木上。

“这小小的林子,运起法术片刻就到,偏你不肯,结果足足走了三天,现下出来了,难道还不肯让我歇歇不成?”

那少女肌肤似雪,明艳无匹,容光映照下,一身鲜艳的丝袍也失了颜色。

此时这少女虽然看上去颇为疲累的样子,但那娇媚之中又带点刁蛮的模样还是份外动人,少女额头点着一花瓣状的朱红印记,正是那出云国的宝宝公主。

“公主殿下,那些仙山的恶贼只怕会窥法之术,一用法术便会暴露行踪,反是我们这样慢慢走路更安全些,您瞧,出了这林子,再翻过前头那高山便是迭翠峰,陛下以前在汉土之时曾在那设了一秘境,有秘境的禁制保护,想来就安全多了,到时公主再好好歇息不迟,我们已在这群山之中躲藏了数月,此时离那秘境已不远,万万不可半途而废。”

少女身后,一个蓝衣女子苦口婆心的劝慰着,正是那金帝托孤的蓝寇儿。

说着话儿,蓝寇儿心里却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刁蛮公主前几日非要使法术打猎玩,又怎会差点露了行踪,只能绕了偌大一圈子以避强敌,这才落到现在这般地步…也不知那几个派去引开敌人的姐妹怎样了…

蓝寇儿一面想着,一面往身后看了看,身后有几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身形笔直,纹丝不动的站在二人身后,每一个脸上都蒙着一片黑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由那秀美的脖颈,姣好的身材不难看出,几个均是不可多得的美女,只可惜这几个女子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一丝寒意,让人顿时少了几分亲近之意。

这便是蓝寇儿手下,出云国的影卫。

蓝寇儿暗自叹了口气:“出来之时三十八人,现在只有这几个了…国内也至今毫无消息传来,出云…你现在可安好…”

那日得金帝密令,带着宝宝从出云潜伏出走,本想离开战场远些之后就用法术遁走,却没料到刚出出云境界,便被仙山发现,一场恶战之后将将逃脱,但自那时起,便被仙山之人坠上。那帮恶贼有如附骨之蛆,总也甩之不脱,幸好仗着神凰彩羽,几次都逃过大难,但手下的姐妹却是越来越少,到了今日,只有寥寥数名了…

原本应往北海而去,但被敌人逼的越来越偏离了方向,此时却到了汉土腹地,出云和仙山一战至今毫无胜负的消息,但看后那些追兵人手越来越多,仙山前线似乎不算吃紧,看来出云战况堪忧。

看看面前的宝宝爱理不理的模样,定了定神,蓝寇儿脸上抹过一道刚毅神色,“我身负陛下重托,绝不能有亏职守,公主殿下,得罪了。”话刚说完,一伸手往宝宝身上一触,宝宝顿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蓝寇儿反手将她搂住,往身上一背,转头说道:“六号,七号在此警戒,如有敌人过来,将其引向西方,如没有,一个时辰之后过山在迭翠峰集合,其余几个跟我走。”

宝宝却没想到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蓝寇儿忽然敢如此犯上,瞪着大眼偏又动弹不得,只能在心底暗骂,从树林到迭翠峰数里山路,已然想了数百个恶毒的法子,要在脱身后一一在蓝寇儿身上试过。

山路崎岖,偏又不能用法术,凭蓝寇儿的身手,身后背了一人走起来也是颇为吃力,个把时辰之后,总算到了地头,几人帮扶着攀上了陡峭的山壁,山腰上出现了一片宽阔的石台,看着面前一块巨大的石屏风,蓝寇儿松了口气,背着宝宝往里行去。

第三章

一声惊呼过后,蓝寇儿扭头便又冲了出去,原本走在后头的几个影位快步抢了进去,而后也都目瞪口呆的怔在了当地。

周道儿等人原本已迷迷糊糊的睡着,此时都吓了一跳,睁开眼一看,顿时也傻了眼。

双方都是愣了一愣,十三哥几个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六个人扑到篝火边七手八脚的夺着衣裳,也分不清那件是自己的,拿到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头上套着,只差没把裤子套头上了.

洞口,几个影卫面红耳赤的退了出去,洞外顿时骂声一片,‘色狼’之声不绝于耳。

周道儿却依旧是**裸的躺在大石上,他感觉既然已被瞧了个精光,穿与不穿也无多大区别,等到六人抢完衣裳,才慢吞吞过去拣了二件胡乱套上,而后听着外面的骂声,高声嚷道:“几位姑娘,您瞧,我们几个好好的在此歇息,是你们莫名其妙闯了进来,怎又说我们是色狼了?你们占了我们几个的便宜,怎能反咬一口…哼哼…”

说着话儿心中却是有些奇怪,猛一眼瞧去,方才进来的那女子身后背着的少女,怎那般脸熟?

黑家三兄弟点头不已,黑大抢着说道:“我们几个文质彬彬,又哪里象色狼了…?不过老大,您说话能否客气些,别吓着美女了…?”

他们三兄弟的父母均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猎户,取名之时图个简单,老大叫黑大,老二叫黑二,老三叫黑三,周道儿曾问过他父母姓名,黑大摸了半天脑袋答道:“黑爸,黑妈…”

黑二在一旁摸着下巴‘呵呵’笑道:“就是就是,小时候我妈叫人给我算命,说我一十九岁之时姻缘上门,这莫非就应在今朝不成?我看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老大可别把她们吓跑了,我娶不到媳妇,我依我妈可不依…喏,老大,老三,我可说好了,方才进来那左边第三个是我的,你们可不许和我抢啊!”

黑大,黑三一起摇头:“我感觉还是左边第一个(第二个)好些…”

说罢,发现三弟兄‘品位’各不相同,感觉自己少了对手,顿时乐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三人凑在一起争论起来,话题毫无营养,无外是那个身材好些,哪个乃是瓜子脸长的俊俏等等…

周道儿差点没晕了过去,这几个小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却没料到一见女人就变了如此德性。

玄心宗内女弟子原本就不算多,这几个小子地位低下,平时里又有谁会看他们一眼了,重遇周道儿之后感觉有了指望,加上年龄到了,正好是少年思春时,三弟兄原本就脾气直白,此时见到美女顿时春心大动,幸好方才看见美女好像不止一个,否则只怕先要内讧。

子浑和布森济却比这三个小子好了许多,一个原本就是温文尔雅的脾气,一个究竟年纪最大,最为沉稳些,在一旁微笑不语,不过瞧那热切的朝洞外张望的眼神,只怕心里想的,比这三个小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反是十三,自顾自坐在角落,笑吟吟的看着几个兄弟,似乎美女对他毫无影响的模样,周道儿知道他心中有个草草在,但又不好说破草草的身份,只能由他去了。

几个人在洞内胡说八道,蓝寇儿几个是何等耳力,自然听的真真切切,她们何时被人如此调笑过,加上宝宝也在一旁,几个小子评头论足的,等若是让公主也受了侮辱,顿时气的胸膛快要炸开一般,可偏又不知道那几个小子是否已将衣裳穿上,只能在外面娇骂不已。

蓝寇儿等人虽在出云长大,却并非妖类。

妖道之中,仙山练的乃是无情的灵心之法,出云练的乃是有情的玄珠之法,无论何法,总能让修炼的妖类修为大增,比起人类修士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帝当年汉土一游之后,兴起了个想头。

人和动物、草木均为天地所生,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同类,何况殊途同归,又怎知人不可修妖法?

除却龙类和神兽此等天生异禀的妖类不谈,其他妖怪原型都是普普通通的动物而已,资质和人自然无法比较,如说强的,只怕也就强在一个‘专’字,心无旁焉,一个‘勤’字,能数万年如一日的修炼进化。

但如果让资质远胜与妖类的人类修炼妖道**又会怎样?

有此一念之后,金帝在汉土搜集了资质上佳的数十个孤女,带回出云加以栽培,配上无数灵丹妙药,加之刻意磨练,这才有了蓝寇儿等影卫。

虽然几人本领高强,但遇到如此局面,究竟还是有着小女儿的羞态,无论如何不敢冒然进洞,只能在外面生着闷气,叫喝几句。

周道儿修为日高,眼力倒也不错,方才一眼便看出,几个女子均是修炼之人,只是看不出深浅,不过想来也并不好对付,听她们话语只怕此时出去便要大打出手,自己倒也不怕,有那飞剑在手,想跑易如反掌,十三等几个却还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一个护卫不当只怕就要吃亏,见她们不敢进来,倒也不急,听着身边的小子们和女孩斗嘴,自己也时不时的撩拨几句,心里却暗地想着法子。

蓝寇儿几个从未和人斗过嘴,又怎是这几个小子对手,说了没几句便被气的七窍生烟蓝寇儿在一旁听了半响,回头看看山下,眼看天色将暗,想到方才留下查探的姐妹还未过来,只怕仙山之人已然追到,此时偏又进不得洞去,心中着急异常。

想了想,将宝宝背到一旁找了个平坦的石块轻轻放了下来,回身手一扬,一支火红的羽毛飘起半空,一团红红的雾气自羽毛上飘然散出朝下轰去,刹那间,石台上忽然狂风大作,隆隆作响中,洞口前的石屏风顿时轰然倒塌,倒下之后碎石却未掉落在地,反而聚在空中化成一道石龙盘旋不休。

“立马穿上衣裳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将你们几个活埋在内!”

此时已用法术,只怕仙山之人立马就能发现赶来,如不能在他们到来之前入了秘境,又要陷入危境,蓝寇儿见等了半响洞内毫无声息,脸一寒,手指轻点,那火红的羽毛‘唿’的涨成蒲扇大小,轻轻一扇,那石龙‘嗖’一声的就往洞内飞舞而去…

就在此时,几人身后一声轻笑传来。

洞外蓝寇儿之言周道儿等人听的真真切切,一开始还当是虚言恐嚇,但等到那石屏风轰然倒塌之后,十三等人顿时都傻了眼,原本几人还在那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周道儿心里也是一紧。

石屏风一倒,透过洞口,那羽毛散发的红光点点散落进来,周道儿尚未反应过来,胸口的紫罗天星微微闪过一道白光,‘神凰彩羽’四个字在脑海中浮现。

在紫竹谷内找不到古书,周道儿已将吃书虫子也封印在紫罗天星之中,一来可以助它修炼,二来封印之后也能防它‘饿’死,此时却是吃书虫子前来提醒。

“如此厉害…”吃书虫子能和他心灵相通,刹那间周道儿已对这法宝的由来、功效了如指掌,却没料到这女子使出的小小羽毛竟然是件上位的仙器,顿时骇了一跳。

心念一动,缚龙网从指尖飞出,从一点白芒化做一张巨网,七横八纵的牢牢护住了洞口,这缚龙网已经黄流师徒再次炼制,将它与那软煅精铁编制的巨网合二为一之后效用大增,此时化开之后,白色的冰蚕丝上闪动着隐隐的金属光芒,将洞**映照的灿烂夺目,足见不凡,只是遇上仙器却能否抵敌还是未知。

那石龙已然成型,洞外轰隆声大作,周道儿眉头一皱,双手划圆,拇指在那圆形中虚点,结成一个阴阳鱼状的符印,一团金色的亮光从双手中迸发开来。

那石龙的头部已朝洞口探出,周道儿手持金光蓄势以待,面色凝重,反是十三等几个小子在道门混的久了,虽没见过猪走路倒还吃过猪肉,法宝还是识得,瞧见周道儿使出的法宝看上去威势非凡,顿时又松了口气,他们虽没见过五神兽,但那马屁的本事却学了个十足十,在一旁大赞不已。

方才戒备着,忽然听见洞外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哗啦一声,那石龙轰然坠地,周道儿一愣,不知有何变故,顿了一顿,将那缚龙网一收,手中的金光却还牢牢把持着,在那散落的石堆后,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去。

洞外

一声轻笑过后,一团五彩迷雾从石台旁的崖边缓缓升起,蓝寇儿闻声一震,已顾不上洞内周道儿等人,身子一晃已与几个影卫一起将宝宝团团围住,神凰彩羽红芒一闪,从空中漂移过来,化出一道火红的光芒在几人身边盘旋飞舞。

彩羽一去,洞口的石龙‘哗啦’一声巨响散落下来,足足遮挡住了半个洞口。

“哎哟,蓝妹妹,谁不开眼得罪你了,怎这么大火气?要不姐姐帮你消消气可好?”语声从那五彩迷雾中传来,娇媚好听。

蓝寇儿冷哼一声:“你这妖女坠的倒紧,上次的苦头还未吃足?竟敢一人追来,不怕被我的彩羽将你的烂毛烧光吗?”

那五彩迷雾缓缓流转升起,飘落到石台上后往里一敛,刹那间化出一个身着五彩霞服的女子,头带霞冠,足登彩靴,身上一件五彩缤纷的衣衫仔细看去竟然是用无数细小的羽毛织成,在彩羽的红光照映下,光彩夺目。

听到蓝寇儿的嘲笑,那女子毫不在意,反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无把握,我又怎敢前来,蓝妹妹的脾气却要改改,如此火爆,日后怎么嫁人,不过妹妹如此如花似玉,我家大哥定然喜欢,想来舍不得对你下狠手…哟…你瞧,正念着他他就来了…”

说着笑吟吟的往蓝寇儿身后一指。

她语气恬淡,与蓝寇儿等人的紧张不同,毫无半点火气,蓝寇儿心中却愈发紧张起来。

这女子乃是仙山帝江手下三十六将之一的黛妃儿,原身乃是神兽中的玳鸟,原居首山,随了帝江之后修炼万年得道,已得灵心,在仙山之中也算是厉害人物。

此次追击之中,仙山派她为主将,一路上让蓝寇儿等人吃了不少苦头,那些牺牲的影卫十有**是丧命在她之手,蓝寇儿只凭着手中的神凰彩羽才数次逃过大难,此时听她说的轻巧,好似有十足把握,又怎能不惊?

直到她说有人在背后,想起洞中曾见的那几个‘流氓’,难道真是仙山早有布置不成?心头更是一慌,真忍不住想回头张望,心神一乱,身边的彩羽光芒顿时一黯。

黛妃儿尚未出手,轻轻几句便已大占上风。

幸好影卫均是由金帝一手调教而成,蓝寇儿更是其中翘楚,只是微微心头一乱,立马又静下心来,侧耳细听,身后毫无异动,微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几下头,自己站立不动将宝宝护在身后,身边的影卫呼啦散开,结成一个圆形阵势,将黛妃儿团团围住。

一声轻吟从蓝寇儿口中传出,空中的彩羽顿时红光大作,一股炽烈的热力蒸腾升起,此时夜色已临,火红的光芒耀遍了整个山头,将半边天空都印的火红。

红光中,一只彩身金眼的巨鸟拖曳着三根长长的尾翼在空中幻然成型,足足低鸣中,口一张,一团炽热的火焰好似流星一般划过夜色朝黛妃儿电般射去。

这群鸟之王中的神兽凤凰,就算只是一化身也不好惹,黛妃儿的神色总算凝重了几分,身子一晃,急速往后退去,双手连弹,点点星芒在身前迅速汇聚成一团白茫茫的星雾,星雾中耀着点点冰芒,散发着一股子令人冷彻心肺的寒气,朝那凤凰火焰迎去。

只是瞬间,那团星雾已和凤凰火焰撞在了一起,轰然一声,火光四射,水雾弥漫,‘嗤嗤’声响中,石台旁边一半树木化为灰烬,另一半树木则结起了厚厚的寒霜,顿了一顿哗啦散落了开来。

挡住了凤凰一击,黛妃儿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主人教的这新招果然有效,我瞧也不用我家大哥出手了,蓝妹妹,你还有何招,还不快快使出,姐姐我一人接下了…”

顿了一顿,往山下看了一眼,又道:“这里可是玄心宗的地头,你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来,只怕一会之后,那些牛鼻子就该来了,我们妖道之事却何必让那些人间修士插手…嗯…我瞧你还不如乖乖的跟姐姐我走,我们换个地方,姐妹几个细细谈心可好?”说着话儿,缓步向前走去,伸手似牵,一幅丝毫不将蓝寇儿放在眼里的模样。

她言语中时时提到大哥,蓝寇儿却怎样也看不出周边哪里还有人在,洞内那几个小子固然可恶,但那赤身**的模样也丝毫没有什么高手风范,但此时大敌当前,却没有时间细想,看见黛妃儿如此轻慢,怒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空中的凤凰身边的火焰顿时大涨,身形比一开始更大了数倍,双翅一振,满天火雨铺天盖地的朝下轰去。

这毁身**一使出,那彩羽的威势固然大涨,但使后数年之内将再不能用半点法术,就算调息好了,日后也会修为大减,但蓝寇儿知道形势危急,虽不知那大哥身在何处,但黛妃儿那帮手下至今也未现身,只怕另有恶毒安排,此时已然拼上了命,再也顾不得其他。

黛妃儿面色终于大变,她来时已经仙山之主帝江提点,知道这神凰彩羽无深厚修为无法使出全效,在蓝寇儿手中最多只能发挥一成功效,加上有帝江新传的秘法克制,故此才如此胆大,却没料到蓝寇儿竟然拼了一身修为用上了毁身**,想要退后,可此时四处均是飞舞的火焰,哪里还有去处,顿时惊慌不已,娇喝声中,团团星雾飞出,与那凤凰火雨乒乒乓乓撞击在了一起,但那火雨无穷无尽,眼见就要不敌。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响起,一道匹练似的白光飞曳而来,在那火雨之中辗转飞舞,竟然丝毫不触,到了黛妃儿身边轻轻一绕,将她拔地卷起,瞬间便已带出了火雨之外,这才在石台角落落定,等到白光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已然站定,笑眯眯的瞧着蓝寇儿拘了一躬:“仙山帝江手下,计蒙见过姑娘了…”

第四章

又东百三十里,曰光山,其上多碧,其下多木水。

神计蒙处之,其状人身而龙首,恒游于漳渊,出入必有飘风暴雨。

计蒙原乃仙界掌管风雨的仙官,也算是仙界上位之人,但因与王母的侍女通奸而被逐出仙界,打入凡尘转世投胎。

也该他命中注定劫数多多,投胎之时错了位入了蛇胎不说,经万年修炼终能得道化龙,偏在化龙之时又遭受天劫,眼见就要灰飞烟灭,得帝江相救才得以保住了修为,感恩之下投入仙山,成了帝江手下三十六将之首。

计蒙原本就是仙胎,虽投入了畜界,修的是妖身,化龙之时又被天劫所害只化成了一半,但修为还是远高于一般妖类,乃是妖界有数的高手之一,平日里以神自居。

此时计蒙一报姓名,蓝寇儿心中顿时一片冰冷,自己使了那毁身**已快到了油干灯枯之时,手下几人更万万不是其对手,哪里还有幸数…

只是那公主殿下…又怎能落入仙山之手…

空中,凤凰足足一鸣,身上的火焰刺天而起,顿时将石台映的血般通红,而后振翅一展,火雨越发密集起来,密布了整个石台,霹雳声响中,天地变色,熊熊火焰中带起尘土飞扬,周道儿咋舌不已,探头看去,那石台都已被削裂了大半。

蓝寇儿等人护着宝宝已缩到石壁旁。

低啸声中,计蒙又化做白光,携着黛妃儿拔身而起,在火雨中穿梭来去,潇洒自如,那火雨竟然不能沾他分毫。

“蓝姑娘,如是金帝亲使这神凰彩羽,在下只能逃之夭夭,不过在您手中使出还是差了少许,哈哈哈哈。”漫天火雨轰击出的巨响中,计蒙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来,神凰彩羽之威如斯,他竟然还留有余力。

蓝寇儿却不得不拼,身子微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空中凤凰的声势再次大涨,如同一团火云将这个迭翠峰笼罩在内。

她连续二次使出毁身**,一张俏脸已变得雪白,眼见就要支撑不住,身后的影卫见状,低叱一声,纷纷出手,几柄乌黑的飞剑不带一丝声响的化做几道黑光朝计蒙斩去。

计蒙哈哈大笑,空中那白光稍稍顿了一顿,而后是‘呜哈’一声巨吼传来,一道实质般的音波带着淡淡青光就轰了上去,只是一触,那几把飞剑顿时灰飞烟灭,无影无踪,只剩下计蒙得意的笑声还在半空中飘扬。

几个影卫顿时浑身一颤,这飞剑和她们心灵相通,此时飞剑受损,等同身受,几人都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神情萎靡,眼见也已无战力。

