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晚。
已经化作一地灰烬的篝火旁,一男一女正在依依惜别。
对韩阳来说,这数个时辰里,与楚雨沫的交谈十分愉快,小雨沫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一个乐观向上,活泼开朗的女孩,天知道楚家究竟是过分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这么一个乐天派的女孩子萌生出投泉自尽的想法来。
总而言之,冲着这份好印象,韩阳也不能让楚雨沫就这么白白没了。
在脑海中好一阵猛翻,韩阳捡着前世看过的一些励志鸡汤,可劲的往楚雨沫心里喂,至于效果嘛……反正在离开时,小雨沫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希冀,韩阳估摸着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对楚雨沫来说,今天的韩阳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虽然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无论是那自信的神情还是那诙谐幽默的说话方式都绝非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韩阳所能拥有。
望着那道映着夕阳离去的瘦削背影,楚雨沫感到自己的脸颊竟如火烧一般的烫。
自己以前也对韩阳有些好感,但离“喜欢”却总差着那么一线,可现在,这层隔膜似乎被无声的打破了……
…………
紫阳城外,洗净了一身污渍的韩阳大踏步走来。
城门守卫认得这位韩家大少,自然不会去拦,他们只是好奇,这位大少不是重病在家修养吗?现在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紫阳城外呢?
对城门守卫疑惑的目光,韩阳直接选择了无视,他一边沿着繁闹的大街往韩府走,一边在脑海中进行思索:
“从楚雨沫的反应上看,韩家应该将‘我’死去的消息进行了封锁,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却也从侧面解释了‘我’为何会被埋在乱葬岗。”
“可从城门守卫对我的态度来看,韩家显然还没到在紫阳城混不下去的地步,完全没必要如此对待一个嫡系族人,恩……谜团还很多啊。”
抬起头,一张紫金牌匾映入眼帘,上书【韩府】二字。
韩阳微微一笑,所有谜团的答案,应该都在这韩府之内了吧?
当韩阳踏着大步走进韩府的时候,两个看门的韩府下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其中一个更是下意识的拦在了韩阳身前,试探性的问道:
“少……少爷?”
韩阳眉头一皱,这下人好不懂事,竟然还敢拦主子的路。
“王二,你拦我作甚?”
那被唤作王二的下人顿时惊喜道:
“真是少爷!少爷您这是重病痊愈了?”
“病?”
韩阳闻言,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莫非连韩府内部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然身亡,而是害了一场重病?
正当韩阳疑惑间,一道浑厚的声音却是蓦然在院中响起:
“阳儿,你重病初愈,暗伤未合,怎可一人独自外出,快来书房,为父再帮你推拿一番。”
从“为父”二字,韩阳就可以确定,这出声之人便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烈风剑尊韩语天。
这看似寻常的父子对话一出,却引得韩阳双眼微眯。
韩语天这句话表面上看尽显关切之意,但他说这话的语气却有些生硬,特别是“为父”二字,韩阳听得出,韩语天是极其不情愿说出这两个字的。
“真是有意思,记忆中,纵然这具身体不能修炼,但韩语天对自己的儿子却也是无微不至,父爱满满,今天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虽然不知道这段日子,韩家发生了什么,韩语天又缘何会对自己如此这般,但既然其没有在自己进入韩府的一瞬间出手灭杀,就说明还有交流的价值。
韩阳并不是个怯弱的人,在跟系统确认了能随时激活随机征召模式之后,就推门走进了书房。
在身体完全进入书房的那一瞬,一股劲风便从侧面袭来,将书房的木门封得死死的,与此同时,一柄七尺青锋带着呼啸的烈风,已然绕上了脖颈。
从这青锋之上,韩阳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与墓碑字迹同款底纹的凌锐剑意。
“你不是我的阳儿,说,你到底是谁!”
韩语天一对剑目闪烁着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光芒,眼前的少年但凡有点不智之举,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手起剑落。
“我不是韩阳还能是谁?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阳儿正在卧房中休养重病吧?”
被一柄冰凉的长剑抵着脖子,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韩阳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此时此刻,过硬的心理素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你绝不可能是阳儿,我的阳儿已经……”
“已经死了是吧?”韩阳翻了个白眼,接过了韩语天的话头,“没错,以前那个懦弱无能,无知胆怯的韩阳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重生后的韩阳。”
韩阳这句话说得可谓精髓,于他自己而言,这句话就是事实,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但落在韩语天耳朵里,这句话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
果然,韩语天闻言一怔,握剑的手不由得松了两分。
“你……你真是阳儿?”
