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削藩(1 / 1)

此为防盗章贾母固然不明就里,每每来信必问黛玉、林礞近况,王夫人亦做没事一般,保持和林家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次贾敏展信看时,却是北边来的贺黛玉生辰的礼物,且上至贾母,下至王熙凤,送的礼物皆比之往年重了一二分。虽然说是为黛玉庆贺生辰,却是林如海、贾敏、林礞皆有礼物。

贾母自是又提了一遍甄贵妃多么器重元春,说了将来看准了哪个皇子有造化,便将元春给谁,元春的前途定然是极好的。有元春照应,宝玉自然也大有造化,且宝玉人物品貌极好,自己活了几十年,再没见过比宝玉更好的孩子。总之洋洋洒洒的一篇,无非是宝玉多么好,和黛玉多合适,既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如早定。贾敏看了厌烦得很,少不得提笔拒了。

没过几日,林礞便又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自从上次礞哥儿病过一次,林家阖家都吓着了,不敢耽误,忙请了扬州极有名的几位大夫会诊,大夫只言乃是春瘟。但林礞吃了几剂药,并不见好转。贾敏整日急得什么似的,又暗暗的查了一遍林礞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是妥当的,实在查不出有何不妥。

黛玉自从上次一滴眼泪解了林礞之毒,便想不知自己眼泪可否治病?于是又悄悄滴了眼泪在茶水中,哄林礞喝了,林礞果然一天天好起来。只好了没过两日,林礞又有些精神不济了。自从林礞病后,每日吃的喝的,顽的,黛玉都细细记录在册,这日翻看时,黛玉发现林礞病愈之后,喝了一次北边儿送来的贡品玫瑰露。

拿着手上整理的清单,黛玉愣了半日,若是这玫瑰露有问题,而自己一家都吃了,岂非全家皆要中毒?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这人也太过狠辣。

犹豫半日,黛玉只将查明诸事悄悄告知了林如海。林如海听了,亦是好生生气,请了可靠的大夫验过,这瓶玫瑰露中含有少量的水银。水银提取自丹砂,少量服之,可使人慢性中毒,若是一个不查极易误诊为普通病症。林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打发了姨娘,谁还会想到这些阴司上,加之礞哥儿中毒极浅,几个大夫并未发现。但是多服得几次,便是查出来了,解毒之后,亦是对头脑有损,只怕将来礞哥儿反应迟钝也未可知。

再查礼单时,这瓶玫瑰露倒是贾母送来的,写在给礞哥儿的礼物单子上。上次查到贾王氏和甄应嘉之事,贾敏虽然口中不言,到底因此极为伤心,林如海和黛玉不是不知。这次又经了贾母的手,贾敏得知只怕更为伤心,因而父女两个皆决定暂时瞒下贾敏。

林如海盯着黛玉看了会子,自己这个女儿太过聪慧,心思缜密,竟然胜过成人,难怪刘先生要破例收入门下。据说刘先生不但教黛玉四书五经,竟然是连兵法战术也教的。也亏得刘先生收了黛玉入门,林如海只当黛玉天赋异禀,便是表现出不合这个年纪的聪慧,林如海也只当是刘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将黛玉教得好,并未疑其他。林如海见黛玉聪慧如斯,之前查到的事便不再瞒她,将自己请盗门中人在甄府听到消息并查到的其他消息一一告知黛玉。黛玉虽然心中早就疑心甄家,当真听到甄应嘉夫妻那番对话时,亦是满腔愤怒。

末了,林如海对黛玉道:“玉儿,你觉得这玫瑰露之事,你外祖母知情还是不知?”黛玉细想前世,外祖母虽然明知贾家贪墨林家家资却故作不知,但仍旧觉得贾母不至于参与谋划此事,因而黛玉摇了摇头。

林如海点头道:“为父亦如此觉得。只咱们家越发装作不知,你二舅母和甄家越发一而再再而三的使下作手段,为父定然要想办法治他们一治。”

黛玉心想:李罕前世被忠顺王所救,后来成了忠顺王的臂膀,忠顺王一味贪杯好色,蓄养优伶,昏聩之极,依然在朝中权势滔天,便是因为李罕手上握有兵权之故。李罕此人忠心耿耿,既然今世是父亲救了他,他必是全心全意向着林家,比谁都可靠。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他办,如果办好了,父亲越发器重他,岂不两全?