这计蒙竟然如此厉害,溃敌只在举手投足之间…周道儿原本还有些英雄救美的意思,此时早已有了自知之明,连忙回头示意那几个小子禁声不言,自己也屏住了呼吸跑回洞中,几人找了个最隐蔽的角落缩了起来,只盼那计蒙收拾完洞外的几个后别一时兴起进洞观光,心中求神拜佛不迭。

就在此时,在凤凰火云映照下,远处的山头升起了片片亮影,好似点点星光布满了天际。

凤凰的威势渐歇,长笑声中计蒙幻出了身形落了下来。

站定之后也不看蓝寇儿等人,转身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而后才回过身来,朝蓝寇儿掬了一躬道:“蓝姑娘,玄心宗那些老牛鼻子看来已被惊动,顷刻之间便能赶来,我们在此叙话也不方便,依我看来,姑娘你还是带着公主殿下随着在下去仙山一游罢,在下可担保仙山对公主殿下绝无恶意,只是请她小住而已,等到仙山与出云之间的误会一解开,便恭送公主回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说着掠了掠额头散落的头发,轻轻一甩,抿嘴一笑,那动作表情只可用娇媚来形容,可偏又没有丝毫女流之气,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他轻轻松松,蓝寇儿却已快到油干灯枯之时,一张俏脸白的如纸一般,双眼却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身形也已摇摇欲坠,听到计蒙的话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忽然口一张,一颗血红的珠子喷出,空中那凤凰足足一鸣,低头向那珠子冲去。

“玄珠…你不要命了吗!”计蒙先是一怔,而后怒喝一声,向前欺去,伸手就夺。

可那凤凰之速如何之快,计蒙一时大意却落了后手,只见一道红光过出,那凤凰已将珠子衔在口中,就凭他的修为,要和这神鸟硬撼也有几分顾忌,只能收手退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凤凰化做一道巨大的火幕,生生将蓝寇儿等人和自己隔了开来。

出云国修炼的乃是金帝自创的玄珠之术,只是这玄珠由一般畜类修来,没有数千年岁月根本无法成型,但那些资质远超畜类的人类却又不同,有金帝的特制之术,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蓝寇儿乃影卫之中资质第一之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有金帝亲自调教,又加上无数灵丹妙药陪炼,乃影卫中少数修得玄珠之人。

玄珠和修者息息相关,此时出了玄珠助长凤凰威势,对蓝寇儿这般根底不深之人来说,等若是舍弃了自身的性命。

但此时终究将计蒙阻了一阻,蓝寇儿仗着最后一口元气俯身将宝宝捞起,带着几个影卫掠入了洞中,几个符印捏出,那迭翠洞中顿时光芒大作,刹那间将那凤凰化出的红光也盖了过去,等到那光芒散去,凤凰化做一片彩羽轻轻飘下,在空中轰然燃起,瞬间化为灰烬。

计蒙这才急急赶到洞内,洞内已渺无人影。

远处传来唆唆的破空声,无数光芒划空而至,显是玄心宗之人已赶了过来,计蒙叹了口气,拉着黛妃儿,身子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那些飞剑在迭翠峰头盘旋良久,也不见落地,看那人数只怕不下数百人,下面的石台已被凤凰轰去泰半,此时乱石拥簇,旁边的树木东倒西歪,丝毫不见往日的美景。

领头一人身形高大,白眉白须偏又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上去甚是怪异,此人手持一柄三尺来长的飞剑,飞剑顶端伸缩着尺长的剑芒,显然不是凡物,在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往四周看了几眼,满脸紧张神色,见无动静才回身问道:“无风子可在?”

身后众人中,无风子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禀门主,无风子在此。”

那人皱着眉头问道:“你掌管此地,近来可有何异端否?或者有外人至此?”

无风子低头回道:“这迭翠峰乃门内禁地,平日里人迹罕至,我也时常前来视察,却没发现有任何异端。”

他私收了周道儿的钱财,此时却不敢把周道儿卖了出来。

门中记载,这迭翠峰的妖怪凶残了得,看方才那妖怪的声势和现在此地的‘风景’,只怕那几个毫无修为的小子早已成了妖怪腹中之物,必然没有幸数,倒也不怕露了馅去,只是希望那妖怪吃的干净些,别留下太多残骸,派中人知道这周道儿和自己走的近,到时被人认出了身份,自己可不好推脱,那门主点点头,指了指那被乱石遮了一半的迭翠洞说道:“这妖怪已有千年不见动静,如是它又出来造孽,定然不会就这般退去,洞内定有线索可寻。嗯,既然这迭翠峰乃是你管辖之地,那你就进去探个究竟,也好向宗主回报。”

无风子心中大骂,这妖怪如还在洞内,自己前去岂不是送死,但偏又违抗不得,紧了紧手中的拂尘,落地之后一步一挪的往那洞内走去,他既怕别人进去找到周道儿等人的骸骨曝露了身份,又怕那妖怪到时连自己都活吞了下去,此时心中着实矛盾,只能大叫无量寿佛,希望祖上积德,让自己无忧而返。

幸好那洞内干干净净,别说妖怪、尸首,连蟑螂都不见一只,这才放下心来,出洞禀报,那门主瞧了瞧四周的光景,叹气道:“也该我们西峰事多,此时却连这千年不见的妖怪也出来兴风作浪…既无端倪可寻,那就回去,等宗主出关再交与他老人家处置罢了,到时借的观天镜来,我瞧这妖孽往何处藏身!”

外面热闹无比,此时周道儿等人所在,却又是另外一份光景。

第五章

“听那小子的话语,还有什么公主在此…公主…莫非是唱戏的不成…”

周道儿虽然看不见外头的形势,但几人说话却听的明明白白,他自小在渔村长大,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小小的镇长,听到公主二字,顿时大吃一惊。

又过得一会,计蒙的笑声传来,看来已是胜券在握。

“那小子厉害的紧…只怕那几个姑娘大事不妙…”

外面二方,周道儿虽都不相识,但心底里自然对美女更有好感些,见她们形势危急,此时却也着急的很,但要他出去却也不敢,自己仗着那宝贝飞剑逃脱虽然不难,但露了行藏之后,十三等人必无幸数。

正没辙时,胸口的紫罗天星微微一震,脑海中传来狍鸮的叫嚣声:“主人,那小屁孩算什么,解了封印,看我怎教训那小子的!”

“怎把你们几个给忘了!”周道儿一拍大腿,心中一喜.

五神兽服了渡化筑基丹之后,化蛇已经到了化龙的阶段,只是蛇类化龙之时动静太大,担心紫竹谷宝地会被毁于一旦,故此一直未曾进化而已,其余四个虽然稍次于他,但也一样修为大涨。

狍鸮、橐蜚和獾,三对一,应该有八成的胜数…

盘算了一下,一捏符印,正想将三神兽放出,忽然间,一道白芒闪起,洞内深处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力,在刹那间将他团团围住,周道儿顿时好似掉进了一个极厚重的泥潭之中,往四周看看,又毫无他物,一时间还以为方才缚龙网未曾收好,自己跌了进去一样。

在那白芒中,只听见‘隆隆’的声响传来,白芒敛去,四周又生变化。

方才洞外的喧杂声响突然消失一空,四周变得静寂无比,白芒敛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身体似乎漂浮了起来,被一股大力引着,在一莫明的空间中急速的向前飞去,周道儿顿时大惊,开口大喊却毫无声息,身边的十三等人也不知去了何方…

惊骇之中,身子猛的一滞,那股子力量消散无踪,而后是一声清脆的‘嘎噔’声,似乎是有什么机关打了开来,一股刺眼的金光迎面照来,还未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已撞上了一样物事。

由极亮到极暗,再从极暗到极亮,周道儿眼前泛起一片白雾,丝毫看不清身边状况.

伸手前去,摸到了方才撞上的东西,软绵绵的,外面还包着凉爽的丝绸,摸上去极为舒坦,却不知是何物,再摸了几把,手上忽然传来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惹不住闭着眼轻轻的揉捏起来,那玩意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让他再也不忍释手,一时间顿时忘了身在何处,又为何至此…

正在那哼着小调陶醉不已,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叱:“好你个yin贼,竟敢对公主殿下无礼!拿命来!”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十足的怒意又夹杂着一丝丝恐惧。

“yin贼…公主…”周道儿听的莫名其妙,可最后那三个字却还明白,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脑后传来一阵尖锐的飞剑破空声,顿时一惊,听那凌厉的声响,别说是飞剑,就算是块砖头,砸到脑袋上也要开花,看来拿命来三个字倒非虚假。

此时,周道儿的如意渡却有了用武之地,心念一转,人已如一片羽毛般轻轻荡开,那飞剑在身后追逐不休,可偏又沾不着他半根寒毛,周道儿看不清四周状况,却也不敢乱闯,只在身边一丈光景活动,却也逃不开那飞剑的追杀.

一时间,一人一剑,在空中辗转腾挪飞舞不休。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一面避着飞剑,一面打量着四周,这才看清楚了状况。

身边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毫无一物,那耀眼的金色乃是从墙壁上泛出,金光闪耀中,整个宫殿就好似用一整块的黄金铸成的一般。

身后不远处,十三等人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前头闯进洞内的几个女子正满脸怒色的站在几人身旁,只是个个面色憔悴,似乎受伤不轻,更有一人已倒在了地上。

几人中有一人稍稍靠前,手捏着符印,手指微微晃动,看来飞剑就是由她所放。

自己身下,则有一身着彩衣的少女仰天而卧,似乎受了什么禁制不能动弹,那少女极美,又好生面熟,一张吹弹可破的粉脸现在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那少女正眼睁睁的瞪着自己,眼中散发出浓浓的恨意。

“啊…难道刚才自己摸的…”周道儿脑中‘嗡’的一声,顿时方寸大乱,身子一滞,身后的飞剑顿时赶上,周道儿下意识的反应了一下,但也未曾全数避开,那飞剑带着一抹血光飞过,周道儿左臂上已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左臂传来,周道儿这才清醒了过来,瞧瞧伤口,顿时大怒,一捏符诀,怀中一道银光闪过,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过后,那飞剑顿时片片裂开,叮叮噹噹的跌落在地。

周道儿的飞剑乃半瞬之速,比一般飞剑快了何止半点,银光如电,场中每个人都只是眼前一亮,而后就看见那飞剑在空中裂开,竟丝毫看不清是被何物所破。

飞剑被毁,那使剑追杀周道儿的影卫顿时身子一颤,软软坐倒,她乃影卫之中除了蓝寇儿之外的第一人,练得是二把子母飞剑,前面被计蒙毁了一把已是受伤不轻,此时再遭重创,哪里还扛得住。

除了在紫竹谷中用计得逞之外,周道儿倒还真未曾和人正正经经的动过手,此时见自己法宝发威,顿时得意非凡,遥制着飞剑在空中来回穿梭,唆唆声响中,那飞剑竟然用残影在空中织出了一片银色的壁障…

余下的影卫这才看清,心中顿时大骇,这法宝如此之快,恐怕无人能挡其威,这yin贼如是敌人,凭自己等人现下的状况想要舍命护主只怕也是枉然。

蓝寇儿连使二次毁身**,又拼了玄珠争取到片刻时光打开了金帝所设的禁制,此时已成了废人,公主被蓝寇儿所制,余下的影卫又被周道儿的法宝震在了当地,此时周道儿方一出手便将场面牢牢控在了手中。

这大殿大约有十来丈见方,顶头是一张巨大的宝座,宝座二侧有五扇颜色各异的门户,左三右二,左右二侧竖着一排排金色塑像,从宝座处一直排列到另一头,那金色塑像绝非人形,但世间只怕也无那般兽类,造型着实怪异,但个个雕塑的栩栩如生,似乎只要微微一惊动,便能活过来一样。

周道儿微微瞥了一眼已知那是死物,手指轻轻一挥,飞剑在空中如闪电般划出一条不规则的轨迹,空气被那急速撕破,发出一声尖锐的利啸,众人眼前一花,左侧一座巨大的塑像已经由底座裂开,轰然倒塌,看那裂开之处,分明乃是纯金铸成,这一剑之威厉害至斯。

周道儿得意一笑,轻轻一指,飞剑在空中微微一盘旋,似乎活物般朝众人示威了一把,而后化做银光投入周道儿怀中,消匿不见。

这飞剑用了无数珍贵材料由黄流师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成,那些材料足够制作数百把极品飞剑,加上周道儿的缚灵之术,这飞剑已有仙器之力,自有灵性,此时小露锋芒果然不凡。

那些影卫虽然本领了得,但终究还都是些年轻少女,方才和计蒙一战已使她们伤的不轻,失去强大的力量做依托之后,原先的刚毅果敢、悍不畏死已渐渐的变成了软弱和恐惧,此时看见周道儿嚣张跋扈的示威之举,竟然个个默不作声,毫无反抗之意。

周道儿知道火候已到,这才收了如意渡落了下去。

前面听那影卫说话,看来地上这少女才是正主,周道儿微微一鞠躬,满面笑容:“这位姑娘,小可得罪了,方才突遇巨变一时失态,还望姑娘恕罪,我们几个只是恰逢其会,并非尔等敌人,姑娘可以放心。”

说着往四周看了看,又道:“外头那恶人也不知走了与否,他修为高强,我看这里虽然布置巧妙,但也只怕阻不了他多久,我瞧我们还是早作打算,同仇敌忾共抗强敌才是正理。”

周道儿不知计蒙已被玄心宗众人惊退,虽然对手下三神兽信心十足,但这四人打起来,只怕迭翠峰都要被夷为平地,这还在玄心宗地头上,自己心愿未成,却不愿闹的太大,到时不好收场。

众影卫都松了口气,众人之中除了蓝寇儿之外,却是那方才飞剑追杀周道儿的影卫为首,此时她二把飞剑被毁,受伤也是极深,坐在地上,轻声说道:“此处乃我们陛下所设的秘境,入处有数十道禁制,如不得入法,就算是天仙想要进来也是不易,况且这禁制中有斗转星移之法,机关一启,我们此时已早不在原处,现在却是在…”

说到此处却停了下来,她终究对周道儿有着顾忌,却不敢将这安身保命之处透了出去,反正如要出去,还得靠那机关瞬移出去,也不怕露了地头。

金帝这秘境设的极妙,数个入口均离此处极远,入口的禁制如被强行破去那斗转星移的机关就会失了作用,任何人都无法找到此处,而出去之时只要那数个入口只要有一个还在就能通行无忧。

周道儿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追问。

十三等人毫无修为,经不起那斗转星移的巨力,此时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周道儿瞧了瞧便放下了心。

宝宝由影卫解开了禁制之后,气鼓鼓的坐在一旁,她也是聪明之人,晓得此时却得罪周道儿不得,偏这小子身上还透着一股子莫明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有亲近之意,但虽是如此,想起方才他对自己无礼,再看看那贼兮兮的笑容,气就不打一处来。

周道儿笑嘻嘻的坐在她身旁,着实得意,他已打听清楚,身边的少女名叫宝宝,身份却无人肯说,瞧着那如玉的娇颜,看着那曼妙的身姿,想起方才那几下香艳的抚摸,心里回味无穷…想着想着,直感觉一股子热气由小腹升起,突然间就有了反应,顿时心中一阵狂喜。

原先那话儿被沈丹治出毛病来之时,周道儿尚未到动情之时,故此倒也并不在意,但近来和苏尹朝夕相处,少年情怀早已萌动,但偏却‘无能无力’,周道儿引为憾事。

此时这少女竟然能使他‘枯树逢春’,哪里还能克制得住,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下面正一柱擎天,立马又满脸通红的蹲了下来,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如此大恩,自己定要‘以身相许’。

宝宝在一旁莫名其妙之至,心中暗怕,这贼小子莫非是疯子不成…

他们二人均不知,宝宝乃是半龙之体,周道儿腹中却有颗龙珠,气息相近,故此相吸,而周道儿的阳气被那龙珠克制,此时遇到宝宝这才被引发。

二人虽是旧识,但周道儿此时戴了面具却不好认,而宝宝与周道儿相见之时乃是女扮男装,周道儿虽曾‘偷窥’到她的玉体,但脑海中只怕还是对那美妙躯体的印象更深些,多时不见,此时见到这绝世姿容哪里又敢和那脏兮兮的小子联系到一起了。

宝宝自幼被金帝宠溺,在出云国内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但二人二次见面,周道儿均大占便宜,俗话说,世间众人相生相克,无论何人,总有克星,果然不假…

既然已是自家人(周道儿自认),几个人的伤势总要帮着料理,几个影卫倒还好办,几颗治伤的灵丹下去便无大碍,可那蓝寇儿二次使了毁身**,加之玄珠被毁,却棘手之极。

此时她元气极弱,用药强了,怕虚不受补反而坏事,用药弱了,又好比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任凭紫罗天星中吃书虫子满腹高招却也毫无办法,眼见她已气若游丝,周道儿只得叫几个影卫先用灵力钓住她性命,自己在一旁翻着辟空袋中的药草,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玄心宗西峰之上

无风子丢了一财神日日叹息懊恼,可门主神音近日却心情大好。

那日迭翠峰怪物作祟之后,宗主在闭关之时也受到了惊动,知道这怪物凶猛加之来去无踪,中峰特为此派下一长老坐镇,原本这段时间西峰损兵折将,事端多多,以为会遭到训斥,却没料到宗主丝毫不怪,反到又赐下一法宝,因祸得福,怎能不喜?

神音乃宗主亲传弟子,遇到事了才感觉师尊果然对自己恩宠异常。

另外,宗内的药神也已云游归来,这几日正在帮无心子等人悉心治疗,有他出手,世上已无难症,派中也能少损失二个高手,那缚龙网的去处也能有个交待。

第六章

眼看蓝寇儿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宝宝虽然平素脾气不好,但终究自小和她们一起长大,心底里却有颇深的感情,坐在蓝寇儿身边,将她扶起轻轻靠在自己的腿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道儿,眼中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

美女伤情,周道儿在一旁急的直跳脚却偏又对蓝寇儿的伤势毫无办法可想。

周道儿原本对医术就一窍不通,仗的只是吃书虫子腹内那无数的仙丹练法,此时仙丹无效,哪里还有其他法子可想,虽然倒在地上那小娘皮和自己毫无关系,可如若救不好,岂不是在宝宝面前大丢面子…

正无奈间,却看见十三在一旁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神色,正在火头上,忍不住就一脚踹了上去:“你***韭菜花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藏藏掖掖的干嘛?”美女当前周道儿竟然出口成脏,看来确实已急红了眼。

十三惨叫一声,摸着屁股苦着脸说道:“老大,我有个法子…只是…”瞧见周道儿的脚又快抬起,连忙摆手道:“我说我说…老大莫踢了…”

“蓝姑娘的伤势颇重,我瞧老大虽然本领高强,但在此处无趁手的医具可用也是没辙…”

周道儿大点其头“确实确实,这伤是小伤,只是我无物可治也只能束手无策,否则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松愉快…”十三这借口找的极妙。

“玄心宗内有颇多药典医具,如能将蓝姑娘送到宗内医治,我想老大您应该会有把握许多,只是那天迭翠峰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恰好又逢我们借用之时,这许多天没回去,一回去还带了一重伤之人…只怕别人追问起来不好交待。”

周道儿心中一亮,玄心宗内典藏浩荡,修道界中,医术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故此医书也是极多,凭吃书虫子的本事,吃上个千把本医书总能吃出法子来,只是回去之后…无风子那一关却不好过…其他人倒无所谓,瞧那老头贼兮兮的样子,得了钱财哪里会真个上交宗门,早他妈掖自己腰包里了,故此定然不会与他人去说…

正无奈间,旁边一影卫说道:“时间却不必担心,我们陛下神通造化,在这秘境之中一月只等于外头一日,我们在此也就三天,对外头来说,只是个把时辰而已。”

“哈,这就好办了!”周道儿顿时大喜,吹牛乃是他的本行,想那无风子笨头笨脑,哄他不难,转身朝着宝宝说道:“在此处呆着对蓝姑娘来说只怕是死路,还不如出去博一下方有转机可寻,不知宝宝姑娘意下如何?”

宝宝早就没了主意,含着泪默默点头,一众影卫以她马首是瞻自然也无意见,旁边几个小子立马欢呼雀跃起来,等到众影卫回头给了一杀人的目光才讪讪然的安静了下来。

这秘境之中有美相伴样样皆好,可偏无半点食物,这三天呆下来,周道儿等人身怀修为倒也无事,可怜这几个却都已被饿的奄奄一息,此时见能出去,好似已看见无数美食在前头招手,焉能不喜?