以韩语天武尊八品的实力,自然看得出,面前的少年并没有做任何易容,而且体内确实有没有一丝半点的元气波动。
这说明,其要么真是韩阳,要么,就是个比自己高出数个境界的绝世高手,而如果是后者的话,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被自己用【游龙剑】抵住脖子?
如此一番分析下来,韩阳还没说话,韩语天心中已经认下了八分。
“我命硬着呢,司徒流云那混蛋害不死我。”
韩阳故作淡定的摆了摆手,他相信以韩语天的实力自然是看得出当初司徒流云所做下的手脚,说出这句话来,就是为了用事实博得韩语天的信任。
“还有,老爹你给我选的埋骨之地也太寒碜点了吧?咱韩家莫非这几年债务赤字,连块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了吗?”
韩阳这句话说出来,真可谓是戳到了韩语天的心窝子里。
“阳儿,果真是你!”
这一刻,曽在万人战场上流血流到险些身亡都未曾落下一滴泪的烈风剑尊却是霎时间热泪盈眶,按着韩阳的肩膀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其实,韩语天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毕竟韩阳的死是经过自己亲自确认的,而且墓碑都是自己亲手镌刻的,但现在,眼前的少年带着曾经那无比熟悉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韩语天此刻的内心呼喊着,就算这是一场梦,也请让我一辈子都别醒来。
虽然韩语天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自抑,但其好歹也是遨游过大周的烈风剑尊,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不过他并没有去询问韩阳为何会死而复生,对他来说,只要知道韩阳还活着,就已经足够。
“阳儿,你还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段时间,韩语天真是度日如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外出处理一些家族生意上的麻烦,结果回到家来,迎接自己的却是儿子微弱的最后一口呼吸。
他已经亏欠了韩阳母亲太多,这本就是他心头的一块顽疾,而这一次韩阳之死算是彻底让这位烈风剑尊发了狂。
韩阳猜的不错,以韩语天的实力,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韩阳体内的蛊毒,而在询问了近日造访韩府的客人之后,他很快就锁定了司徒流云。
不过,韩语天是一个父亲,更是一族之长,为了家族考虑,他也不能在无凭无据的前提下去找司徒家算账。
当然,韩语天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找什么证据,司徒家本就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好手,自己要是真去苦心费力的搜寻证据却是正中了司徒流云的下怀。
所以,韩语天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且极端的方式。
这两天,他对外放出消息,说韩阳重病在家休养,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给家族安排后路,因为他打算明晚便只身血洗司徒府,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让司徒家上下为韩阳陪葬!
不过,现在韩阳又回来了,之前的计划自然就有待商榷了。
只是,司徒家好歹也是紫阳城一方名门,只身血洗又谈何容易,这几天,韩语天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强行使用催生实力的秘法。
本来靠着一腔执念,他还勉强支撑着,但现在韩阳突然回归,他吊着的那口气一松,体内因过分催生实力而积累的暗伤瞬间爆发,血气逆转,顿时让他一口鲜血喷出,仰头便栽了下去。
“爹?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韩阳有些措手不及,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学并无了解,但从之前的对话中看,韩语天的伤势怎么来的,他心中也有了七八分计较。
“真是个麻烦的便宜老爹。”
韩阳哀叹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啊,费心尽力攒了那么久的怒气值,结果到头来,没伤到别人一根汗毛不说,自己倒是先扑了个街,不过考虑到韩语天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韩阳心中也是五味陈杂,不知该作何评价。
实际上,韩阳也知道,司徒家一直都以紫阳城霸主自居,看哪个世家都不顺眼,而韩语天创建韩家才不到十年却已经有了能跟其一争高下的资本,这无疑触了司徒家的逆鳞。
这些年来,司徒家明里暗里对韩家用的低三下四的手段还少了吗?韩语天心中又怎会没有火气?尤其是在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到来之后,司徒家更是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气焰愈发的嚣张,别说韩语天了,单单是接收了记忆的自己都恨不得把司徒家摁在地上打。
所以,韩语天会有这种举动倒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便宜老爹的暗伤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发作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韩阳听得真切,书房外面,传来了王二洪亮的嗓音:
“族长,族长,司徒府司徒海,司徒流云父子二人求见,说是来探望重病的韩阳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