因而黛玉答道:“父亲,方才听你说外八行中的盗门好生厉害,不过收钱办事到底怕有靠不住的时候。住在咱们家的李家哥哥曾在乞丐中混迹数年,又得他口中的李爷爷传过本事,父亲说乞丐是否也有类似盗门的组织?李家哥哥既然元日前后都在金陵,只怕让他走一趟,还能探得一二讯息。”因林如海将李罕作子侄相待,黛玉姐弟皆称其为李家哥哥。

林如海听了大觉有理,父女两个商议会子,让林大将李罕找来。李罕曾在乞丐中混了几年,且黛玉猜得不错,乞丐却也是个江湖组织。因乞丐遍布各地,消息最是灵通,亦有些乞丐组织做些搜集倒卖消息之事,这李爷爷恰巧便是江南一代的头目。

李罕乃是大将之才,为人极为敏锐,虽然林如海并未对他细说缘由,但他亦从礞哥儿之病猜出一二分。得了林如海吩咐,当日就启程去金陵找到李爷爷,问明贾家送礼之人到了江南之后走的哪条道,见过什么人。

查证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因贾家老亲甄家和贾家二太太的妹妹所嫁的薛家皆在金陵,贾家送礼的奴才倒是先去了金陵,再来的扬州。将嫡亲的姑太太家放到媳妇的妹妹家之后,这贾家奴才的规矩当真是好!且贾家送礼的婆子不但先去了甄家,还在甄家住过一晚。

因林如海父女两个在暗中查证此事,故在林如海书房摆了一座屏风,李罕前来回事,黛玉就坐在屏风后头,黛玉亦听得明白。既然王夫人管着贾府,送礼的人先去薛家黛玉倒觉不奇怪,黛玉略一思忖,问道:“不知贾府去甄家送礼的是何人?”

李罕从外头听到一个女童脆生生的声音倒是一惊,不过他知晓老爷膝下有一女,最是灵慧,虽然未曾见过,只怕屏风后头就是老爷膝下女公子了。因而回到:“回老爷,姑娘,除了到咱们家来的几个妇人之外,尚有一位夫家姓周的妇人,从甄家出来后,送礼之人就分作两路,一路到咱们家来,一路去了金陵富商薛家。”

林如海听了心中了然,夫家姓周的妇人必然是周瑞家的,是贾王氏的心腹。既然贾王氏和贾敏向来不睦,如此安排倒也说得过去,只不知黛玉为何单单问起此事?

黛玉听了也心中了然,前世贾府派来接自己不过是几个三等仆妇,值得周瑞家的亲自跑一趟的自然是大事,王夫人必有所图。黛玉思索下子,在屏风后头说:“父亲,我看了那玫瑰露瓶子上封着鹅黄签字,倒是宫中贡品。只怕只有甄贵妃宫中有,赏给甄家倒说得过去,怎么白白送到咱们家来?因而我算来,只怕甄贵妃赏给了元春姐姐,元春姐姐又孝敬了外祖母。外祖母又送给礞哥儿,只怕单纯是爱惜礞哥儿的意思。但是这露是在宫中就有了问题,还是单送到咱们家的才有问题,却又不同。”

林如海亦是敏捷之人,自然知道若是宫中就有问题,这露便是冲着甄贵妃去的,若是单给林家这瓶有问题,便是冲着林家来的。只宫中时候是否有问题,此刻如何查证?

因而林如海说:“玉儿说的有理,只宫中之事,咱们却不好查证。”

黛玉却脆生生的说道:“这也未必。”林如海听了一愣,复又抚掌赞道:“玉儿当真冰雪聪明!”