※※※“啧啧啧…你瞧这出口布置的…任谁都想之不到,果然是神人啊…”

周道儿从一巨树中探出了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回头赞到。

从迭翠峰出去还没那胆,随便找了一出口,出了秘境却已是在王屋山北数百里的奇独山,底下更有一条蜿蜒百里的密道朝南而去,这一切机关布置设的如此神妙,周道儿不禁对影卫口中的陛下崇敬起来,当着宝宝的面将他捧上了天去。

这却不象周道儿的一贯脾气,十三几个颇为纳闷,路上偷偷的问了几句。

“废话,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公主,关系不言自明,这老丈人的马屁岂能不拍!”

众人无言,同声大赞。

到了这,那地底密道已到了头,出口这巨树有数抱合围,但在这一片千年巨木林中也只是稍显粗壮,并不起眼,树干中空,下面是一颇大的石洞。

出了林子,前方豁然开朗,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远处无数险峻山峰峭然而立,那些山峰中有一座雄踞正中,笔直而起,上下齐粗,山壁上有几道粗粗的石脊由底部开始曲折而上,远远看去,就好似有条巨龙盘踞围绕一样。

周道儿看了看,回身喜道:“这里已是盘龙山地界,再往南十来里就到王屋镇了。”

盘龙山地处王屋山北,周道儿上玄心宗时走的便是这条道,虽然乃是御剑飞行,但对那座造型独特的山峰却还是记忆深刻的紧。

蓝寇儿伤重,经不起御剑飞行的折腾,加之经影卫提醒,周道儿也怕用了法术惊动了追杀宝宝的敌人,故此一路走来,最多用点轻功,影卫都有底子,宝宝修为也算不错,只苦了十三等人,虽有影卫一路提携,不至于掉队,但也都已筋疲力尽,此时见马上要到地头,顿时精神大振,一起欢呼起来。

只是周道儿倒有些担心,宝宝这般的美女加上旁边同样娇美的影卫一同出现,只怕王屋镇要万人空巷,难免会露了行藏。

幸好秘境中时光停滞慢行,出了秘境数百里地几人行的也是极快,到了王屋镇还是凌晨,镇上行人稀少,倒也了了周道儿的一桩心事。

宝宝等人不能上山,找了家客栈安置了下来,周道儿等人灌了几口酒回了玄心宗,等无风子找上门来,喷着酒气胡诌了几句,又塞了几张银票上去,无风子虽然心存怀疑,但一来财神回来,二来也不敢张扬,三来料这几个小子也掀不其那么大的风浪来,也就作罢。

胡混了一日,等到夜色一临,周道儿使了仙隐符便混入了藏书阁中,可却没料到找了半响半本药典也未曾看见,心中纳闷,却也无法,眼看自己灵力就快支撑不住,只得罢了手。

但蓝寇儿的伤势却不能耽误,几个人在宗内四处找人胡贫,总算得了消息。

玄心宗内有一长老自幼痴迷医术,宗内称之为医神,四个山门藏书阁中的医术却都是被他搬走,全数由他收藏了起来,故此藏书阁中是半本也无。

这医神据说有通天的医术,只要魂魄未散尽,连死人都能救活了,他平日一直在外云游采药,前几日刚刚回来,听说正在帮从紫竹谷一役中幸存的三人治伤。

周道儿听到消息却吓了一跳,如这医神真有那般神通,狄勇也就罢了,原本那药丸的药力在这几日也该散了,可另外二老头真被治好自己岂不是只有跑路的命?

原先乃是担心就让狄勇一人逃脱太过招人怀疑,故此才搭上这二个活死人,此时却后悔莫及,这药神如真有神通,自己安排的那献药救人的把戏泡了汤不算,恐怕还要搭上狄勇一条性命。

这狗屁医神非杀不可…

王屋山脉医神山

这医神山地处玄心宗中峰偏北处北峰和中峰之间,由中峰往北过了一片榉木林,便是一条窄窄的峡谷,峡谷尽头,看见一座低矮的金字型山峰便到了地头,在四周巍峨群山笼罩之下,毫不起眼。

周道儿站在山口一巨大的拱型牌坊前,抬头看了看那牌坊上‘医神山’三个大字,四处张望了几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思索了会,从怀中掏出一药丸吞了下去,而后才慢悠悠的往里走去。

蜿蜒上山的小路旁遍布了一片片怒放的鲜花、一簇簇郁郁葱葱的低矮植物,偶尔才有几株挺拔的树木耸立,微风徐来,鸟鸣声声,配上远方淡青色的山脉,皑皑白云,让人坠入一片祥和之中。

阵阵花香随着微风漂来,幽幽淡淡,闻着极为舒坦,配上旁边灿烂美景,原本该是吟诗作对的好时机,周道儿却毫无雅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着:“妈的,搞点小小的毒粉就想难倒老子…这医神又不是毒神…”

说着话,晃晃悠悠的继续往前而去,在紫罗天星橐蜚的神观术下,数百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均逃不过周道儿的耳目,此时周围半个人影均无,放心的紧。

这医神看来对自己的布置放心的很,或是原本就孤僻,上山路上毫无防备,连个道童都不见,不多时,前头树林里已露出一角火红的屋脊,看来已到了地头。

周道儿这才停下了脚步,手一挥,一道淡淡的白光闪起,人已消失不见,却是使了仙隐符。

虽然仙隐符极耗灵力,但这医神据说在派中辈分极高,乃是和宗主同辈的人物,还是小心为上。

一片庭院虽不算大,但也有数十间屋子,左侧有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屋,四周无门无窗,只在顶上竖着一高高的烟囱,看那外面石墙的模样,毫无青苔,干干净净,看来乃是新盖。

周道儿心中吃惊,这石屋的式样和仙家典籍中记载的一种丹房一模一样,无门无窗,出入全凭旁边的地道,这样屋内无风才能保持炉火的稳定,那盖屋用的石头乃是用的青山的白条石,最能保温,用此石盖的屋子,无论寒暑,里面总是温暖入春。

这医神看来果然有几手…

只是今日来却不是找的此地,周道儿吃惊了会,往四周的屋子看去。

从橐蜚处得知,最深处的几间屋子中有数人在内,想来便是那医神和无心子、狄勇等人了,虽然有仙隐符护身,可如若动静大了,那响声必然逃不脱高人之耳,周道儿虽知自己如意渡奇妙,但也小心翼翼。

院子中除了那石屋别致外,右侧孤零零的耸立着一间六七丈高的巨屋,飞檐挑梁,好似宫殿一般,参杂在那些低矮的厢房之中甚感突兀,屋子四周离地半丈左右围着一圈尺宽的圆窗,这种形状的窗户极为罕见,那窗户上蒙的也并非窗纸,而是一块块水晶状的物事。

周道儿趴在窗口一看,差点没欢呼出来,屋子中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着一卷卷书籍,很多颜色发黄,看来都是古本,瞧那数量,只怕不下万本…

那屋虽大,门却极小,只容一身材瘦小的单人而过,而且开的极低,还得躬身方可通行无阻,想来是为了防潮而为。

门并未关上,门口种着一排叶色深蓝,开着金边粉瓣奇花的植物,周道儿心中暗笑,瞧那花朵乃是一种西域的珍品名为图鲁草,那花香有安神静心的功效,乃是修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只是如若叶色发蓝则说明已是变异,那花香闻到之后,就算神仙,毫无防备之下也要醉上三天,故此蓝叶图鲁草又称三日醉仙草。

方才服用的丹药防防外面的那些普通花毒尚可,对上这号称能醉仙的奇花却不知效用如何,周道儿不敢托大,牢牢屏住呼吸,走了过去,他却不知,他腹中有颗龙珠,世间毒物能奈何他的早已不多,这三日醉仙草又能怎样。

到了屋内,一股古书特有的书卷气传来,吃书虫子在那紫罗天星中住了许久,虽不愁饿死,但也嘴馋许久,早已按奈不住,周道儿一解封印,只见一道白光之后,一只胖嘟嘟的小虫便飞了出去,它在紫罗天星中日夜修炼,却也长进不少,现在行动已不象原先那般迟缓。

吃书虫子小小的身子却肚量极大,屋中那些稍微有些年代的书籍一本不拉,这一顿足足吃了二个时辰,屋中已是空空荡荡。

周道儿使那仙隐符太费灵力,反正有橐蜚监视,却也放心的撤了仙隐符,坐到了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吃书虫子大饱口福,这虫子吃下肚的等若是帮他学的,自然越多越好,如若不是虫子闲那些较新的‘口味’不好死活不吃,周道儿还真想把那些个也塞到它肚子里去。

这屋子有二层,楼下‘消灭’干净之后,周道儿带着吃书虫子又上了二层,看着那如山的典籍,直乐的吃书虫子摇头摆尾,这一顿下来,只怕能管饱一年。

外面天色渐暗,二楼也已快被扫荡一空,周道儿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心里哼着小调,正得意间,橐蜚却传来警讯,一挥手,吃书虫子投入紫罗天星之中,微微一晃,人又消失不见,楼下传来脚步声,而后是一声惨叫,而后是嚎啕大哭的声音,那份凄惨,连周道儿听了也差点没掉下泪来。

哭声响了许久,楼下响起了叮当的铃声,周道儿却是一皱眉,这铃声好似是用来召唤同伴所用,只怕不多会便会有大队人马赶到,自己还是快撤为好。

楼上却无窗户,周道儿只得又往下而去,仗着仙隐符的神妙,只要没有动静,就算从那药神身边走过,也不怕被人发现。

一下楼却又愁白了头,只见一老头正坐在门槛上,双肩不住抽动,显是还在难过之中。

那门又矮又窄,老头在那一坐挡的严严实实,又哪里出得去了,四周的窗户也插的极为严实,想毫无动静的出去也是休想。

从老头头顶露出的空隙往门外看去,远处中峰方向已有飞剑的毫光闪起,这老头在派中地位极高,故此来的定然是中峰的高手。

周道儿一咬牙,使着如意渡悄悄的滑到了老头背后,一捏符印,飞剑从怀中悄然滑出,方想一剑挥下,那老头忽然扭过了头来,身子已如流水般瞬间向门外退去。

这如意渡和仙隐符虽然神妙,但飞剑所带的灵气终究瞒不过高手的灵敏感觉,但周道儿手持的半瞬之速的宝贝又是在偷袭中下手,就算大罗金仙只怕也难全身而退。

天色已暗,空中,飞剑的银光乍闪,将二人的面容映的一片雪白,忽然间,那飞剑顿在了半空。

“师傅…”

“是你…”

第七章

沈丹换下了身上那身大红袍,一板脸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捏着长须在外面胡侃了几句便将人又打发了回去。

周道儿躲在门内,看看中峰来的那些个高手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也晓得他在玄心宗内地位确实不低,好好一老徒弟忽然成了玄心宗的长老,心里着实纳闷,拿定主意等会非要好好拷问拷问不可。

等到外头众人散尽,沈丹走了进来,周道儿却死活开不了口了,沈丹那一脸悲切的模样…着实让谁看着都心疼…

沈丹心里却是乐开了怀,比起这小师傅肚子里的那些货色,这一房子的典籍又算得了什么,光是上次学到的一味七星七玄丹配方就已足顶,况且这些个医书自己也是早翻烂的,这百年来有些‘营养’的那些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上次相聚日短,这小师傅又口紧,虽然将一些仙草灵药的所在交待详细,但最重要的丹方却没传下几味,自己引以为憾,此时拿捏到了把柄这竹杠自然也有得敲了…哈哈哈哈…

心中得意,面上却老泪横流悲切万分,指指屋内的狼狈光景,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眼巴巴的瞅着周道儿也不做声。

如遇到别人,周道儿一飞剑上去也就没了烦恼,这沈丹对他也算有救命之恩,虽然治到最后出了一点点小小纰漏…此时遇到这老徒弟还真没了辙。

况且,这沈丹医术了得,如能有他出手救治蓝寇儿,总比半瓶子的自己出手更稳妥些个…

周道儿将吃书虫子唤出,指了指它,摸着头皮苦笑道:“我也不晓得这小东西肚量如此之大,打了个盹醒来便已是这般光景…我方才翻了翻这些古籍,无用的占多…没了也就没了便是…”

沈丹哽咽道:“师傅…这这…这一房古籍乃是玄心宗上下费了数千年收集而来…徒弟我平日就是靠这混饭吃的…故此宗内将它们交与我保管,如今毁于一旦…徒弟虽然不敢怪师傅,但…但…我日后如何向宗内交待啊…”

“师傅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徒弟我却只怕要受宗内酷刑了……”

“罢了罢了…师傅您走便是…这事情徒弟我一人担了…我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唉…唯一死而已!师傅一走,我便在此自尽,也好过受那无穷痛楚…徒弟跟了师傅以来,也没孝敬过您,总不能还拖累了师傅您啊…”

说着拽着周道儿的袖子,低着头泪如雨下。

周道儿心中暗赞‘有义气!’,还真想一走了之,可低头瞧瞧,这沈丹拽的那个紧啊…

“徒弟也不必难过了…要不这样…我再传你几张仙方如何…”

沈丹立马抬起了头:“几张…?”

“…三张如何?”

“师傅…您走吧…还是让徒弟去死算了…呜呜呜呜…”

“…四张?”

“呜呜呜呜…”

“…五张…不能再多了…”

“成交!嘿嘿…”

“我靠,你耍我呢…”

周道儿看着沈丹那‘梨花带雨’般的笑颜…一拳正中面门…

※※※

有了沈丹撑腰,当夜就将宝宝等人接上了山来。

宝宝和沈丹原本曾经相识,一见面,沈丹虽不认得改回女装的她,她却对这花哨的老头记忆深刻,一聊之下才知道,原来和周道儿也是熟识,宝宝还好,周道儿又是一阵脸红,那日湖边种种妙景顿时又浮上了心头,欢喜的快要爆炸一般…

沈丹在得周道儿所传《大道百草纲》之后,前段时间搜刮了无数珍奇药草,在药神山上栽了个遍,此时取用无忧。

但蓝寇儿的伤势却也着实让他为难了一把,在揪掉了无数胡子,一头乌发也愁白了鬓角之后,总算是想出了法子。

眼看着蓝寇儿一日好过一日,宝宝脸上笑靥日多,周道儿每日里在她身前身后纠缠不休,却也没见她怎样恼了。

那几个小子也均有了目标,布森济、子浑还文雅些,黑家弟兄却又不同,日日死皮赖脸示爱不迭,偏那口家乡话,听的周道儿也直起鸡皮疙瘩…

“俺爱捏…”

“捏是俺心头的肉疙瘩…咋整也整不平坦…”

“捏就好像鲜花,俺就好像牛粪,俺要一辈子做捏的肥料!”

那些影卫何时又遇到过这样的混混,手足无措了几天之后,倒也慢慢习惯了下来,一时间药神山上‘春’意盎然,简直成了恋爱天堂…

其他几人,药神妙手回春之下,狄勇无恙而愈,无心子二人则因为缺了几味主要药材而久治不愈,沈丹在派中地位超然,又有谁敢不服,就连狄猛都被他一道门令下去解救了出来,众兄弟再次聚首,欢欣场面自不用说。

只有周道儿心中奇怪,这沈丹既是玄心宗人,当时听到自己要和玄心宗为敌为何也不规劝,此时所为更是丝毫未曾为本门考虑过半分,自己和沈丹也只是偶遇,如此行事,用‘师徒情深’四字只怕也解释不来…

但瞧沈丹那一脸坦诚的模样,加之为了蓝寇儿的伤势每日里忙来忙去,头发都白了几根,周道儿虽有怀疑却也问不出口。

以沈丹的身份,派中那些研究阵势的典籍自然是随手取来,周道儿倒也心善,怕连累了沈丹,这次却没让吃书虫子代劳,只是要他背书可要了老命,每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足足花了一礼拜才背了薄薄一本…最后只得让子浑代劳。

此时派内大校已近,周道儿目的已达,原本也不想参加,可经不起那帮小子在一旁挑唆,加上原本就是少年心性,见有热闹心底里也不愿错过,见沈丹在一旁微笑不语,想想有他撑腰也不怕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全数报了名。

那几个小子方得意没多久,隔天就看见了房前耸立起了一巨缸,下面柴火满满…狄勇、狄猛不知何事倒也罢了,十三等几个顿时一声惨叫,逃之夭夭…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月有余的时间瞬间便到了头,再隔一天便是大校开幕之日。

第八章

还只是凌晨时分,蜿蜒千里的王屋山脉之上,一层细细的薄雾游弋漂浮,好似给那苍翠的群山穿上了一件飘逸的外衣,虽然天光暗淡,但那份空灵飞扬的气息充满天地,直叫人心旷神怡,周道儿等几个都是懒人,来玄心宗后乃是头一次赶早,何时又体会过这般的妙景,个个晃着脑袋赞美不休。

不算中峰,玄心宗东南西北四峰的弟子加起来八千有余,这大校就有如宗内最大的节日,相对本就枯燥无味修道生涯来说,等若在淡水里洒了一把细盐,无论参加考评与否,人人都想参和一把。

不多时,中峰那巨大的石坪已经挤的满满当当,想要找个好位置也难,只有那些参加过几次的老鸟心中偷笑,晃晃悠悠的挤到前头那几排方石前,对了对上面的纸条,安安稳稳坐了下来,那是他们昨日便搁好的。

石坪之上,锦旗飘扬,除了中央高台之上的金色大旗与众不同外其他四峰的旗帜都是白色,只是上面用古篆写着东南西北字以示区分。

四峰弟子顺着旗帜按东南西北顺序分开,而四峰门主则与中峰长老同居前方的高台之上,此时那些位置还是空空荡荡,高台旁搭着几个稍矮几分的台子,想来是给前来观礼的客人所准备的。

石坪最外面,还留着一大片空地,却是为那些上山观礼的百姓所准备的,派内盛典可由外人随便参观,玄心宗也是开创了修道界的先河,只是门票费吗…自然也便宜不了…现在看来,反是外人最多,密密麻麻的只怕不下数万人。

四峰旗后,几排方石之前摆放了一排太师椅,乃是四峰长老之坐,椅后则是一排排木制长凳,银衣,青衣,玄衣各有其位,白衣、布衣、麻衣没有规定范围,顺序前后全靠自己掌握。

周道儿几个虽有沈丹照顾,但究竟还都只是麻衣身份,只得在人群中努力拼搏,好容易才挤到了第一排,已挤出了一身汗来。

狄猛不知去哪里找了快偌大的青石,和黑家弟兄一起搬来,轰隆一声搁下,竟比前头的那些坐椅还要高上几分,周道儿笑吟吟的坐下,翘着脚吹着口哨,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腿,一副赶集看戏的模样,嚣张至极,黑家弟兄也早已毫不客气的四处张望着,玄心宗内女弟子寥寥无几,质量也有限的紧,几个小子在那评头论足,摇头不迭,直把那几个女孩气的脸都变了颜色。

旁边有人想告诫几句,但一看狄猛等几个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瞧瞧狄勇一身白衣等级不低却也对那青石上的麻衣小子恭恭敬敬,既搞不清周道儿的来路,倒也不敢随便得罪,只得又把话缩回了肚子里。

过了一会,石坪之上已是人山人海,除了前头那几排空位外,任何地方都挤的满满当当,周道儿啃了几口鸡腿,往四周看了看嘟囔着说道:“这玄心宗倒也确实人丁兴旺,一狗屁门派竟有这么多人,也不知平时都躲去哪了…”

王屋山脉地域宽广,玄心宗所占的虽只是偏北一角,但大大小小也有数百个山头,地方一大,这许多人就好似洒在大海里的几粒胡椒,平日里还真看不见几个人影。

十三直勾勾的看着周道儿手中的鸡腿,口水都快流了出来,这几日来周道儿教他们辟谷之道,一日三餐就一碗清粥,早已馋坏了嘴,可周道儿偏每日还不停的拿出各种美食在他们面前炫耀,美其名曰:能抵御诱惑,信念坚定,方能有所大成…

可想起周道儿那些折磨人的手段,终究抛下了扑上去狠啃一口的念头,咽了几口口水,回道:“老大,这玄心宗四峰加起来超过万数,还不算分派到外头的人手,七七八八总有二万人上下…汉土第一大派所言无虚啊…”

