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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索骥(1 / 1)

()我可以想象成子安他的那些朋友们或者他的贴身书童等等之类的人,当他们终于有一天又相聚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可以肯定他们的心情是多么的喜出望外。总之,这一天总是能够如期而至的。不过,很奇怪,我这么快就对有关他们的一切都可以这样肯定了,那实在有点出人意料之外。我有时还相当天真,对于这种仿佛具有预言家的本能,连自己都觉得很难相信。只是在这一刻,我不知为什么心情颇为激动,而且在无形中似乎不敢面对某种事实。特别是在此时,我只要一抬头好像总感到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使得我非常地不安,甚至隐隐地觉得有种压力正从四面八方压过来。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原来坐在对面的恨心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黄鹤渺渺,一大座“迷津楼”已是空空荡荡;先前摆了满桌的山珍海味此刻也已影踪俱无,还有那个照耀如同白日的光明之源等等,全部不翼而飞了。只有惨淡的下弦月挂在竹楼的窗子边,摆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问号。

这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还好,我看见我的那块“魔币”还好端端摆在桌子边,而且在它的下面还压着一块绸布,上面好像写满了字迹。我猜想这应该是恨心人给我留下的礼物吧,她走了,她没有和我再打个招呼,就一个人静悄悄地退出了这个古老的伤心之地。为什么?为什么呀?莫非只是因为它太古老,太使人难堪,而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又是一个谜。让人头疼的谜。

此时,已是夜色阑珊,四周万籁俱寂。我孤独的身影将模糊的情景勾画得更加模糊,仿佛就连深夜的寒风也无法激活我的处于悲伤而低沉的心情。我靠着窗,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总是在一种难以述说的莫可奈何的处境里挣扎,这是为什么?现在我是如此寥落,我很失望,我精神紧张,我希望我的工作顺利进展;于是我气恼地拿出恨心人留给我的礼物,我要在这上面发现所有的秘密,以便我能够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虽然月色明灭不定,而且也基本上难以提供正常的照明作用,但我已经相当满意了,因为我忽然发现那块绸布上画满了许多符号之类的东西,那大概就是一副地图吧,而且还意外的看到旁边写了一首诗,虽然是那么潦草,甚至密密麻麻地不堪卒读,但我还是看出来了,那的确是一首诗。我就着银灰色的月光看下去,我几乎出声地念了出来: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是屈原《国殇》里的句子。写得极是悲壮,借以祭奠为国献躯的战士。我想到,抄写这样沉痛的诗句的是恨心人吗?还是另有其人?在这首诗歌或者被称之为辞赋之中,隐喻的又是谁呢?,我好像隐隐约约的有点明白,难道这里说的就是那个她生死不渝的情人张华?是的,我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是他,是那个张馆长。简直是非他莫属。其最大的根据就是,她在叙述她的那段伤心史时,不是说到她听到张华被敌军腰斩于皇城午门之外吗?

只是我再弄不清楚,为什么恨心人要在留给我的东西中写上这么一些令人悲伤的往昔之情呢?这难道也是她的性格的一部分?或者这里仍是有相当的联系的,是不能被忽视的要点之一?我在迷津楼上走来走去,虽然严格说来,也许对这样的举动感到震惊,但我仍是充满了惶惑或尴尬。当然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几乎是无话可说。

另外,好像有一个直觉在我的面前用手指戳来戳去,那言外之意不啻是在告诉我的糊涂,以及有关我的不开窍的死脑筋。不错,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玩的,我对于有些事情的确有这样不佳的表现,然而我还是无法自我从那里面爬出来。我记得就是柳如冰她也曾经多次当着我的面说过我,还笑着说我是个木脑壳。一想到柳如冰,还有我所有的朋友们,我的心就阵阵发痛,而在思念中,那种相思更加根深蒂固的使我不能自拔。我在此时,是如此脆弱不堪,甚至犹如一个让人深感怪异的大男孩。我是多么的不可救药啊!

显然,无论是那张手绘的地图也好,或是那首诗歌也好,总之它们绝对不是毫无关系的巧合,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具有相当的不可磨灭的连带关系的。在第一线旭光光临竹楼的时候,我就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我看到地图上标有几个点,虽然显得匆忙,但我能够体会到绘图人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拥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怪想——而其中特别刺眼的是靠近“憧关”的旁边,那个点分明就在诗句的第一个句子的上半节:“出不入兮往不反”,这个句子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它是不是在暗示我——“小子,就这样走下去,没有错的!”再看下去,又有一个点给我逮个正着,因为在它的尾巴旁边又刚好与第三句对上了号:“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哎呀,这里不是在提醒我吗?——“小子呀,单凭勇气还远远不够,还要依靠智慧的力量。”而且这个点刚好就在离“憧关”不远的地方。

就是这样,我坐在桌子旁,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好像觉得恨心人真的就在我的身边似的,她的整个态度等于从这块注满了她的心血的笔迹里得到了验证,虽然仍然带有微小、细致、内心的倔强精神,却是没有丝毫的减弱。“小子呀,你好好的领会吧,”她最后容许她自己这样说。“我是在说我从来没有说过的事情。”

我已经完全知足了,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奢求呢?我知道她、我的姐姐,虽然是才认识不久的姐姐,她,一定就在我的对面,只不过我无法看到她而已,但是我相信她必定晓得我的心思,也一定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我说:“姐姐,我们还会见面的。是吗?”

奇迹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没有听到她的答复。也许她根本无须我的恳求,她有她的做事的原则,况且,她并没有这样的义务。因此,我只能面对一楼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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