又加之林家人口少,孝敬的机会不多。因而大小盐商听闻林大人爱女生辰,皆派家中夫人亲至,好生巴结一番。但这林太太又谨慎得很,过于贵重的贺礼并不肯收,为此去年尚有几家盐商捧了大礼来碰一鼻子灰的。今年已经是林如海连任的第二载,各家也知晓了林大人夫妇的规矩,因而送来的礼物皆是争奇斗艳,不争多而争奇,争雅。且这林大人有一桩好处,并不以礼物厚薄分配盐引,该当得多少便是多少,各大盐商越发觉得林大人好伺候,反而真心实意寻了新巧礼物送来。

单说黛玉生辰这日,黛玉告假并未去上学,贾敏亦在家中略备了几桌酒招待来贺女眷并娇客。小花厅里摆了精致而并不奢靡的宴席,贾敏不过略喝一杯酒就觉浑身热了,告了怠慢欲回到屋子换衣裳。

其他官员、盐商内眷也有觉热的,忙附和道:林太太只管自便,今年这天气也不知怎地,才二月里头就恨不得换了纱衫,真真热得奇怪。

黛玉自从重生之后身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现在虽然略显纤细,倒并不羸弱了。先时黛玉还不觉得,众人一说,果然觉得今年仿佛比之往年更热一些。

待得林如海下班归来,黛玉和贾敏一起在内院门口迎接。林如海一进门,也是口中呼道:“今年这天真真奇怪,怎么二月里头热得邪乎,敏儿与我取夹衣来。”

黛玉听了微微一愣,怎么今日人人都嫌太热?一愣神间,林如海已经换了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家常夹衣出来,林礞也过来,姐弟两个一起请了安。林如海见黛玉一双罥烟眉微蹙,以为黛玉身上不舒泰,因而问道:“玉儿怎么了?许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

黛玉摇了摇头道:“玉儿没事,只先生说做学问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玉儿今日为庆贺生辰告假一日,心中惶恐得很。前儿先生授课,玉儿还有几处不是很明白,等会儿用膳之后,还要请教父亲。”

贾敏将将整理了林如海换下的衣衫出来,听见这话,乍舌道:“真真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父亲当年在家刻苦钻研亦是这样劲头。只咱们玉儿又不兴考女状元,这么日夜苦读又为什么?”

自前不久黛玉猜透玫瑰露之事之后,林如海越发知道女儿不俗。她方才眉间若蹙,又说要到书房请教,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不成?因而林如海反向贾敏道:“难得咱么玉儿这样上进,我亦左右无事,不如等会子就指点玉儿一二。每每听玉儿说起刘先生授课与众不同,我和玉儿探讨,竟也受益匪浅呢。”

贾敏听了只得摇头叹息道:“真真拿你们父女没有办法。可惜咱们玉儿不是个哥儿,不然只怕青出于蓝。”

林如海却笑道:“咱们玉儿便是姑娘,亦是青出于蓝。连刘先生都说,咱们玉儿将来的成就怕能羞她师兄们一羞,要知道今科状元郎陈墉还是玉儿师兄呢。玉儿便是不考状元,也不下状元。”

贾敏听了,伸出食指在脸上轻轻一刮道:“真真夸起自己女儿来不害羞。”林如海却满脸得色。贾敏看了,亦是莞尔一笑,心中充满骄傲喜悦。

贾敏也不和父女两个争论,吩咐摆饭。晚膳过后,黛玉和林如海果然一头扎进书房,也不要人伏侍,不知道父女两个说些什么,半日才从书房出来。晚间安寝前,贾敏只觉林如海时而眉间含笑,仿佛有甚喜事;时而又满脸严肃,竟是微微透露一丝狠戾。贾敏从不曾见过淋入还如此神色,竟是一时之间心中微微不安。

贾敏正欲开口见问,林如海笑道:“玉儿说自从礞哥儿再病一次后,你精神越发短了,想接过库房钥匙与你分忧,也试试理家。我想着咱们家玉儿聪慧和别个不同,咱们家人口又简单,让玉儿试试也好,你也好生调理一番。”