周道儿缩了缩脖子,轻声道:“他***…有这许多人啊…”想想这些家伙虽然真有本事的十中无一,但要真打起来,只怕一人扔块石子都能把自己给埋了,心中一凛,顿时连坐姿都端正了几分。

又过了许久,第一线阳光终于在远方山头耀起,刹那间,所有的山峰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金边,金光所到之处,薄雾飞舞飘散,化做袅袅轻烟,合着阳光发出灿烂的光芒蒸腾而起,在空中结成一片金色的幔帐,漫山遍野的苍翠树木上的点点露水也同时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将一株株高大的树木衬的好似纯金所铸一般。

只是瞬间,天地之间顿时充满了一种神圣而又美丽的气息。

石坪上的喧闹声在刹那间消失无踪,所有人都被这奇景震撼的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天边传来忽隐忽现的缥缈仙乐,那声音如梦如痴,似乎有无数少女在你耳边轻唱,丝丝软语,动听之极,又好似是无尽碧波之上的一帆孤舟,越荡越近。

合着仙乐,道道霞光在天际出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旋影,到了上空飘然而落,来的竟然是数十个极为美丽的女子,个个身批霓裳貌美如花,虽然那脸上的彩妆稍嫌重了几分,但也无损那份出众姿彩,身上的衣着虽不算暴露,但那些霓裳都是用薄纱制成,隐隐约约中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诱惑,这些女子每人手持了一件乐器,想来方才那美妙仙乐便是她们所奏。

等看见来人面目,石坪上顿时又轰然热闹了起来。

年少点的流着口水…

“这是哪峰的师妹…怎我从未见过…平日里真是瞎了眼了…”

年长的终究多了几分见识,不屑的瞟了一眼身边的那位:“切,这都是东海碧乐岛上的仙子,又哪里是我们宗派之人了,不是我说你,我们修道之人除了要日日精进之外,外头一些同道的消息也要了如指掌才是,否则出去别人见你毫无见识,没得辱没了师门。“

看看身边那后进小子一脸崇拜神色,这人更来了劲,眯着眼摇晃着脑袋继续说道:“想当年我出门历练之时,也曾去过东海,也算有缘…”

话还没说完,旁边又有人接口道:“张老三,你也别吹了,就你身上那层皮,能让你去王屋镇买买酱油已算不错,还出门历练呢…不过这碧乐岛倒是猜的不错…瞧这些师妹们的身段…咱们派中怎无这般人才…唉…哪天有机会去逛逛才好…”

那张老三顿时涨红了脸皮,却也说不出话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褐色道袍,只是布衣身份,旁边说话的却是一白衣弟子,此时那白衣弟子正摇头晃脑的看着场中的女子,啧啧有声的称赞不已。

一旁又有一人笑道:“老葛,你也别痴心妄想了,这碧乐岛从不许男子入内,也只有我们宗主方才有这般面子请得动她们,你啊,还是想想你自己那个麻皮阿九吧,哈哈哈哈。”

那老葛回身看看,却是一群银衣青衣弟子从后头走了过来,说话的乃是一银衣弟子,只得讪讪的干笑了几声,拱手为礼:“那是那是…这般人物也只有大师兄您能配得上…”刚说了一半,旁边却闪过一道杀人的目光,看清来人,顿时吓了一跳,眼珠一转,陪着笑脸又道:“不过大师兄已有师姐这般美人相伴,想来也看不上这帮庸姿俗粉了…”说着急急的钻入了人群之中。

那大师兄往身边的一个女子看了看,满眼柔情神色,却也不说话,大步往里走去。

他们却没发现,前头周道儿等人都已回头,一看见他们,方才的嬉笑神色已经不见,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那大师兄正是当年在紫竹谷中大开杀戒的谷师兄,只是当年的一身玄衣此时已换成了耀眼的银色,看来近年来修为精进不小。

而他身边的女子则正是那方才吃过周道儿元元丹苦头的莲师妹,瞧她此时娇艳如花的模样,想来元元丹药效已过。

周道儿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一扭身从身边十三手中抢过一本淡金色的小册子便翻看了起来,这小册子又是玄心宗的一大发明,上面将整个大校的安排,场次,参加人员记录的详详细细,整个是一节目单,要得到这么一本的话倒也不难…纹银100两就足矣…

场内,那几个碧乐岛的美女已在旁边的高台上落座,场内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称赞声,口水滴答声不绝与耳,热闹的好像集市一般,就在此时,中峰山顶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钟声,顿时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旁边山下的树林中,无数鸟儿被钟声惊动,扑扇着翅膀飞起,那钟声好似有着魔力,引导着那些鸟儿队形整齐的朝山顶飞去,在空中结成玄心宗三个大字,而后一起脆鸣起来,这又是一副奇景。

石坪旁边观礼的众人中,不少是道中小门派之人,没有资格坐到观礼台,只得和百姓挤到了一块,此时人人赞叹不已,只有二个人似乎刚刚上山,站在最外头的一角,其中一个摇着头道:“好大的排场,连这万鸟朝圣的场面都拿出来显摆…还真当自己是圣人不成…”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上一身青色道袍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颜色也已洗的泛白,但却整洁异常。

旁边另外一个青年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孙师兄,说话轻声些,别让玄心宗人听到…”

那孙师兄点点头,看着旁边欢呼雀跃的众人,眼中散发出一股狂热的光芒,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喃喃说道:“终有一天,我要将这玄心宗踏在自己脚下!”说着,拉着身边的青年,往里挤去。

第九章

悠扬的钟声中,天际闪过一道银光,银光过处,方才蒸腾而起金色的迷雾一散而空,众人眼前一亮,中峰顶上凭空飘来朵朵霞云,那霞云不停变幻,就好似在空中盛开了一朵朵鲜花一般。

钟声远去,场内已是一片静寂,点点古筝之声随风飘来,云散鸟归,中峰,东南西北四峰山顶同时有点点霞光升起,周道儿精神一振,瞧这光景,玄心宗的各位正主似乎立马便要出现在眼前,那玄心宗主闻名已久但却从未见过真人,传说中已有地仙之力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点点霞光顷刻之间已到了上空,顿了一顿,数百个老道一起现出形来,朝四周合十为礼,这才缓缓落下,远处朝日辉映下,个个面上宝光流转,道相庄严,。

最前头一人身着纯白道袍,蓬头赤脚,肤色黝黑,脖子上挂着老大一串念珠,如若不是满头乌发,简直有如一苦行僧一般。

别人个个脚踩飞剑法宝,只有他脚下毫无一物,整个人凌空而立,好似是御空飞来,往下之时,就好象脚下有步步石阶,漫步而下,姿态从容,轻风徐来,身上白衣微微拂动,飘然若仙。

最奇怪的是,他明明无遮无挡站于众人面前,可偏偏又给人一种看不清的奇怪感觉,好似整个人都罩在一层雾内,除了面上一抹微笑之外,连面貌都看不大清,此人领着众人往当中的高台走去,瞧他的气势想来便是玄心宗主了。

这玄心宗主虽还未发一言,但隐隐约约中却有着一股子凌然不可侵犯的气息,确是强敌,周道儿心念一动,已和紫罗天星中三神兽心灵相通,方想问话,狍鸮已低声说道:“主人,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我们也感应不透,只怕已过地仙境界…动起手来,我们三个只怕未必是他敌手…”

周道儿心中一紧,三神兽跟了自己以来,从来都是嚣张跋扈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何时如此谦虚过…

十三几个昨日便已从沈丹处得知了这开幕之时的安排,倒也没有对玄心宗这样的排场太过惊讶,看见沈丹也在那一众人中,而且就排于第二位,看看那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再想想他平日的作风,顿时惹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片静寂之中,忽然响起这么一声,顿时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之上扔入了一颗石子一般,虽然石子不大,但荡起的涟漪却是不小,周道儿所在那大石原本就高出他人一头,此时更是人人侧目。

眼见师门实力非凡,这一开场白搞的轰轰烈烈,玄心宗人原本个个沉浸其中,心中自豪无比,此时竟然有人偷笑失声,顿时无数道愤恨的眼神便射了过来,如若眼神能杀人,只怕周道儿几人已经千窗百孔、不复人形。

周道儿也是吓了一跳,十三等几个却仍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几日来,周道儿为了让这几个小子能专注修炼,也曾小露一手,周道儿虽然灵力修为并不算高,但随着苏尹,仙道的一些小巧本事却学了不少,直把十三等人看的目眩神迷,加上见那地位极高的沈丹也是对周道儿一口一个师傅,心中早就把他当成神人一般,有了这‘大靠山’,又怎会把他人看在眼里,此时别人越看,笑的越是欢畅。

他们却不知,他们心中的靠山,此时也是心中忐忑,还是子浑最为知趣,见周道儿脸色不对,连忙对着几个弟兄轻轻摆手,几个小子这才停歇。

那玄心宗主也被惊动,抬头看来,见着周道儿,眼中抹过一丝讶色,而后微微一笑,居中坐下。

一丝小插曲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不一会,当中那高台已坐的满满当当,四峰的长老也已纷纷落座,只是旁边的观礼台上还只有碧乐岛的几个女子,尚且空了大半。

众人狐疑,玄心宗如此排场,必然会大邀宾客,只是为何至今未至?主到客不到,岂不是失了礼数?

就在此时,远处一朵赤红的云朵缓缓飘来,而后是一股幽香,漫天粉色花瓣纷撒,数百人踏着花瓣飘然而下。

等到看清这众来人的模样,玄心门人还好,后头的人群中顿时嗡嗡声四起。

“莫山道长、冷碧涯、谷飞龙……玄心宗外,修界九大门派除了魔道九天玄曲派之外,其余八派宗主人人到齐…”

“蓬莱飞仙门向来不和汉土仙道来往,此次却也派了人来…”

“连西陲几国也有使者前来…此次玄心宗倒不象是派内大校了…连仙魔会只怕也无如此声势…”

喧哗声中,一众人等来到观礼台上,对着玄心宗主所在行了一礼,翩然坐下,见来人纷纷落座,玄心宗主却脸色一变,左顾右盼似乎还在等人的模样,场中顿时冷场了几分。

“还有何人比之仙道八大派宗主更为重要?”

众人迷惘中,几声长笑响起,一老道排众而出,只见他长须花白却面如童子,看不出多少年纪,一袭青色道袍,虽然破旧但却整洁,身边携着一支长长的竹竿,竹竿顶头停着一只小小的黄鹂,对着中台抱拳笑道:“宗主果然大手笔啊,这踏香云传说是仙人迎宾之礼,老朽我修为浅薄,受之有愧,故此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上来较好,倒劳宗主久等了,哈哈哈哈。”

这老道声音清亮,一开口满场皆闻,但偏无人知他来路,连玄心宗内几个门主也面露茫然之色,似乎都不知此为何人。

玄心宗主此时方才面色一松,起身笑道:“能请动碧云斋主玉趾驾临,玄心宗已是蓬壁生辉…沈仙又怎敢怪罪…”

众人哗然,这不起眼的老道竟然是闻名天下的碧云斋主…

碧云斋主,修界之人,不知正邪,消息灵通,善于分析天下大势,人物,法宝能力大小,做排行榜,列其高低,析其优劣。著有修道名器录,上载灵器七十二件,修道名宝录,上载法宝二百一十六样,此二录每三年从新摘录一次。由于其排行公道,本身见识又是极广,修界之人无不以自己的法宝能上榜为荣。

据说此人已有天仙之力,只因留恋人间故此才未飞升,故被誉为仙道第一人。

但此人行踪神秘,飘忽不定,从不爱在人前露面,道中知其真面目者寥寥无几,此时却也应邀前来,玄心宗这面子不可谓不大。

周道儿却更是惊诧,这老道怎如此面熟?再瞧他身边一人,顿时浑身一震,那人高个精瘦,有一与身体极不协调的大脑袋,此时正面带喜色瞧着自己,不是任杰却是何人?

周道儿心中奇怪,自己几年来变化极大,就算脸上没那面具只怕也不好认,任杰和自己多年未见怎好像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似的?

正犹疑间,只见任杰对着自己眨了眨眼,随着那碧云斋主走上了台去,只得把疑虑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一阵丝竹之声过后,玄心大校正式开场,又是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节目,足足让众人过了一个多时辰的眼瘾。

九缘真人的游记中曾有记载,在极西之地有一名为古希腊的国度,每四年就会倾全国之力举办一次盛会,盛会的开场名为开幕式,安排的奢华之极,勘称举世无双。

但这次玄心宗的排场只怕也不下于它,搞的一些宗内老人议论纷纷…宗主向来节俭,平日巴不得将一个铜板辦成二瓣花,此次怎舍得如此大下血本,着实奇怪…

不过算算,这一大校下来,就算花销再大,玄心宗也是稳赚不赔。

这大校共分三天,第一第二天乃开幕式以及入门选拔、普通弟子的升位考,第三第、四天开始才是重头戏。

第一第二天乃是统票,二天加起来纹银10两。

第三天乃长老、护法评定(银衣弟子可升位护法,护法可升位长老,而四峰长老升位中峰长老则需由宗主提名而后看日常历练考评方能决定,不在大校中评定),门票收费50两。

第四天则是四峰之间的切磋,虽名为切磋,但关系到本期大校新弟子的归派和首选权,故此四峰均是全力而为,高手迭出,乃是大校中最激烈和最有看头的环节,票价也是极为昂贵,进门就收纹银80,如要好位置还得另加。

按以前的经验推算,这四天之中,上山观礼的将不下四万人,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收入,比如那‘节目单’,餐饮、纪念品等等,搞个百万两银子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而第五天的节目则不对外开放,派中称之为内校,又称生死校。

生死校中,不论尊卑,下位者可以随便挑战上位者,如若胜了便能霸居其位,但挑战前必须签下生死文书,比拼中生死不论,只要你够胆,麻衣都可挑战宗主。

正因为有了生死校,宗内高手就算已是位高权重,也不敢放松修为,但数千年来,这生死校也只上演过十数场,最轰动的一次乃是四百年前,一白衣弟子挑战护法成功,而这白衣弟子就是现在的宗主沈仙。

除了这次之外,生死校中下位者无一取胜,那些高位者担心挑战者日多,下手也越来越重,日子一长,参加者日渐稀少,渐渐的,也成了一鸡肋之物,只是由于沈仙自己乃是生死校出身,故此才得以保留至今。

第一日的入门考只是笔试,那标准答案花银子便能买到,真正是有钱便能入门,无钱千万莫来,也正是因此,玄心宗内多了无数可能永远无法晋级的麻衣。

一时间,大石坪上闹哄哄的有如集市一般,开幕式后,众贵宾便已退去,周道儿几人在人群中东逛逛西看看,待了一会,便觉无聊。想要去找任杰,可贵宾都居住于中峰的迎宾馆,据说中峰之上禁制丛丛,如无宗主手令只能硬闯,周道儿虽然胆大,想起那可怕的沈仙,倒也知趣的很,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十三等人都报名了升级考,周道儿也想看看他们几个经过一个月苦修之后有何进展,倒也没有阻止。

麻衣门人可以申报银衣以下的任何一级,但是派中也有规定,大校中未通过升级考的,下二次大校均不许报名,故此大部分人都为了稳妥起见,很少有直跨几级的情况出现。

十三等人却哪管这个,反正瞧周道儿的模样,在这玄心宗也待不了多久,连着狄勇一共八人,通通报了最高级的青衣,报名费嘛…有周道儿在还怕什么?

那收费的老头点着银票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心中暗笑,这几个小子除了一个白衣外个个都只是麻衣,上来就想挑战最高级的青衣,这不是白送钱吗,哈哈…

闹哄哄的一上午过去,响午过后,一声山炮响过,派内升位考正式开始。

派内升位乃是由最低的开始,十三等几个参加的都是最高级的青衣考,故此都排在第二天,子浑和布森济较为稳重,一直留在周道儿身边,另外几个小子闲的无聊又见无事可做,结着伴到处乱窜,石坪上人山人海,一会就已不知所踪。

子浑站在周道儿身旁笑道:“好好一考评,怎搞的象秋后斩首似的,还放起炮来了。”

周道儿方想说话,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喧闹声,扭头过去,却看见黑家弟兄连着狄猛几个一块冲了过来,身后乱哄哄的跟了一群人,几个小子都是鼻青脸肿,好似刚给人揍了一顿似的。

再往后看去,周道儿的瞳孔猛的一收,那莲师妹和谷师兄正在其中,看那架势,不知和几个小子有了什么冲突,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一侧身,将几个小子护在身后,周道儿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几位师兄、师姐,不知我这几个兄弟哪里得罪几位了?我代他们向各位赔不是了可好?”

周道儿究竟修为已是不低,往那一站气势倒也非凡,众人都是一怔,纷纷停了下来,只有那谷师兄寒着脸走了上来,打量了周道儿几眼,不屑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来架场?滚开些!”

他见周道儿也就一麻衣,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微微用了几分劲力,将他往旁边轻轻一拨,指着黑大等人骂道:“几个麻衣的小畜生就敢对我谷师妹无礼,如此目无长上,看我不把你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刚想欺身而上,却发现面前一花,又多了一人,一双大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近的连呼吸都能感觉得到,看那脸上的奇怪面具,可不是方才被自己拨开的小子。

这谷师兄心中一惊,方才自己也使上了五分劲力,虽没用上道法,但也足够将这区区麻衣小子摔个门牙落地了,怎会…

他行事素来小心,一时间拿不准周道儿路数倒也不敢轻易下手,正犹疑间,黑大在周道儿身后大声嚷道:“不就是多瞧了那小娘皮几眼吗…连手都未曾摸到一下就被你们打了一顿,还要如何…怎地,看见我老大怕了不成?怕了就给大爷们磕头认错,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就算了!”这黑家弟兄几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粗人,此时躲在周道儿身后顿时感觉有了依靠,老神安安之极。

那谷师兄顿时大怒,回头看看那莲师妹,脸色愈加难看,往后一退,怒喝一声,已全力出手,附近人多,倒也没敢用法宝,但那一拳捣出,拳风到处,空气嘶然作响,轰然迸出了点点火焰…直向周道儿面门而去。

第十章

眼见那谷师兄一拳击出威势惊人,身旁数人顿时轰然叫好,周道儿身后几个小子却是脸色一变,这谷师兄拳风之中已带着火罡,已有上阶灵人之力。

周道儿却丝毫不见慌张,身子微微一晃,化做一道轻烟,随着拳风轻轻荡去,那谷师兄眼前又是一花,一拳已是击空。

虽然周道儿的修为至今也未曾踏入散仙的境界,和这谷师兄也差不了多少,但他那如意渡乃是真正仙界的秘法,又怎是区区一个灵人可以窥破的,一时间谷师兄如见鬼魅,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清醒过来,大喊道:“妖怪…妖怪!”

“原来是妖怪…”

“我靠…大胆妖魔竟敢混入我玄心宗内,莫不是活腻味了。“

“师兄和他罗嗦做甚!收了拉倒了!“

“嘿…轮不到下山历练,在这练练手倒也不错,唉…那个那个…妖怪休走啊,吃小爷我一剑!”

“师妹,我这飞剑可厉害的紧…你在一边瞧好了,看我怎样御剑除魔…”

旁边众人原本也被周道儿那鬼出神没身法怔在了当地,一听见那谷师兄的喊叫声,顿时一起鼓噪起来。

此时人多势众,这帮玄心宗弟子虽见周道儿身法了得,却还是个个胆大包天,吆喝起来倒也中气十足,性急的,剑诀一起,刹那间数十道璀璨的剑光一同射出,沉稳点的,也已唤出了法宝,在一旁跃跃欲试。

这些飞剑属性各不相同,颜色也是五彩缤纷,犹如在空着绽开了一朵朵美丽的烟花。

周道儿却没想到在如此场面他们也敢围攻,况且更不顾伤着他人便御起了法宝,心中大怒。

他此时身后乃是十三等人,看这些飞剑的来势,如若自己避开了,后头那许多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死活暂且不管,那几个小子首当其冲,大势只怕不妙。

一咬牙,周道儿长啸一声,已顾不得惊世骇俗,聚起全身灵力,身子盘旋而上,在空中跌坐下来,双指连弹,随着指劲,面前猛然绽开了一朵玉色的莲花,花瓣一片片的绽放,刹那间便有了磨盘大小。

周道儿随着苏尹修炼日久,虽然由于本性疲塌,自身灵力修为不高,但种种仙法究竟学的不少,虽然许多仙法都需要极高的灵力支撑尚且无法使用,但就算是仙界的下等功夫,在人间使出,也已均是绝世妙法。

此时危急之下,这瑶池仙子所创的‘花开花落’一出,顿时将那些飞剑都挡在了身前。

莲花怒放,开到盛处,一道白光闪过,那片片花瓣飞散而出,已到了花落之时。

‘铮铮’声响中,片片飞花与那些飞剑撞击在了一起,只是刹那间,那些飞剑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众人大惊,这麻衣小子究竟使的什么妖法,不仅姿态美妙,威力也如此之大,数十人的合攻竟被他一人挡下,但飞剑和主人息息相关,飞剑若是被破,主人也一并受创,虽心中害怕,却也只能苦苦支撑,只是旁边那些原本想看看形势再行出手的,却咽了口口水,将飞剑又收了回去。

眼见周道儿胜券在握,十三等人顿时来了精神,那黑家弟兄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几把唢呐,叽叽歪歪的便吹了起来,还有几个小子也是得意洋洋,站在周道儿身后,头昂的老高,得意洋洋的四处乱瞟,只差没在脸上写上‘这是咱家老大’几个大字了。

正得意间,却听见周围一片惊呼之声,抬头看去,只见空中的莲花忽然闪起道道青光之后,一片片的消匿不见,那许多的剑光没了花瓣的纠缠,顿时光芒大作,一股脑的朝着周道儿直射而去。

周道儿在空中仗着如意渡,左避右散,虽还无大碍,但看那狼狈样,只怕也支持不住多久,只是刹那间,形势急转直下。

周道儿暗暗叫苦,自己究竟灵力有限,这仙界妙法却个个都要莫大的灵力支撑,只维持了那一点时间便告枯竭,幸好如意渡较为省力,但瞧这光景也支持不住多久,心中第一次闪过如若躲过此劫,日后必要刻苦修炼的念头。

想当年苏尹淳淳教导‘小聪明成不了大气候’他却置若罔闻,连练出的‘天道飞升丹’也不愿服用(‘天道飞升丹’服用之后,易经洗髓,极为痛苦),此时危急之下,顿然醒悟,倒也真是个不打不成材的主,只是那许多飞剑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不依不饶的在旁边飞舞不休、猛砍不倦。

十三等人一看大势不妙,顿时也慌了神,想要帮忙,可周道儿此时已越飞越高,他们几个一不会如意渡一类的功法,二没有可借力的法宝,却又怎能援手。(周道儿辟空袋中均是黄流等制成的法宝,连九缘留下的那些都也已被改造过,上有魔息,此时在玄心宗的地段,十三等人也没有辟空袋一类的法宝来收藏掩饰,故此没有赠予。)

此时虽然着急,但也只能看着周道儿被那许多飞剑缠住,却毫无办法,黑家兄弟一着急,连唢呐都扔了上去,却在瞬间便被飞剑绞成了铜粉。

“他***韭菜花的,这许多人欺负老子一个,逼着老子送你们上路是吧!”

眼见快至绝路,周道儿已顾不得会惊动宗内高手,口中大骂,一捏印诀,正准备解开紫罗天星的封印,辟空袋中,那宝贝飞剑也已蠢蠢欲动,这飞剑由黄流等人铸成,魔息浓厚,但此时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道喧。

“无量寿佛~”

一道青光从中峰直泻而下,叮叮噹噹的声响过去,漫天的剑光顿时无影无踪,而后又是一道白光照落,周道儿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那白光下,自己好似被扒光了似的,甚至五脏六腑也被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怎样?”

“没有。”

“那就好…我说这小子不象坏人吧…哈哈,好玩好玩…”

等场中之人清醒过来,只看见二老头正站在正中说着话儿。

一个老头满脸红光,身材魁梧,身着一身宝蓝的道袍,看那质地不是凡品,只是上面却沾满了油腻,看上去破破烂烂,左边一袖子更是直截了当的只剩了半截,也不知道另外一般被他撕去作了何用。

此时这老头双手松松的结了二个古怪的印诀,不住划来划去,嘻嘻哈哈的在那好似玩耍一般,数十把飞剑正在他身前随着他手势盘旋舞动,虽然仍是光芒四射,但却逃不出那方寸之地,就好像落入网中的鱼儿一样,毫无方才的气势。

另外一个老头干瘪瘦弱,满是皱纹的老脸好像戴了一人皮面具一般毫无表情,此时手中持着一碗口大的铜镜,正闪着幽幽的白光。

周道儿知道已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一收印诀飘落在地,此时灵力已耗的七七八八,一站到实处,脑中顿时一阵昏晕,连忙闭目调息。

等到稍稍缓过劲来,只见那高大老头正笑眯眯的凑在他面前,好像看见什么宝贝似的,双眼发光,方才那些飞剑正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稍远处,那些方才与那谷师兄一同出手的玄心门人个个都是一脸惊诧的神色,想要上前取回法宝,但又不敢,缩手缩脚的一副尴尬神色。

“好小子,胆子不小啊,一对数十,真比我老人家年轻时还有种…想当年…算了,我老人家的光荣事迹实在太多,还是有空慢慢说与你听,保管你大呼过瘾。”

“嗯…刚才那招…是什么名堂来着?连我老人家都未见过,等会得好好拷问拷问你才对…”

“妈的…你们这帮小子也真是混蛋,不分青红皂白便下如此狠手,不整治一下怎行,等会我非得和沈老头好好说说…”

“不过也算你小子命大福大…正好被我和开云小道看见…啧啧啧…福分当真不小啊…你瞧…要不这样…咦,你怎么晕了…我还没说完呢啊…”

他嗓门极大,又离的极近,话又极多,偏还罗里八嗦分不清说话对象,周道儿直感觉耳边好似又无数巨大的苍蝇飞过,嗡嗡声中,震的自己头晕眼花,原本就已快脱力,哪里还支持得住,眼前一黑便欲晕去,临闭眼,却还不忘瞪了那站在旁边面色尴尬的谷师兄和莲师妹一眼…

“这对狗男女,老子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只是那小娘皮长的倒是确实不赖…就那么杀了…可惜了点…”

第十一章

玄心宗中峰后山

中峰乃是五峰之中最高也是最雄伟的一座,名为中峰,其实是由大小不等的三个山头组成,前一个乃是迎宾馆所在,当中一个就是宗主平日修炼和议事之处,而后山则被列为宗内禁地,平日里连宗主都不得入内,乃是玄心宗内最为神秘的所在。

一条浅浅的山谷中有一间小小的木屋,正中摆放了一张石台,周道儿静静的躺在上面。

但这木屋虽小,却也有奇怪之处,整个屋子毫无缝隙,好像是用一原木直接挖空了建成,可以想像当这木屋还是树木的时候,该是如何的粗壮挺拔。

木屋中,除了周道儿之外,还有一群老的胡子头发都快掉没了的老头,此时正围在那石台前,个个一脸惊讶的神情,他们虽然个个都老瘦干瘪,但十来个往那木屋中一站,还是将这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唔…这小子修炼的是什么法门,怎如此奇怪…”说话的是一个子不到四尺,须眉皆白,长长的眉毛快耷拉到地上的老头,他个子矮小,偏身上挎着一巨大无比的葫芦,绿盈盈的散着一层油光,此时正用一指搭在周道儿的手腕上,眉头皱的紧紧的,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正对面也有一老头,正是将前头救了周道儿的那位,此时正笑嘻嘻的啃着一硕大的鸡腿,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我说吧,我都瞧不出这小子的来处,不过肯定不会是咱们宗内的功法…你百晓道人又能怎样,以后可别在吹嘘什么世上功法无所不知了,哈哈哈哈…唔…这小子身上揣着的鸡腿味道倒是着实不坏…嘿嘿,你那绿茶葫芦是输定了,还不赶快拿出来…”感情不知为何,周道儿成了他们的赌注了。

那百晓道人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的跳了起来,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老乙子,你休得胡说,我怎会不知,只是…只是…只是肚中货色太多,暂时想不起来而已,你等着…我暂且好好想想…明日必然给你一答复!…哼…我这葫芦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那老乙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给你二天都无所谓,只要你输了不赖帐便好,哈哈哈哈…想我和你打了那么多赌,总算可以赢一次了…”说着往那百晓道人身上的葫芦直勾勾的瞟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想来那绿茶葫芦必然是什么宝贝。

百晓道人眼中掠过一道喜色,说道:“那就说好了,后天此时,你准时过来,我必给你一说法,不过你要输了,你那乾坤山水图可也就归我了。”

那老乙子点头不迭,指着身边一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道袍的老道说道:“有端正老道做证你还怕我赖皮不成…”

过了一会,那些老道一个个从屋内走了出去,那百晓道人围着周道儿转了几圈,在石台旁边的一张床上盘膝坐了下来,双手结了一兰花型的符印,微微往外一放,一道青色的毫光将周道儿笼罩了起来。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百晓道人才又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说道:“必然不是魔道功法…但仙道又哪有如此速成之术…但体内之灵力怎会毫无属性之分…瞧这小子的骨胫分明才二十不到…资质也只是一般…怎可能已快修至地仙的地步…奇怪奇怪…”

人间仙道之中分道人、灵人、散仙、地仙,而每一级又分上中下三阶,道人和灵人只要你资质上好平日里又时有灵丹补身,修炼起来倒也不难,但从灵人到散仙却是一个极难的跨越,就玄心宗来说,现任宗主沈仙自入门到修至灵人高阶只花了二十一年,但从灵人高阶修至散仙却足足花费了一百三十余年,可见其难。

在仙家典籍中记载,灵人和散仙最大的区别在于,灵人只能借用,凭自身的灵力借用和发挥附属在符咒和法宝上的自然之力,灵人的级别越高,所能发挥的效果也就越大,用的法术威力就越大。

而散仙却能召唤,能凭自身的灵力来召唤身边的自然之力,当然你所召唤的自然之力必须按你自身修炼的道法的属性来定,比如你是火属,就只能召唤火之力,只有个别的,才拥有二种属性的力量,但到了散仙之后,可以说随便拿一木棍就能当法宝使用…只要你是木属的。

而到了地仙却可以创造,也就是用自身的灵力创造出自然之力,已能突破属性的限制,再无五属之分。

借用和召唤乃是二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从灵人到散仙,不仅需要庞大灵力,更是需要悟性,否则就算你修炼万年,聚集了再强的灵力,也无法进入散仙的境界。

当然,如若一个上阶灵人有好的法宝,自身的灵力修为又是极高,也并非没有和一下阶散仙一拼之力。

而到地仙,从召唤到创造,则更是一巨大的跨越,至今玄心宗内,除了这帮修炼千年的老头之外,也只有那号称天下资质第一的沈仙有地仙的修为,就算如此,沈仙以三百余岁的年纪修到地仙境界还是震动修界,被称为是天帝下凡,否则哪有这般快法?

此时周道儿虽然方才灵力已用的七七八八,但他修的是天仙之法,原本就没有属性一说,顿时将这号称天下仙藉无所不知的百晓道人也搞了个一头雾水…不过这也难怪…人间界的道法又怎能和天仙之法相比,和苏尹比起来,他就好似一初入书塾的童子一般。

过了许久,那百晓道人忽然展颜一笑:“不过…老乙子,这次你还是非输不可…我虽然猜不出这小子的功法来历,但等他醒了,我难道不能问他吗?就算这小子不说…难道我那**琴是摆设不成,哈哈哈哈…”

而后又皱了皱眉头,忖道:“这小子好像方才灵力用的太过干净,却不知何时能醒…这可怎生是好…得有大补的仙丹才行…”在身上掏摸了会,又苦着脸在屋内乱翻了一通才颓然坐下:“这炼丹却不是我的长处…去哪找些来呢…”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对了…听说那号称药神的小师侄已经回山…嘿嘿,虽然那小子素来小气,但师叔问他要几颗药丸子总得给面吧…哈哈。”

说着,得意洋洋的揪着胡子跑出了屋外,手一挥,地上一枝枯枝‘唿’的飞起,驾着他往空中直射而去。

玄心宗西峰

那谷师兄正低着头跪在一大厅的地上,面前是一身着青色长袍的道人,正是那西宗门的门主神音,此时一张原本虽然老点但还算秀气的脸涨的通红,一把长须也微微的颤动着,显是怒极。

“平日里我曾多次嘱咐你等不要惹事生非,你怎就不听?还想报复?你知晓那从你手下救走那小子的人是谁吗…他乃是…”

说到此处,神音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摆摆手,长嘘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虽也算天纵奇才,小小年纪已有中阶灵人的修为已是不易,但想要更上一层楼,你这暴躁的脾气却非改不可,否则日后难有寸进,这次的事情,你也休想着再去报复,只盼那人只是一时兴起与那小子并无渊缘才好…唉…你下去吧…”

那谷师兄眼珠转了转,抬头似乎想问什么,但瞧了瞧神音的脸色,终究没敢问出来,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神音站在大厅中来回踱了几步,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怎这帮数百年不下中峰一步的老鬼都跑出来了…还真是奇怪…看来真还有必要找师尊打探一下才好…”

而十三等几个都已聚在沈丹处,七嘴八舌的将方才周道儿的际遇说了一通,等描述到那二老道的相貌时,沈丹忽然眼睛一亮…而后又微微露出担心的神色。

“难道是他们不成…”

第十二章

药神山

百晓道人正翘着腿坐在沈丹的大躺椅上,他身材瘦小,

二脚离地往那一缩,那姿势活脱脱就好似猴子一般,加上他身上那大葫芦和躺椅边的一巨大的包袱,相较之下,样子更是滑稽之极。

沈丹满头汗水的跪在地上,旁边十三等人低着头跪在一边,个个都是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神色,脸憋的通红通红,那一份辛苦劲啊,让人看着都心疼。

百晓捻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沈丹,嘿嘿轻笑了二声说道:“我说师侄啊,你师叔我难得出来一次,问你要几颗小小的药丸子你还如此小气,唉…”

沈丹瞪着他身边的那大包袱,心中暗骂:“你那是要几颗吗…你简直比强盗还强盗啊…”

方才百晓到了药神山之后,想起自己这叔侄向来小气,便偷偷的溜进了沈丹的丹房之中,他法术高强,要解开沈丹在丹房下的那些禁制简直易如反掌,加上师叔身份,知晓就算沈丹发现也不能将他怎地,做起贼来自是肆无忌惮,盏茶时间就把沈丹的丹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眼看这事情便要水到渠成,百晓得意洋洋的背着那大包袱便冲向了门外,准备御空飞行而去,做的如此干净利落,正在得意之时,却没料到由于他实在太过贪心,那包袱大的惊人,竟然被卡在了门口,这才惊动了沈丹,被逮了个现行。

虽然百晓进入中峰后山闭关修行时沈丹尚且年幼,但这师叔的古怪模样数百年来未变,却还是认得的,虽然奇怪这些老头怎忽然一个一个都跑了出来,但长幼有序,又怎敢多问,只是见了丹房那光溜溜的惨样之后,却无论如何不肯让这位‘贼’师叔逍遥而去,百晓究竟不好意思和后辈耍赖皮,只得被他缠在了此处。

见沈丹死活不吭声,顺着他眼神再瞧瞧自己身边那巨大的包袱,百晓那已经百年‘磨练’老树皮般厚重的脸皮也不由得红了一红。

“唔…我说师侄啊,你咋就不说话呢?难道是因为许久没见着师叔了太过想念不成?唉…其实师叔也一直惦记着你们这些小鬼头呢…想当年啊…你师傅几个小徒弟中你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你师傅脾气暴躁,你挨打,师叔我也没少帮你拦着,否则想你那小屁股早就…”

百晓话未说完,旁边十三等人终于再憋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小鬼头…还小屁股…瞧瞧沈丹那张老脸…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百晓跳下躺椅摇摇晃晃的走到几个小子面前,转了二圈还偏选在身材最为高大的黑大面前停了下来,想伸手拍拍黑大的脑袋,却踮起脚也够不着,跳了二下,却又差点没被那长长的胡须和眉毛绊了一跤,惹的十三等人又是一阵大笑。

百晓无奈,只得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黑大的鼻子说道:“你们这帮小娃儿怎如此这般无礼,我老人家如此身份你们都敢取笑,要是被你们师尊知道,还不打烂你们的屁股!沈小鬼…过来过来,告诉我这几个小子都是谁人门下?我要找他们师尊评理去…”

沈丹修的乃是老宗主亲传的‘玄心经’,这功法乃是玄心宗最高功法,除了中峰弟子外绝不外传,而中峰之人想要将此经授徒也须得宗主首肯,百晓对本门功法熟悉之极,一眼就看出十三等人并非是他门下。

沈丹愣了愣,他只知十三等几个乃是周道儿带来的小弟,在玄心宗内师傅是谁还真不知晓…

十三见势头不妙,生怕百晓追问下去便要连累到了周道儿,连忙悄悄用肘子推了推身边的子浑。

子浑在紫竹谷中之时就有小秀才之称,平时鬼点子最多,此时眼珠一转,端正了一下脸色,生生将笑容憋了回去,朝着百晓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说道:“您老人家如此仙风道骨,一看就心地宽广、慈祥无比,又怎会和我们计较?”

百晓在后山呆的久了,世间的人情世故早也忘的七七八八,此时听见夸奖哪里又分得清真假,顿时乐的老脸笑开了花,点头不迭:“正是正是…我老人家怎会如此小气,又是你们长辈,只是吓唬吓唬你们而已,不介意不介意的…哈哈哈哈…”

“您瞧,我一眼看去就知道您定然是大大的好人,我就想,您老人家贵为长辈是肯定不会欺负后辈的…”

百晓撸了撸袖子,瞪着眼睛说道:“那是当然,非但如此…谁要…谁要欺负你们…哼…我老人家非得教训他们不可!”

子浑笑眯眯的说道:“那就好…嗯…这位沈前辈也是您的后辈…想来您也定然不会去欺负他…至于后辈的东西嘛…您老人家又怎会看的上眼…”

没等百晓接嘴,又转向了沈丹一边:“沈前辈,我瞧这位老人家是看您丹房实在太脏太乱,想帮您收拾一下而已,嗯…上次我就瞧见,您把那一瓶青芒露丸搁在丹炉盖上…那可是上好的灵药啊…唉…实在是…不过呢,想来您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辛苦…我瞧,您还是拿回去自己收拾,摆放好了,也不用老人家操心了…”

沈丹嘻嘻一笑,点头不已,起身就将那大包袱背了起来,这里面可都是他性命交关的宝贝,哪里还会和那贼师叔客气了。

百晓一下子便傻了眼,看看包袱,说要去抢回来却拉不下脸,不抢吧却又不甘心,愣愣的发了会呆,直到沈丹已跑出了门外,才大叫一声:“气死我了…”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沈丹回到大厅之中,百晓道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几个人哈哈大笑了会,正欲散去,却看见门口一脑袋躲躲藏藏的又探了进来…

“师侄啊…少少的拿几颗大补灵力的丹药给师叔可好…”原来又是百晓道人想想不死心又跑了回来…

此时老头子胡子眉毛都揪在了一起,满面可怜神色。

虽然知道他已被子浑挤兑的毫无‘杀伤力’,但长辈在上,沈丹却仍不敢怠慢,连忙又将他请了进来。

“师叔究竟要这丹药有何用处?如若真是急需,师侄又怎敢不予,我似乎听说连太乙师伯也出山了…”

沈丹知道这几个老头数百年不出山一次,这次纷纷跑了出来必有大事发生,此时倒也正经八百的发起了问来。

“唉,说起缘由来,还不是怪观天那老妖怪此次亲身前来参加大校,顺便探望我等,聊天之时非要说什么夜观天象,世间修界近来必有大变,而此次宗内大校之时有数个与此事有关的有缘之人将纷聚而来等等…太乙那老杂毛一好奇,便随着那老妖怪想去看个究竟…却没料到真带回了个怪物来…”

百晓哭丧着脸将他与太乙的赌约说了一遍,却看见众人互相望了望,忽然一同长嘘了一口气,还以为几人取笑他小题大做,立马又跳了起来,拍拍身边的大葫芦大声说道:“你们可不知道我这葫芦是啥宝贝,这乃是当年仙界酒君的奇宝之一,名为绿茶宝葫,无论好酒劣酒就算是一瓢白水,只要放入这葫中,再倾出来时便已是天下绝佳的佳酿,你们不懂得这葫芦的珍贵有怎能晓得我的苦处,要不是如此,那老乙子杂毛怎能一直念念不忘!”