贾敏想到方才林如海露出一丝狠戾,虽然只有一瞬,到底心中一惊,问道:“难道因为二嫂子对咱们家起过不该有的心思,老爷不信我了不成?”说着便双目盈盈,只怕林如海一点头就要落下泪来。

林如海见了贾敏这情形,心中一软,险些告知自己和黛玉相商的真相。但是转念一想,贾敏最近却也有些殚精竭虑,精力不济,只怕这件大事忙下来,当真会伤贾敏身子。因而拉着贾敏的手柔声说:“敏儿如今怎生这样多虑起来?二内兄府上再谋什么事,我也只认敏儿是我妻子,是玉儿礞哥儿的母亲。咱们成亲二十多年,敏儿近二十年没有回过京城,他们谋什么,与敏儿何干?再说,今日之事乃是玉儿提的,难道玉儿也信不过敏儿不成?”

贾敏听了又想:今日果然是玉儿先提要请教父亲的,不知父女两个商议了些什么,但是玉儿提出要与自己分忧的话只怕不假,想到这里心中方宽慰些。

自从去岁得知是贾王氏和甄家勾结想杀人夺财之后,贾敏一面细细打点子女两个的饮食起居,生怕一个不慎后悔莫及。一面心中抑郁,却也精力下降许多,若不是家中之事交给下人不放心,贾敏早想好生轻松几日了。如今女儿愿意替自己分忧,也是她一番孝心。因而次日贾敏果然将钥匙交给黛玉,由得她入库清点家私,贾敏不过偶尔提点一二,黛玉办事竟然十分妥贴,让人挑不出错处。

贾敏见后越发放心起来,心想玉儿早日学起理家也是好事,旁边把关几日,见黛玉色/色处理很好,且父女两个所办之事也并不瞒着贾敏,不过是些添置产业,制造农具之事。因而贾敏看了几日,也渐渐撂开了,好生调理一番。只贾敏偶尔关注林如海父女两个,也不知二人为何突然这样热衷添置产业,竟和财迷一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如此数月,贾敏果然气色好了起来,黛玉见了长舒一口气,只怕母亲不会早亡了。

却说黛玉取了库房钥匙,将现金现银清点一遍,又拿出纸笔算了数日,交给林如海。林如海看了之后,自然差李罕去办。原来黛玉生辰不过二月里头,已经烦热异常,当时黛玉就想只怕今年是个旱年,因而和林如海商议了先是大势采购木材,赶制水车,又是置买受不住旱的人家的田地。

其时有些乡绅富户为富不仁,每每遇到灾年,必是极力压价,正常年份十两银子一亩的良田,不过一二两银子买到手。更有甚者,专门等到青黄不接时候,用几斗粮食就换贫民所有田亩的。

这年黛玉按原价收购了不少良田,和以前贾敏爱置办盛产水稻粮食的田庄不同,这次黛玉收购了不少桑田。养蚕一年可收春、夏、秋三季,一季不过月余就结茧了,加之成蛹化蛾,也不需多久就有产出。今岁春旱就蛮厉害,多少有经验的桑农见势不对,又听闻有个富户按原价收购桑田的,少不得先断尾求生,将产业折现,好过日后低价折变。

这年干旱好生厉害,简直赤地千里。好在江南水乡,虽不曾下雨,河流湖泊中倒有取不完的水。有些勤谨的农户,肩挑手提,倒也不缺取水处,灌溉了抢回些许收成。但人力到底有限,抢回的又有多少?林家却不同,因黛玉掌家之后最先置办的就是水车,林家许多田庄收成皆是减产有限。

加之每每灾年,多数农户皆是先保稻米,再管桑茶,今年江南一地桑茶减产极大,丝锦衣料水涨船高,黛玉购置桑田一项,就进益非凡。贾敏见了黛玉出手不凡,还笑了父女两个一回:真真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只咱们家已经足够富足,又钻营那些做什么?你们父女两个日间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夜里还要忙半日,叫我看了都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昨天捉虫的小伙伴,我休息一下回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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