沈丹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道:“能让二位师叔师伯都那么着紧的,那自然定是珍贵之极的宝贝,师侄又怎敢取笑了,嗯,师侄这里有一瓶‘三青宝腊丹’,乃是滋补灵力的上好丹药,这一瓶里足有数十颗之多,师叔只要隔半个时辰给他服用一颗,保管不出三个时辰便能大收奇效。”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色的寸长玉瓶,托在掌中递了过去,这‘三青宝腊丹’乃是周道儿传他的第一种仙丹,虽然不算什么上等货色,但滋补受损灵力却有奇效。

百晓大喜,连忙窜过去将那玉瓶牢牢攥在了手里,笑嘻嘻的跳在沈丹身边的檀木椅子上拍了拍沈丹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师侄不错不错…嗯,这次如能从那老乙子杂毛手上将那乾坤山水图赢来就送与你吧…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那木椅忽然飘起,载着他化做一道乌光往门外直射而去,百晓已有散仙之力,又是修的木行,只要木属的东西,拿来便能当法宝使用,将十三等一帮小子看的咋舌不已。

只是瞬间,又见那乌光倒射而回,众人正惊疑间,百晓又从那椅子上跳了下来,踱到子浑面前,围着他转了几圈,又用手摸了摸他的手臂,面上露出一丝讶色。

“你这小子资质如此之好,怎偌大年纪了修为却如此之低,莫不是跟了什么垃圾师傅,糟蹋了一块大号良材美玉不成…”

眼珠转了转往旁边看去,又将十三等人看了个遍,越看越是惊讶…最后大叫一声:“不成不成…这么多人我可教不来,我得赶快叫那帮老小子过来抢徒弟…”说着,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急急驾着那木椅又破空而去。

十三等人被周道儿用那洗骨汤重新造化、筑基培元之后,体内尘气尽除,虽然还未来得及服用那天道飞升丹,但却已是难得的修道良材,这种万中无一的人才一下子出现了这许多,也难怪那百晓道人会如此惊诧了。

第十三章

等百晓一走,几个小子立马就将沈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休。

“老沈啊,这老头究竟是谁啊?”

“你不是说你在这玄心宗内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牛逼人物吗?”

“就是啊…那你刚才怎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不是子浑机灵…我看你现在只怕哭都哭出来了吧…?”

几个家伙见外人已走,立马没大没小起来,称呼起来,沈丹的辈分一下子从沈前辈跌到了老沈。

沈丹苦笑,这几个小子跟周道儿跟的久了,又是周道儿的弟兄,自己平时叫周道儿师傅,算起来辈分还低了一筹,平日里看自己年纪大倒也不敢放肆,这次被他们捏着臭脚了,一顿调侃只怕是少不了的。

眉头皱了半天,沈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后山乃是玄心宗的禁忌之地,而后山的那些老头子乃是玄心宗暗地里最大的力量所在,除了这些师叔师伯之外,据说还有一个师叔祖健在,沈丹有的时候自己也纳闷,凭玄心宗的功法,那修炼了千年的老头应该早已踏入了天仙境界,怎会还如此留恋凡尘…

正因为是禁忌之地,故此后山的一切都处于严格保密状态,除了宗主和中峰少数几个和宗主同辈的长老以及四大门主外任何人不得相询,沈丹虽然在宗内也是出了名的疲沓之辈,但数百年来的规矩早已深印在心,一时之间哪里又敢违背了。

正在那为难间,忽然眼睛一亮,方才那百晓师叔临走之时不是说要带人前来收徒吗?虽不知身前这些小子究竟有啥好的,能让他们看上眼,但如若真有其事,那后山对这些小子来说也将不是秘密,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想通了这关节,沈丹顿时松了一口气,源源本本将那后山描述了一遍,自己师叔嘛,当然要把本事更夸大几分,这才能体现出自己方才行动的正确,直听的几个小子双眼放光,惹不住立马要冲到后山去拜师才是。

说完,瞧着那几个小子的神色,沈丹得意洋洋,究竟自己师门厉害,也算给自己脸上添了光,虽然在周道儿等人口中玄心宗之人乱七八糟,但那都是自己师兄接手之后的变化,玄心宗还是有很优良的历史的…

沈丹近日来最担心的便是周道儿等人对玄心宗的敌意,一方是自己的小师傅,一方又是自己自小长大的本宗,沈丹夹在当中二头为难,但若这几个小子能拜在那些师叔师伯门下,那周道儿和玄心宗的仇恨应该也能化解不少吧…

撸了撸胡须,沈丹笑眯眯的退了一步,料准了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却没料到坐了个空…

“啊…死老鬼!…我的万年檀木椅啊…”

一声惨叫划破药神山的宁静,许多方才归巢的倦鸟一惊,又扑啦啦飞了起来。

……

玄心宗后山百晓居

百晓笑眯眯的蹲在从沈丹那‘借’来的檀木椅子上,看着周道儿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正想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表一表功,也好为等会套话打个埋伏,却看见周道儿猛的跳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哪里来的老妖怪…”

百晓吓了一跳,身下的椅子划过一道乌光急急后退,差点没撞在木墙上,回过神来不由得气结,自己仙风道骨风度翩翩,除了个子矮点,又哪里象妖怪了。

可想想还是自己那宝葫重要,偏又不敢生气,只得和颜悦色的陪着脸笑道:“这位小兄弟莫怕莫怕,前头你在峰下晕倒,我一朋友将你送上了山来,可他人笨,丝毫不懂医术,就将你托与我照顾,唉…没想到你灵力耗的太尽,我千辛万苦才炼制了这些丹药,这才将你救治了过来…”

说着,拿起沈丹给的那玉瓶,倾出几颗‘三青宝腊丹’,托在手里递了过去:“你瞧,这仙丹乃是世间灵药,练这几颗差点没把我多年收集的药材都用了个精光…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小兄弟你无恙也就值了值了…来来来,你且下床运动运动,瞧瞧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周道儿方才刚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一白茸茸的玩意凑在面前,还真吓了一跳,此时听他口吐人言,再看看这眉毛胡子长的一团糟的老头,总算看清楚那毛发下还是张人脸,才松了一口气,在那石台边上坐了下来。

看了看百晓手中的药丸,周道儿微微一笑,嘴张的老大,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噢’声,点点头示意百晓他明白了,而后翘着二郎腿,东张西望的打量了起来,丝毫不鸟他。

百晓一怔,自己这救命恩人的身份怎毫无作用…瞧那小子脸色,怎被救的好似债主,自己倒好像欠了他老大一情似的…难道数百年未入尘世,这世道变了不成?

他却不知,沈丹故意之下,给他那‘三青宝腊丹’原本就是周道儿以前所练的那瓶,炼丹之术极为奇妙,就算一模一样的丹方,一模一样的练法,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是人人各异,周道儿又怎会不识?瞧这老头不说实话,如若不是有这丹药的必然和沈丹多少有点关系,按周道儿的脾气,早就破口大骂了。

当然…瞧这老头的年纪…修为只怕不浅,一点点的害怕也是有的…

古话说的好‘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道儿可深有体会的很。

那也是,想当年,每当他要坑任杰一把的时候,那个热情啊…犹有过之…

这老头如此殷勤,还爱戴救命恩人的帽子,只怕所图也是不小,瞧他方才后退的身法,随便一张破椅子就能御空而行,修为高深自不用说,如此高手有求与己,哪里还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百晓可不知道周道儿心中那许多念头,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搭不上话茬,顿时着了急…跳下椅子走到周道儿面前,嘿嘿一笑,道:“这位小兄弟,我瞧你年纪不大,修为却是高深的紧,一人独挡数十人也不落下风,实在是勇气可嘉,却不知是哪家的弟子啊?”

周道儿翻了翻白眼,要是不落下风,我怎会来这,这老头马屁拍的实在太过,究竟有何打算?

想了想,也不回答,堆起一脸笑容反问道:“这位恩人,请问这是何处啊?”

“玄心宗中峰后山是也。”

“啊,此处乃是宗内禁地啊,那您又是何人啊?”

“我…我乃玄心宗中峰长老百晓道人…”百晓入了后山之后,职位仍旧未变,只是他这长老辈分却比外头的要高出许多。

周道儿满脸讶色,他立志报仇,这许多天来早就把玄心宗上上下下的厉害人物打探的一清二楚,却从未听说过有叫百晓的,但心中犹疑,面色却丝毫不变,惊呼道:“原来是百晓长老啊!弟子乃是西宗门门下麻衣弟子胡道是也,在此参见长老了。”

说罢,跳下石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百晓眨着眼睛瞧着周道儿,这小子说是宗内弟子,但修的却定非宗内功法,但如此一来却又没了再行追问的余地,怔了半响,只能笑道:“免礼免礼,小兄弟你灵力未曾全复,还是好好休息的好,嗯…老道我平素喜欢抚琴作乐,有一曲清心安神曲对回复灵力颇有奇效,要不你先坐好调息…我抚与你听如何?”

说着,不等周道儿回话,手一扬,木屋边角上一黑漆漆的长盒‘噔’的弹了开来,一把黝黑的七弦长琴在那盒中升起,悠然飞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就那样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百晓满面笑容的伸手一弹‘铮’的一声脆响,那音波竟然好像有实质一般,在空中化做淡蓝色的光波袅袅散开。

“这琴名为清音,也算是宝物,小兄弟且坐端正了,用心听好,随着琴声调息片刻,保管你一会便生龙活虎、劲头十足。”百晓笑咪咪的说着,双手忽然化做片片残影,朝那**琴抚了过去,一道道淡蓝的音波顿时将这小小的木屋全数包围了进去。

琴音一入耳,周道儿感觉浑身懒洋洋的泛起一阵倦意,双眼不自持的便合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去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铮铮’的琴声中,脑海中忽然间变的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丹田之处忽然升起了一股冰冷的气流,顺着经脉直冲头顶,在识海中微微一转,周道儿立马有清醒了过来,正在奇怪之时,却听见身前传来一阵笑声。

“你这个小家伙,好好问你,你偏不老实回答,还好我有这**琴,否则还真拿你没辙…哈哈…”

听那话,正是方才的老头,周道儿大感奇怪,自己也并非什么重要人物,怎这老头偏对自己如此感兴趣,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心中忽然兴起个念头,索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瞧这老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听见那老头得意了一会,而后问道:“你究竟来自何处,修的是什么功法?”

第十四章

周道儿方才听见老头口中叫出**琴三字已知道那琴的用处,此时装的倒也极象,闭着眼,一字一字的回道:“我~叫~胡~道,乃~是~你~老~爸~转~世~投~胎,拜~入~玄~心~宗~便~是~来~寻~你~觅~你,好~让~你~这~小~子~认~祖~归~宗。”

而后略偏了一下头,好似思索了一下,又答道:“功~法~什~么~我~却~不~懂,全~是~在~一~本~书~上~学~来~的。”

声音直勾勾的,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百晓却在那挠破了头,他对自己这**琴极有信心,根本未曾防备周道儿说的是假话,但真说相信周道儿乃是自己老爸转世,却也真没那么傻…这事哪有那般巧法的…

周道儿心中暗笑,却仍是那般模样:“你小时候身子虚,我记得还生过一场大病,有这事不?我们家门口有棵大树,对不?屋子旁边有一井,对不?”

周道儿这几句却有讲究,一般孩子小时哪有不生病的,大病小病百晓哪又搞的清楚了?如不是渔家弟子,更是家家有井。至于那树,汉土绿化极好,出门往往就是浓荫遍地,又怎能没有?

一席话下来,百晓脑袋顿时一片糊涂,张大了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嗯,你那病许久不见好,原来准备让你和隔壁老王家的女娃子定个亲冲冲喜,但你奶奶死活不同意,说那女娃子生辰八字不好,后来这事才黄了,有这事不?”

周道儿一面说一面眯着眼偷瞧,见百晓仍是傻乎乎的站那,忽然大喝一声:“畜生,还不快快跪下!”

百晓自小离家,现已六百余岁,一辈子刻苦修道,早已了断尘事,数百年下来,说真的,连自己原本姓什么都已记不清楚,周道儿在那胡说八道一通,脑海里隐隐约约记得好像确有其事,但又不敢认定,心神恍惚中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双腿一软,当真缓缓的跪了下来。

周道儿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一出声便知不妙,百晓一抬头却看见他正捂着嘴,二只大眼滴溜溜的转着,微微一愣,这才回过味来,一张老脸已涨的通红。

周道儿趁他愣神的光景,嘻嘻一笑,身子一斜,如电一般往木屋外射去。

百晓还来不及去想为何自己的**琴对他毫无作用,见他已要出门,怒喝一声:“哪里走…”双手一挥,一道黄芒闪过,那木屋忽然猛的一摇,好像活了起来一般,周道儿方到门口,那屋门在刹那间化做一张巨口,门橼边突起无数尖锐的木齿,一口咬下。

周道儿大惊,想要回身已是不及,此时紫罗天星中封着与他心灵相通的三神兽,使起来已不用如以前那般需要捏印念咒,一咬牙,心念一动,胸口的紫罗天星光芒一闪,一道紫幕喷薄而出,紫幕上一条条的银色光带纵横交错,在刹那间将他全身笼罩了起来。

只听见‘嘎’的一声,已被咬个正着,这屋门所化的巨口竟然无比坚硬,那根根木齿与紫罗天星所化护罩触丝毫无损,虽有紫罗天星护身,周道儿也不由得感觉一股巨力传来,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而那木齿还在不停往内收紧。

“此屋乃万年铁木精所化,我看你能跑哪去~”见周道儿已然被治,百晓在一旁嘎嘎笑道,眼见要出人命,忽然又想起与太乙打的那赌,手一抬方想撤去法术,却只见周道儿胸口忽然光芒大作,三道彩光陡然升起,霹雳声响中,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顿时大惊失色,历啸一声,手一扬屋顶‘唿’的滑开,一溜乌光拔地而起,已驾着木椅急遁而走。

紫罗天罩一出,紫罗天星已解开封印,三神兽见周道儿命在旦夕,根本不等周道儿招呼已然全力出手,三神兽服了‘渡化筑基丹’之后,都已突破内丹期到了灵心初期。

妖类之中仙山修的乃是灵心之法,仙山已有数万年历史,可以说有妖道之初便有了仙山,而数百年金帝创建出云,并自创了玄珠之法,但玄珠之法说到底还是由灵心之法而来,只是将内丹期和灵心期合二为一而已,故此妖道之中还是按灵心之法来排分实力。

虽然同样是灵心初期,但神兽和凡兽又有区别。

一般的凡兽就算入了灵心期也就是一般灵人的水准,而神兽到了灵心初期就已抵得上一个散仙,此时三个散仙级别的高手同时出手,就算是百晓也抵敌不住,虽然反应极快,但还是结结实实按了一下,身下的木椅一晃,差点没一头栽了下去。

好容易稳了稳心神,低头看去,只看见底下那铁木精怪屋之内迸裂出道道彩光,咯啦一声脆响过后,那万年铁树所化的木屋就好似一堆烂纸一般被撕裂了开来,一头通体雷光缠绕的大鹰扶摇而上,直向他扑去,地下,一头壮如小山身边烈火熊熊的怪兽正在那仰天长啸。

那怪兽边,一只一目三尾通体雪白的狐狸状怪物,正竖着那独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百晓见多识广,一眼看去已知这乃是三只神兽,神兽平日都居与蛮荒之地,世所罕见,况且和凡兽不同,往往宁死不屈极难收服,而那小子小小年纪身边竟然带着三只,究竟是何身份…

五神兽跟了周道儿之后,短短数年时间修为抵得上以前千年,对周道儿已是忠心之至,加上周道儿也极少让它们出手,早已手痒,此时见有人竟敢冒犯,哪里还会留手。

橐蜚双翅一展,天地顿然变色,一道划破天地的闪电裂空而来。

狍鸮口一张,一颗磨盘大的火球嘶嘶飞去,摇曳着长长的焰尾,尚离开数十丈远,一股热力已烤的百晓须眉皆焦。

獾四抓着地,身边无数的树木忽然抖动起来,树杈有如妖魔利爪一般迎风而涨,结成一张巨网,朝百晓兜去。

三大神兽第一次全力出手。

方才猝不及防之下百晓已被三神兽暗伤,此时哪里又敢顽抗,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袖口之中一道青芒一闪,一把形状古朴、周围散发着丝丝青雾的飞剑悠然滑出,一到空中迎风而长,刹那间便成了丈长尺宽的巨剑,呼啸声中,一剑往狍鸮喷出的火球砍去。

百晓修的是御木之术,这把便是他花费了数年苦功,聚集了无数木精菁华炼制而成的木灵宝剑,此剑和一般飞剑不同,里面镶制的并非飞仙石而是一种名叫飞翔木的宝物,也正因为如此,此剑从头到尾全是木制,能将百晓的木属异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原是百晓进后山之前的成名武器。

不过百晓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木灵宝剑虽然厉害,但木属遇到火攻终究吃亏,他现在已是散仙之体,寻常物到手中也是法宝,倒也不心疼,只求能挡得一挡好让自己脱身而已,故此飞剑一出,先想退路。

往四周瞧瞧,无数树木已长的数十丈高低,正往当中纷扑而来,头顶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已将将及顶,百晓一喜,身边散过一道青芒,将其护卫在内,而后催动身法往上遁去,竟然丝毫不畏橐蜚雷电之威。

此时周道儿也已调息过来,见三神兽造出如此大的威势,只能叹了口气却也没辙,这后山离中峰极近,只怕玄心宗高手顷刻便到,只盼能赶快收拾了这老头,速速逃命,此时也顾不得藏拙,一招手,飞剑已然飞出,滴溜溜在他身边盘旋不休。

这飞剑内附无数蜂精之灵,材质之好连仙界宝物也是不及,又是无属之剑,威力自不消说,但周道儿却只将它作为保命之物,给它取了个怪名字――‘夭夭’,摆明了就是打不过就逃之夭夭的意思,宝物如真有灵,只怕气也气煞了。

此时看见百晓一头朝那闪电撞去,周道儿还以为这老头已被打蒙了脑袋,方想得意鼓掌,却看见闪电过去之后,百晓身边的青芒一阵闪动,竟然好似好不受力一般,轻轻巧巧便逼了开来,闪电从他身边划过,轰然一声巨响过后,将一颗大树击了个粉碎,地上出现了一个数丈来宽的大坑。

周道儿却不知,百晓方才散出的乃是木属护身真气,五行之中,木属不畏雷电,故此橐蜚的雷电之术对他效用却不算大。

但此时百晓看似轻松,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方才那一下,虽然堪堪避开,但也耗尽了他半数功力,五脏六腑好似要翻转过来一般。

橐蜚见自己一击无效,顿时大怒,脆鸣一声,盘旋直上,双翅一展,空中一个个散发着刺眼白芒的光球冉冉升起,点点电光从那光球中探了出来,围绕橐蜚脚下一个越来越大的黑色光球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电网。

一阵阵‘嘶嘶啦啦’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顷刻之后,除了橐蜚脚下那黑球还在不住膨胀之外,其余的光球全部迸裂出道道耀眼的光芒,数百道闪电同时一轰而下。

橐蜚本技乃是雷神附体,现在使的却是本技中的绝杀之术‘雷神轰’,乃是突破了内丹期后新悟之术,威力已不是一般法术能及,但神兽使这绝杀之术就有如人间修道士使那毁身**一般,使了过后定然元气大伤,如不好好调息,恢复极难。

下方,百晓顿时魂飞天外,连连在空中转折躲避,但这雷电漫天而来,又怎能全数避开,他飞的已是极高,只是刹那间便糟了殃,几道闪电下去,身边的青芒便被击散,又是几道闪电下去,百晓没了木属真气护身,顿时被电的浑身毛发直竖,惨叫一声便跌落了下去。

周道儿仰头看去,见百晓被击落,心中大爽,正在那鼓掌叫好,狍鸮此时已将百晓的飞剑击溃,正要乘胜追击,却看见橐蜚使出了绝杀,回头看看,周道儿却还愣愣的看着天空,连忙扑了过去,身子一抖一道红色的屏障将周道儿牢牢护住,旁边獾也幻出一青色光圈又加了一层。

二神兽和橐蜚一同修炼已久,却不象周道儿这般不识货,这‘雷神轰’一出,不分敌我,等到那黑色光球运足,只怕这山头也要被削平几分。

百晓一去,那些闪电便没了对象,轰隆隆的声响中,整个山峰剧烈的颤动起来,方圆数百丈的树林在瞬间被夷为平地,而那闪电还在一道一道的继续击落,橐蜚足下的黑色光球也是越来越大。

狍鸮一面苦苦运功抵挡,一面仰天大叫:“老五,你疯了不成,老大还在这里,还不收手啊…”

此时橐蜚也是在暗暗叫苦,这绝杀之术练成后从未使过,却没料到威力如此之大,可偏运到此时连她自己也已控制不住,就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一会,那黑色光球已变的有如小山般大小,四周电光缠绕,终于脱开了橐蜚的控制,直射而下。

“妈的,二个笨蛋,抗不住还不会跑啊!我靠…”周道儿此时也已知事情不妙,但偏被狍鸮和獾化出的屏障牢牢锁在其中,想要用那‘夭夭’逃之夭夭也是不能,心中暗骂,眼睁睁的瞧着那光球越来越近,自己也运足了灵力,将那紫罗天罩架了起来。

玄心宗中峰议事堂几个老头急匆匆的从门口冲了进去,他们均是和沈仙同辈的长老,道行极为高深,但此时脸上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一进门便纷纷嚷道:“宗主…大事不好了…后山…”

话尚未说完,却看见宗主沈仙正笑眯眯的端着一杯酒斜倚在议事堂中央那巨大的玉座上,身前坐着的却是那碧云斋主,见几人进去,不满的瞥了他们一眼,叱道:“何事如此惊慌?平日里那些炼气养心的功夫都哪去了?没得让客人见笑!”

后山动静如此之大,宗主修为又远在他们之上,哪有不知之理,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见碧云斋主在场,后山之事也不能说于外人知晓,几人只得把话又憋了回去。

碧云斋主笑吟吟的端起酒杯朝几人扬了扬,另一手中还抓着一块湿漉漉的肥肘,啃了二口指着最前头的一长老,眯着眼笑道:“哎呀,这不是胖墩吗?现在都成长老了啊,不错不错…”

那长老干瘪瘦弱,浑身刮不下几两肉来,和胖字混不沾边,可偏碧云斋主这么一叫,身后的几人微微一愣之后,一同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胖墩’长老心中惊讶无比,他自小家境极好,又是贪吃,入门之时虽然只有十来岁,但却是‘膘肥体壮’不输成人,故此得了胖墩的称号,但数百年来刻苦修行,身材‘苗条’许多,原来的外号除了身边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外,早已无人知晓,此时猛的听到,顿时大为震惊,一时间瞪着碧云斋主好似见到鬼似的。

沈仙笑道:“天下之事斋主无不知晓,咱们派中一点小小秘密又怎能瞒得了他?后山之事你们不必多管…嗯…就算是真个天魔来了,也…呵呵…”说到最后,古怪的一笑,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又和碧云斋主对饮起来。

后山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响,直震的整个山峰也微微摇晃起来,几个长老互相看了看,苦笑了一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十五章

中峰后山

眼见那黑色光球马上就要坠地,忽然空中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一张巨大无比的手掌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轻轻将那光球托住,而后一合一放,那光球已无影无踪。

一个身着麻布长袍,梳着高高发髻的道士就那样凭空冒了出来,朝天上橐蜚看了看,而后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小家伙还挺厉害,差点没把我指甲给弄断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就在那修起了指甲来。

“呵呵,抱朴道兄,这小家伙乃是天生雷属,你就这么接下来,只怕不只是指甲断了那么简单吧?”道士身边的空气如水波一样轻轻荡漾起来,出现了二个人影,而后一众老道鱼贯而出,就好似那里有一张无形的门,有人从那跨了出来一样。

那抱朴脸上红了红也不说话,方才橐蜚那一击虽然看起来化解的轻巧,但那雷神之力其实已将他的手掌击的筋骨寸断,只是他修为极高,这些皮肉之伤恢复起来极快,他坐在那,看似在修指甲,其实是在运功疗伤,但却瞒不过身后的这二位。

后面出来的一群人中,太乙赫然在内,还有几个都是曾在百晓屋中观察过周道儿的老道,只是现在个个敛眉收目,连那不安份的太乙也老老实实。

最前面的二个,一个满头红发,身材魁梧,一张圆脸抵得上别人二个,手中拿着一枝尺长的画笔,左看右看了几眼,摇摇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偌美的风景…怎能就这么毁了…不成不成…”

说着话儿,手中的画笔轻轻一挥,一道五彩毫光闪过,瞬间便将方圆百丈之地全部笼罩在内。

毫光下,那些被雷击的粉身碎骨的树木忽然奇迹般的一根根又竖了起来,先是树干耸立如初,而后是树杈…绿叶…地上的花草,不一会一切完全恢复了原状,连地上那些大坑都已不见。

前头和抱朴说话的乃是一个手持银色拂尘,慈眉善目的道人,身上一件雪白的长袍一尘不染,一个道髻梳的工工整整,一张脸四四方方端正无比,脸上虽然也坑坑洼洼颇有老相,但比起太乙等人来还是要年轻了许多,此时正在一旁笑道:“草木皆生命,怒火道兄果然慈悲,可你那小徒弟还在那躺着,你也太不分轻重了,哈哈。”

几个人在那谈笑自若,好似周道儿几个是空气一般。

周道儿却是惊了…刻意了解之下,他对玄心宗史料耳熟能详,此时听到怒火道人的名头…

怒火道人,又名怒仙,玄心宗上上代宗主…据说此人一身修为极高,乃是千年前修仙界第一高手,据说不到二百年便修至散仙境界,但由于脾气暴躁,总也悟不破地仙之境,后在云游途中得天仙点化,传他养心真法,总算大彻大悟,从此杳无音信,只了留一封传位书下来。

这传说中早已飞升仙界之人,怎会在此出现?

见那树木花草都恢复了原状,怒火蹲在地上,轻轻将一小花扶了扶正,柔和的弹去了花瓣上的露珠,满脸爱惜神色,扭过头去却忽然变了脸色,冷哼了一声,板着脸怒气冲冲的大步朝百晓走去,满头红发跳跃,好似火焰一般。

那白衣道人呵呵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了,身子一晃便已到了怒火身前,伸出手来将他扯住:“怒火道兄,何必动气呢,你那小徒弟也已吃了苦头了…就暂且放过他一次罢了。”

说着话,袖口微摆,点点青芒朝百晓身上罩下,那百晓原本已皮焦肉绽,眼见快没了活路,但在顷刻之间,血止、肉生、结疤、蜕皮…一会功夫便已复原如初,一翻身爬起,对着怒火二人磕了个头,便打坐调息起来。

怒火冷笑一声:“别以为你师伯护着你,你便能安生…我怒火门下没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说着一掌就往百晓头上拍落。

白衣道人连忙一把将他拉住:“你瞧,我虽能治好他皮肉之伤,但他这一来也最少损了百年修为,你就饶了他吧…”说着朝太乙等人看了一眼,笑道:“况且此事也并非他一人的过错…”

太乙等人身上寒毛一竖…自己这师傅乃是火爆脾气,这师伯又向来促狭的很…这一眼看来,火头要上身…

怒火眼珠瞪的滚圆,但好似对那白衣道人甚为忌惮的样子,重重哼了几声,扭头便走,指着太乙几个说道:“我们闭关几日,你们这些混蛋小子便惹出这般是非…”

话还没说完,手指连弹,数十个赤红的火球已然飞了过去,太乙等人又哪里敢挡,一声不吭的在那苦苦支撑,不一会便有一阵烤肉味飘来…

那白衣道人笑嘻嘻的走到他们面前,一面帮他们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一面说道:“后山乃是你们玄心宗重地,王屋洞天的仙灵之气大多聚集在此,原本让你们居此修炼乃是前辈祖师对你们的厚爱,但如若因为你们的过失而毁了这仙境,你们师傅又怎向玄心宗列祖列宗交待啊…”

说着,看看太乙等人身上的灼伤回头啧啧赞道:“唔,怒火道兄…你这九天玄火还真是厉害…瞧这几个小子给烧的…”

“咦…怒火道兄,你这几个徒弟修为不错啊,在九天玄火之下,还能使避火诀…”

这边太乙等人低声哀求道:“呜…师伯…您就饶了我们了吧…”

那边怒火怒喝一声:“还敢使避火诀…!找打!”

……

“唔…疼吗?师伯给你们上点药可好…”

“哎呀…别躲啊…这药虽然确实还从未用过…但我保证这次定然有效…别躲别躲…”

“师伯,我还是情愿挨打…您就饶了我吧…”也不知道那白衣道人的丹药有何可怕,直把太乙等人吓的避之不迭。

一群人在那叽叽喳喳,看上去最年轻的一口一个小子…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却在那装嫩求饶…情景别扭之极。

那里闹哄哄的一团,这边橐蜚也已落地,虽然使了绝杀之术之后元气大伤,但眼见来了这许多敌人,硬是摇摇晃晃的站着和狍鸮及獾一同将周道儿护卫在当中。

方才一阵雷击之后,狍鸮和獾已维持不住那屏障,见已无近险,方才一收,周道儿一捏印诀,紫罗天星光芒一闪,已将三神兽收了回去。

周道儿紧了紧手中的‘夭夭’,笑道:“有它在,我一个人跑总比带着你们三个笨家伙跑来的快些。”说着,笑嘻嘻的走上了前去,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作了个揖道:“几位前辈,小子在此问好了。”

那白衣道人缓缓转过了身来,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像是在问:“你…是和我说话吗?”

周道儿方想点头,却看见那抱朴和怒火二人也一同窜了过来,丝毫不差的摆出了同样的姿势,眼神中都有着一分古怪的期盼…

第十六章

周道儿看了三人一眼,那抱朴修长的手指洁白如玉,一张俊脸保养极好,三人之中他长相最为后生,虽然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麻布长袍,但却掩不住那松形鹤骨的风姿,但他脸色寒俊异常,显然并不是好相处之人。

怒火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那天生的横眉竖目,让他看起来仍是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自有一番威势,巨手虽然指着的是自己的鼻子,但却好像周道儿如若一个答的不对就要一拳砸过来的样子,瞧他方才对自己门下的那些手段,只怕还真大有可能…

三人之中只有那不知名的白衣道人神情宽厚看上去最为和善无害些,但只怕也不是善于之辈。

周道儿想了想,却搞不清这三人究竟搞的是什么把戏,瞧方才抱朴和怒火的法术,那白衣道人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三人自己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抱拳作了个圆揖,说道:“小子拜见各位前辈…方才见三位前辈仙风道骨,实在景仰,故此冒昧前来参拜,还望勿怪才是…小子知晓三位前辈均是世间高人,又岂敢厚此薄彼,这一拜却是不分先后的…”

三人似乎都没料到周道儿会这般回答,怔了一怔,忽然那怒火大叫一声,拉着另外二人就到了旁边,看那样子似乎在激烈的争执着什么,可偏又没发出一点声音,周道儿也是识货的人,知道必然是有人下了音障,如此神秘古怪,更是满心糊涂。

过了一会,三人身子一晃便都没了影踪,远处却奇怪的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奇怪声响,过了一会,如同离去时一样,三人又神奇的凭空出现在了原地,互相瞪了几眼,朝周道儿走来。

白衣道人倒还好些,只是眼眶上多了二个乌黑的印记,那怒火身上好好的衣裳都成了布片,瞧那模样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而抱朴那高高的发髻似乎少了半截,脸黑的好似锅盖一般。

周道儿愈发惊讶,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等到三人走到面前,怒火走在最前,狠狠的瞪了周道儿一眼道:“我乃玄心怒火,你小子也算是玄心宗门下,自然听过我的名字了?听说你是西峰门下,旁边这位乃是西峰前前任门主抱朴师祖,你且也一起见过了罢。”

那抱朴静悄悄的在一旁含笑点头站立不语,他们既然知道周道儿乃是玄心宗门下,此时亮出名号,自然就等着他来参见了。

一旁陆修静笑道:“怒火道兄莫急啊,既然方才已经约定,我又不会抢你那一份,哈哈,嗯…贫道庐山陆静修是也。”

周道儿满脸惊讶,大喊道:“原来是陆前辈,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子在此见过了。”说着俯身拜了一拜,竟然理都不理另外二位。

怒火和抱朴顿时气急,但这陆修静乃是大有名气之人,说起来辈分比他们二只高不低,玄心宗礼数中也有一条,众人之中只拜最高位者,原本此条乃是为了减少那些繁礼骤节所用,但此时却令二人无法指责。

他们却不知,除了玄心宗外,周道儿对其他门派之人并不熟悉,但那白衣老道看上去要比另二位和善许多,心里倒别有一分好感,加之虽然认识了沈丹之后感觉玄心宗并非全是坏人,但心中那份抵触依旧未泯,对怒火和抱朴却没那么客气,哪里又是讲什么礼数了。

这陆修静乃是汉土南国之人,自幼在庐山学道,曾著有《真文赤书》、《人鸟五符》等。

称‘无数诸天各有人鸟之山,有人之象,有鸟之形,峰岩峻极,不可胜言。’

又称其山多有灵迹,皆妙气化成,有元始天王、大帝君等神真居住山中。故自创‘人鸟山形图’,将所有灵迹仙居,皆刻画于“人鸟山形图”中。称学道者若能闭目存思山中灵迹神真,念诵密咒,醮祭并佩带、吞服人鸟山形图,可招真神来迎,超登三清。

这人鸟山形图其实也就是一般的符咒,但自有仙道以来,所有符咒无不是号称由仙界流传而来,自创符咒的,陆修静乃是头一个,故此仙道称其为‘古今第一符咒师’。

陆静修得意的往二边看了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嗯…徒有虚名而已,徒有虚名而已…”他也不知道周道儿是在瞎掰。

怒火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别婆婆妈妈了,方才我们三个商议了一下,看你根骨还算不错,小小年纪修为倒也不低,嗯…怎么说来着…”

抱朴在一旁接了句:“堪可造就…”

“对…堪可造就…***,这文绉绉的掉书袋我却不会…嗯,你这小子好福分…今天我们三个心情大好,决定一同收你做徒弟了…喂,乐傻了吗?愣在那里作甚?你小子还不快快过来拜师…”

旁边太乙等人顿时哗然,在一旁大赞周道儿好运气,聪明的已经在盘算如何去拍这小师弟马屁了。

他们都是知道这三人身份的,此时三人联手收徒,教出来的必然是日后名震一方的人物。

周道儿还真是傻了,他平素虽然拽些,但对自己是什么料子还是清楚的紧,如若没有苏尹仙法调教,只怕连十三他们都不如,资质是谈不上优良地,这三人脑子都扭了筋不成,怎会忽然就看上自己了?

见他还在那迟疑不语,怒火却着了急,双手微微一动,周道儿顿时赶到一阵大力传来,将他生生往地上压去。

原本知道这三人均是不世出的高人,拜师倒也并非不可,但怒火这一用强,却激起了周道儿的倔脾气,心中暗骂了几句,暗念印诀,手中的‘夭夭’忽然光芒大作,怒火等人眼前一花,嗤嗤轻响过后,周道儿已无影无踪。

这‘夭夭’乃是半瞬之速的宝贝,光说速度,天上地下能超过它的已然不多,此时周道儿全力运起,怒火等人又无防备,只是瞬间便让他遁到了数里开外,连他往哪方而去都未必能看清,哪里又追得上了。

怒火大惊:“…跑了…这可怎生是好…”

连旁边原先不动声色的抱朴此时都变了颜色。

只有那陆静修仍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在那摇着脑袋赞道:“果然是上仙看中的人物,小小年纪,手中竟然有如此法宝…”

抱朴眉头一皱,朝太乙等人挥了挥手,那水波一般的门户再现,等几人离去,这才低声问道:“陆兄怎会还这般好心情?这小子一走,我们这仙引还怎到手啊…”

陆静修眯着眼睛笑道:“要说起来…这仙界也未必是我想去之地,我是确实见这小子顺眼,这才动了收徒之意,但这小子脾气外软内钢,你俩要是真心想收他为徒,还是不要用强的好。”

怒火在一旁狠狠的拍了拍大腿道:“跑都跑了…还说这些何用,道中那些老怪物们只怕都已收到了仙谕,他这一走,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们啊!”

陆静修古怪的一笑,双手微微往外一分,一道白茫茫的雾气腾起,双手之中出现了一张银光闪闪的符纸,和一般的不同,那符纸似乎是活的一样,上面隐隐约约闪现着无数崇山峻岭、湖泊河流,随着银光闪动不住变幻,就好似有人在空中急行往下观去的景色一般。

“归去来兮…”

旁边怒火和抱朴互看了一眼,一同大喜。

第十七章

“这…这是哪啊…”

“不对…那山好像一只乌龟啊…这…这里好像来过了啊…”

“天哪…不会在空中我还迷路了吧…”

“啊…啊…啊…又是那乌龟…”

“…还是那只乌龟…”

“……”

周道儿愁眉苦脸的四处张望着,脚下,‘夭夭’散出一道道细细的金光,就好似一团金色的迷雾一般在空中划出流星一般的残影。

他怎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空中迷了路,按道理来说,空中无遮无档,只要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又怎会发生这种状况?

可瞧那笔直如剑的独峰、那低矮如龟的圆石…还有那层层叠叠颜色各异的奇异树林…这明明都已见了数十回…

见鬼了…

周道儿越飞越是郁闷,想想就算迷了路,此时也已离那三老头颇远了,一收‘夭夭’便落了下去。

这路还是要打探的,究竟那几个小子都还在玄心宗内,虽然有沈丹护着,但总也有些不放心…谁叫那都是兄弟呢,唉…

其实…关键的关键是…还有一人…也在那呢…

这段时间周道儿和宝宝之间的关系大幅加深,周道儿已能偶尔占些手足上的便宜,回想起宝宝那撅着小嘴佯装生气的模样,不由得骨头都酥了几分,如若能更进一步…

周道儿落到地上,一时间倒忘了行动,想到美处,正在那‘呵呵’傻笑,却有人在他身后大叫了一声:“小子,醒醒…”顿时将他吓了一跳。

手上,方才收起的‘夭夭’嗡的一声,耀起了金芒,摆出一幅护主的模样。

周道儿抹了一把口水扭头看去,‘哇’的一声大叫,遁起‘夭夭’便要逃走。

“想走?”怒火此次却早已有了防备,五指一张,丝丝红线飞舞而出,将周道儿缠了个实在,周道儿略一挣扎便是一阵灼痛传来,只得乖乖站立不动,破口大骂:“你个红毛老怪,还前辈呢,连我这后后后后辈都欺负,还要不要脸了…”

怒火在修界地位高崇,脾气又是出了名的火爆,从无人敢对他不敬,哪里又被人这般辱骂过了,一听之下,一张脸涨的通红,浑身劈啪作响,一阵阵淡淡的红光在身旁浮动.

他乃天生火属之躯,虽然有了地仙境界之后法术已无属性之分,可这一动起怒来,最暴燥的火属真气自然而然的运作起来,将他衬的好似烈火金刚一般,可偏又好像忌惮什么,恶狠狠的朝周道儿瞪了半响,还是喘着粗气扭过了头去。

陆静修手里摆弄着一张银光闪闪的符纸,站在怒火身旁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小兄弟莫急莫急,你如真不愿拜师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这附近我已下了‘归去来兮’的符咒,二个时辰内,靠飞剑却是飞不出去的,嗯,既然有空,我们何不坐下聊聊,等这‘归去来兮’效用过了,再走不迟…”

说着对怒火使了个眼色:“嗯,怒火兄,把你那玄火真链撤了吧…”而后手一扬,半点泥土都未动弹,二个平滑的树桩就那么连根移了过来,对周道儿坐了个手势,自己率先坐了下去。

周道儿开口前心中早已有了盘算,这几个老道莫名其妙对自己这般重视,要真说自己资质过人那是鬼话,定然有所企图,若是如此就定然也不会过分的为难了自己,故此却也豁了出去。但骂是骂痛快了,瞧瞧怒火却又有些害怕,此时这姓陆的搭了一台阶,虽不知那归去来兮是什么玩意,但想必和方才遇到的怪事有关,既然跑不了,也就点点头坐了下来。

陆静修沉吟了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是好,仙界的喻示说的模模糊糊,只是提到要‘特别关照’这小子,要想尽办法让他入道修仙,功成者仙界自有赏赐。

比起怒火等人,陆静修所知已是多了不少,他的师傅现在是仙界吏部仙官之首,乃是仙界重臣之一,他这做徒儿自然也沾了些光,但就算如此,他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此事和冥界有关,但具体如何却也说不上来。

他在那为难,怒火却早已憋不住,闷哼一声,说道:“你这小子不要不识好歹,我们三个是什么身份,任何一个愿意收你为徒已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你还在这婆婆妈妈的…真要找打不成?”

抱朴在一旁没说话,低着头仔细研究着自己的指甲,等怒火话说完,才将一双修长的手伸直了,左右又看了几眼,轻轻吹了口气,好似不经意的单手一扬,五指各有一道霞光闪过,面前的一片树林忽然轰然着了起来,炽热的火焰在数十丈外便使周道儿如坠火窟之中,浑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喷出了火来,正想大叫救命,空中又淅沥落下了水花,只是瞬间,便化做瓢泼大雨,将那火焰扑灭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焦骸,而后地面隐隐震动起来,那泥土好似波浪般起伏不定,短短一会,变成了一个土丘,那些焦骸踪影全无,空中传来一声利啸,一个泛着金光的巨掌凭空冒出,一掌下去,那土丘又成了一块平平整整的空地,而后无数嫩芽从那冒出,开花、结果、攀援直上,方才那片树林又奇迹般的回复了原状。

周道儿已然看傻了眼,陆静修在旁鼓掌赞道:“五行合一…抱朴道兄果然修为精湛,飞升有望!”

仙道境界之中,地仙虽已能创造不再有五属之分,但终究还是有偏向,你原本修的哪种属性的道法,往往就偏重那个属性多些,使那个属性的道法威力也就更强些。这也是天仙与地仙的不同,只有到了五行合一无轻重之分的大圆满境界之后才有可能有所突破到达那仙道的终点,飞升仙界。

抱朴朝陆静修微微一笑:“雕虫小技而已,陆兄夸奖了…”但看着周道儿的眼神中却难掩得意的神色,自己这一手使出,只要这小子识货,哪里还肯放过这得遇明师大好机缘?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缥缈的佛喧:“阿弥陀佛…”而后是一声轻笑:“你倒也老实,不过…既然是雕虫小技又何苦拿出来现眼?”

陆静修一直笑吟吟的脸色终于变的凝重起来,自己这‘归去来兮’乃是借了符咒之力创下的幻界,世间又有何人能在自己未能有丝毫察觉之下如此无声无息的闯入?

一道白光由西方直射而来,到了上头化做白皑皑的雾状,白雾中点点幽幽的银光往下泄来,好似满天星芒闪耀。

那光芒是如此祥和,周道儿忽然感觉一阵困意泛起,惹不住打了个哈欠,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兴致勃勃的往上看去。

听来人的口气定然不是这几个道人一伙,瞧面前陆静修的脸色,也知道等会必然有好戏可看,周道儿从那树桩上站起,往后缩了缩,将身子躲在了身后的树荫下,手中的‘夭夭’又闪起了淡淡的金光。

陆静修等三人一脸凝重,听那佛喧,来人定是佛道中人,佛道在汉土流传不广,高手也极少出现,仙道中,大多人从未将其放在心上过,但到了陆静修等人这样的境界,已能和仙界直接沟通,知道的却要比一般人多的多。

凭仙道现在的实力,要彻底灭掉魔道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虽然千年来纠葛甚多,但针对的大多只是一些小门派或者江湖散人而已,否则那魔道的九天玄曲派又怎可能占了十大洞天中的括苍山。

究其原因,并非是打不得,而是舍不得。

自仙魔大战之后,仙道魔道均元气大伤,一些异域教派则趁机突起,佛道便是其中的翘楚。

佛道远自古天竺而来,对魔道和仙道来说都称得上‘非我族类’四字,故此千百年来,虽然仙魔二道争斗不休,对佛道的态度却是出奇的统一,在二道联手压制之下,佛道在汉土发展极慢,但如若各自为战,仙道也未必有稳胜的把握,如若让佛道在汉土站稳了脚跟,那日后誰胜誰败还真不可知。

正因如此,既然实力大减的魔道已构不成对仙道的威胁,让它留下作为对佛道的牵制也就成了仙道最好的选择。

大敌当前,三人没去注意周道儿的举动,抬头看去。

银光闪耀中,一长眉老僧盘膝坐在一银色莲台之上,缓缓飞下,身后则跟着二个极为俊秀长相一模一样的童子。

抱朴站在三人最前,一见正主现身,寒着脸说道:“方才是哪位高人指教在下?口气如此之大,想必定然有真才实学了…贫道不才,倒也愿意讨教讨教…”

那老僧身着一身大红佛袍,背后一轮金色的法轮缓缓转动,佛袍上用金线绣着无数奇怪的文字,在法轮照耀下那些文字隐隐也闪着淡淡的光芒。

见抱朴问话,老僧微微一笑,一手竖于胸前,另一手捏着一串鸽蛋大的黑色佛珠,在离几人数丈远的空中停下,朝抱朴点了点头,说道:“小徒顽劣,和这位道兄开开玩笑而已,道兄满脸正气,仙气飘然,方才的法术么…这个…这个如此神妙,这高人二字与您相衬最是合适不过,不过既然是高人,小辈和你开开玩笑,想来是不会动气的…嗯,等回去之后,老僧必然好好管教…”

他态度极好,可那语气中却充满了调侃的意味,身后右侧的童子扑哧一笑,左侧的那个则扁了扁嘴。

抱朴怒极,方想说话,陆静修在他身后轻轻的拉了拉衣袖,低声道:“抱朴道兄莫急…”而后往前踏了一步抱拳问道:“来者可是西方极乐界佛祖座下的本届银莲尊者?”

老僧面上露出一丝讶色,一闪而没,双手合十回礼道:“正是贫僧,这位是陆道兄吧?”他极少涉足汉土,此时却被陆静修一语叫破身份,顿时收回了几分轻慢之意,对他客气了许多。

陆静修心中却是一紧,他师傅飞升仙界之后做了掌管人间事务的探察仙官,偶尔公差‘探亲’之时也曾和他提过佛道人物。

佛道信奉西方佛祖,佛祖座下分菩萨,罗汉,尊者,上师,法师,比丘,沙弥几等,凡间最高级的乃是尊者,据说每位尊者都具有排山倒海之力,其法力甚至超过仙道的地仙。

尊者之中也有尊卑,最高位的乃是金莲尊者,其下便是这银莲了,故此这银莲使者等若是佛道派在人间界的第二号人物。

陆静修修道千年,心中虽然更加紧张,面上却反已平静了下来,抱拳笑道:“小道正是陆静修,久仰尊者大名,只是天竺离汉土万里之遥,一直无缘拜见,倒没想到能在此得识,嗯…不知尊者为何而来?如若是游历经过,务必多留二天,也好让小道尽尽地主之宜啊…哈哈…”

银莲点点头,道:“老僧事务缠身,道兄好意心领了…嗯…此来是来带孽徒回去,顷刻便走,不打扰了…”说着,朝周道儿招了招手,微笑道:“来来来,徒儿,这就随师傅去吧…”

陆静修一愣,朝周道儿看去,连佛道都不远万里而来,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

周道儿也是被那老僧吓了一跳,自己何时成了畅销货,如此抢手,怎么好像人人都要收自己为徒似的。

但这老僧虽然看上去比那三人还要历害几分,可听方才几人的对话,好像是居住在极远的西方,真要随他走了,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自己大好的青春只怕就要毁于一旦,想到此处,连忙站出来仰头苦笑道:“这位前辈,我们以前从未见过,我又何时成您徒弟了…”

银莲呵呵一笑:“我们佛道最讲一个缘字,我不远万里而来点化与你皆因为此,况且我们虽然未曾见过,其实却早已有了师徒之实,只是你迥然不知而已。”说着,一扬手,一道银光洒下…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

声声禅唱从空中飘然而至…周道儿浑身一震,这不是那日在冰冰背魔炼宝库之中自己出事后在须弥幻境中所闻的禅曲吗?

正茫然中,那老僧又是哈哈一笑,道:“当年你被冥界死息所控,如若不是老僧用这般若波罗蜜经所化的声密将它强行封印下去,只怕你早已成了活死人了…但这般若波罗蜜经也只能救你一时,再过数月,等到封印一松,死息再起之时,只怕是佛祖也救你不得了…”

看着周道儿面色大变,老僧又道:“不过你若能随我回去,有佛祖的大日之光庇佑,再由三十六尊者联手,定能帮你永除后患…”

第十八章

银莲看着周道儿,就等他答允了。

这生死之事,凡人怎勘得破?自己以此做饵,还怕这小子不乖乖随去,冥王传人落入己手,只要能掌控冥界之力,日后仙道、魔道又有誰是敌手,横扫汉土指日可待,自己也将成为佛道最大功臣,此事一成,就算现任金莲在扶持仙山一事上有莫大功劳,只怕也挡不住自己上位。

想到得意处,不由得捻须微笑起来。

周道儿却不知他是何人,听他所说,初始有些害怕,后来听说还有救法心中已然大定,有苏尹这仙界之人在,只要知道根源所在,哪里还怕想不出法子。

不过这老和尚瞧上去极为历害,如若要强掳自己,只怕无人能挡,偏那可恶的陆老头又搞了个什么‘龟去烂稀’的玩意,想要凭着飞剑遁走也是不能。

正在那迟疑间,陆静修三人却已憋不住。

怒火当下喝道:“你这老和尚倒也不要脸,人家还未拜师,你就要强收为徒,这小子早已是我们玄心宗门下,你要收去,还要看我们答允不答允呢!”

抱朴在一旁冷笑一声:“那冥王死息有何了不起的,我们仙道难道治不得?”

陆静修这次却也没拦他们,心中忖道,这银莲使者乃是佛道二号人物,对‘归去来兮’视若无物,想要留他自然不能,归去来兮一破,这小子心甘情愿之下,就凭那古怪的飞剑,加上银莲护持,自己三人定然留他不下,当下之策乃是先要说服这小子。

想到此处,朝周道儿看去,只见他站在树下,面上神情无忧无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边,银莲微微一笑,道:“这位小施主还只是你们玄心门下麻衣弟子,照玄心的规矩来说还不算正式弟子,改拜门庭又有何不可?至于那冥王死息,你们仙道治得治不得,我也不知,嗯…就等小施主自己决断吧…”

怒火‘哼’了一声道:“麻衣怎了?只要他愿意,老子我立马升他做长老…”

抱朴道:“喂…小子…你可想好了,你要随着这番国来的和尚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归乡…”

怒火点头不已:“嗯…看你年纪不大,总有家人在世吧?等你回来,只怕都已不在人世了,你忍心将他们抛在一旁?”

“据说做和尚的即不能吃荤又不能喝酒…看见美女还要‘目不斜视心无杂念’怕违背了什么狗屁色戒。”

“就是就是,这和尚啊,最是虚伪不过…”

怒火、抱朴二人一搭一档说的极快,根本不给银莲还口的机会,陆静修也没料到一个脾气火爆的粗人一个冷冰冰的家伙会有如此好的口才,在一旁呵呵笑着点头不已,人却慢慢朝周道儿处挪了过去。

空中,银莲脸上已渐露怒色,哼哼了几声,朝着周道儿道:“这位小施主,老衲也不想多费口舌,请快做决断。”

周道儿忽然抬头,展颜一笑:“这位大师,生死有命,不必麻烦了。”

而后用上秘法朝陆静修传音道:“喂,如不想我随他而去,还不快把你那破玩意给撤了?”

陆静修手心中一喜,手上银光一闪,归去来兮符咒已解。

“我瞧你顺眼,也不来为难你们,不过,日后若要再遇上,你们也不可逼我为徒,最多我们平辈论交如何?”

周道儿虽然至今不知那冥界死息是何物,也不知为何人人那么着紧自己,但却已知道自己乃是奇货可居,又怎会不趁火打劫,他已知道怒火和抱朴的身份,这陆老道儿的辈分更是只高不低,自己与他们平辈论交,日后就算去玄心宗兴风作浪之时失了手,只要搬出这三人,又有誰敢得罪了。

陆静修愣了一愣,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般条件,想了想微微点头,以示应允,他们三人并无对付银莲的把握,此时只要周道儿不被佛道收去,日后自然有的是大把机会。

周道儿这一拒绝,银莲只能用强,下头三个老道个个有着地仙的修为,就算自己已到尊者上位只怕也讨不了好去,三人联手,想要毫发无伤的将人带走已不可能,大好局面忽然毁于一旦,银莲顿时怒极,但虽无把握,想来想去,也只能先使点手段出来让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服了自己才行,高喧一声佛号,道:“我远来是客,原本不愿意大动干戈,可偏你们也太不识好歹,说不得只能教训教训了!”

说着,座下的银莲缓缓旋转起来,道道毫光从莲瓣中闪起,毫光纠结,刹那间,在空中,一座巨大的银色莲花已然成型。

怒火喝了一声:“要动手吗?”抢先踏上一步,虽从未和佛道中人交过手,但也夷然不惧,讼了一声‘无量寿佛’,手中的画笔当空一划,一道彩光划破天空朝那莲台直射而去。

抱朴和陆静修自持身份,却不愿联手共袭,各自站在二旁,为怒火掠起阵来。

彩光射去,一声炸响过后,莲花便迸裂了开来,片片花瓣飞洒而下,怒火正得意间,却见那片片花瓣在空中旋转不休,银光闪耀中,一朵朵莲花漫天绽开,自己划出的彩光,顿时被那无数莲花吞没了下去。

银莲哈哈一笑,手一抬,道道碗口粗细的银光从空中直射而下。

怒火惊怒之中倒也没失了方寸,暴喝一声,持着那画笔往空中点了几下,赤、黄、青、白、金五点毫光在空中弥散开来,结成一道五彩烟云,盘旋而上。

银光射到,烟云翻腾,空中顿时烟雾弥漫,嗤嗤声响中,几道银光破云而出,猛的射去,怒火手中的画笔暴涨成了丈粗的巨木,飞起来挡,一声脆响过后,折为几段,怒火顿时鲜血狂喷,萎然倒地。

陆静修和抱朴顿时骇然,怒火脾气火爆影响修行,故此在三人中修为最低,但也已是地仙中阶之身,竟然连银莲一招都挡不下,一时间有些后悔莫及,方才为何不三人一同出手。

“这老和尚这般历害…”周道儿在一旁也是咋舌不已,见形势不妙,手中的夭夭金光一闪,已划空而去,没了归去来兮阻隔,刹那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周道儿遁走,银莲毫无防备之下闹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回过神来,周道儿早已杳逃之夭夭。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忽然出了这么一场变故,银莲顿时怒不可遏,立马将火气全撒在了陆静修等人的头上。

三对一,银莲未必有十足的把握,但此时怒火已然重伤,形势又是不同,冷笑一声,手中的佛珠忽然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见周道儿顺利逃脱,陆静修则是松了口气,示意抱朴去照顾一下怒火,而后回身朝银莲看去。

怒火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伤势看来极重,抱朴在一旁将他扶起,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他和怒火二人一动一静,脾气性格截然不同,可偏相处极好,乃是生死之交,此时怒火重伤,抱朴白皙的脸庞上不由得浮起了一层愤怒的红色,但此时陆静修已和那和尚对上,按道中的规矩,他如若没有开口,自己绝不能相帮。

银莲盘膝而坐,嘴唇微微颤动,将佛珠往上一抛,单手向外竖起,手指不住捏出种种姿势,变幻无方。

陆静修静静的站在银莲下方,脸上已没了微笑,不知何时,身边刮起了凌厉的寒风,他身子原本就瘦弱,此时在风中衣裾被吹的猎猎作响,就有如一株摇摆不定的浮萍,与空中的银莲相较,气势远远不如。

空中,佛珠已经静静的悬浮在银莲头顶,每一颗佛珠都在不住的散发出一圈圈耀目的光芒,那光芒在银莲头顶聚集,化做一个巨大的斜╋字,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宝剑四周,彩光四射。

瞧着下方陆静修凝重的神色,银莲忽然展颜一笑:“佛道仙道各居一方,相隔千山万水,算算也有数千年未曾好好交过手了,老衲远道而来,一时技痒,倒也想好好讨教讨教,只是老衲好久未用这‘天地混沌’了,手势生疏了点,到时万一收不住手,伤着了道兄,还望莫怪…莫怪啊…哈哈。”说话之间已用上了声密之力,一言说出,字字有如滚滚惊雷,声势惊人。

也难怪银莲如此狂妄,以他上位尊者之力,佛道秘技中的声密、手密均已至化境,再加上这来自极乐界的法宝,就算是天仙也要忌惮几分,何况只是地仙,况且这些家伙似乎还挺要面子,看上去还没有联手的打算,着实可笑的很。

陆静修抬头,缓缓说道:“千年前,娥眉金顶之上,佛道前任金莲尊者与我师傅一战之前也是如此狂妄,战后却只得立誓有生之年再不踏足汉土一步,千年之后,想必他已至极乐,倒也没违了誓言,今日你又是如此,不知下场可会比他好些?”

银莲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寒光:“你是飞渡那老家伙的门下?”

陆静修呵呵笑道:“你倒也知道我师傅的名字,不过放心,我师傅也已飞升仙界,倒也不会出来欺负你个后辈的。”

银莲仰天长笑道:“好好好…师尊当年一时不慎着了飞渡那老家伙的道儿,回去之后日日不忘当日之辱,今日正好一起讨还。”

说着“哞~~”一声大喝,空中的╋字‘光剑’猛的一震,点点星光从上面浮了起来,而后飞速的旋转着,成了一团雾蒙蒙的五彩光团,光团中一道粗大的银光破空而出,在银光四周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光晕,好似空气也被这银光撕开了一般,配上一阵尖锐的啸声,往下直射而去。

一旁抱朴脸上露出一丝忧色,佛道和仙道所用的法术完全不同,但光看这声势已比方才和怒火相斗时那一击要历害了许多。

陆静修冷笑一声,手一抬,一道白光划空飞来,白光中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小飞剑悠然浮起,在空中缓缓的旋转不休,翩翩飞舞中不时的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就好似水波流荡,层层荡开,瞬间就在他顶上布下了一层水样的屏障,层层叠叠有数丈之高,就好像在空中忽然多出了一条河流一般。

眼见那银光就要击落至顶,陆静修剑指一竖,“咄”的一声,那小飞剑忽然昂首破空而去,带起一溜晶莹的残光毫无声息的没入了银光之中。

此时银光才与那水样的屏障触上,奇怪的是竟然毫无声息,银光一下子缓了下来,但仍是一点点往下推进,那数丈的空间并不能阻它多少时分,蚕食之下,很快便将到底。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一溜血光洒下,银光立敛。

陆静修微微一笑,手一招,那小飞剑从空中翩然而回,只是原本晶莹的剑身上多了一抹血色。

这小剑绕着陆静修欢快的兜了二圈,而后剑尖在他肩头轻点,就好像一顽皮的孩子在打招呼一样,陆静修却是神情严肃,一点都没有击退强敌的得意神色,对着那小剑稽首执礼,极为尊重的样子。

那小剑在空中摇摇摆摆的飞舞了几圈,“咻”的一声破空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空中,银莲面色惨白的跌坐不动,胸口一滩血渍正慢慢渗开,二个童子挡在他身前,面色慌张。

抱朴在一旁张口结舌一脸惊色,就有如看见了妖怪一样。

高手拼争,往往只是瞬息之间便能分出胜败,但陆静修平时的修为也就比怒火高了一线而已,怎能如此轻易就将这恶僧击败?

正犹疑间,银莲从怀中掏出一玉瓶,往口中倾倒了几滴乳白的液体后调息了一会,面色好了许多,狠狠的盯着陆静修看了几眼说道:“没想到,千年过后,飞渡那老家伙飞升却没将这水之母带去…我也算输的不冤了…”

陆静修微笑不语,抱朴脑袋里却轰然一声炸响了起来。

仙道记载,仙魔之战前,仙界曾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五神器,水之母就乃是五神器之一,传说中五神器合一之后有毁天灭地之力,也是启动《太日初开光明阵》的钥匙,但仙魔战后,仙界毁灭,这五神器也同时消失,留下的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而已,渐渐的已被淡忘,却没料到真有其物,还会在此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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