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军营里好一阵忙碌,多方商讨后,终于将大小事宜安置妥当。数日后,西州收到朝廷敕令,江松袏走马上任,被正式委任为西州刺史;同时,朝廷派来水州要员胡奎林,担任西州判司,协助刺史统管西州事务。
这个判司一职非同小可,权力甚大,众人以前也猜测过,此职该由赵因等升任才是;但没想到竟是朝廷亲自选派,而且更派来的是当日与西州大战的水州之人,大家当然都知道水州就是昔日的水蛮,水蛮族叛乱之后,打得镇守西南的哲州溃不成军,朝廷无奈下才命西州罗建出战。
罗建大军甫到,便势如破竹,不但很快收复了哲州的失地,还一路追杀水蛮叛军,深入水蛮境内;但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水蛮竟然与朝廷媾和,而且更让百姓不解的是,朝廷不但同意了他们的求和之举,并将他们纳入晋安国内,重新编制为水州,和西州哲州平级;更怪异的是,此举竟然是在水蛮昔日的手下败将哲州进行的。立下大功的西州罗建,只得到了一点点军资赏赐,主要功劳却被打了败仗的哲州得到,这实在让众人费解得很。
这其中及之后,又连续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所谓惩戒风波,大概都是朝廷派人警示西州,说他们多有暨越之举,不尊王上。
不管怎么说,水蛮和西州的梁子是结上了,朝廷却委派了一名原水蛮之人来统辖西州军民,联想起之前的几次惩戒,这其中的怪异,明眼人一望而知,不就是朝廷越发不信任西州罗建了吗?
一时之间,西州谣言又起,各种猜测之辞四处传播,颇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这些事情只是让普通军民慌张,对于罗建、江松袏、王诚、元熙、尚德、金逸等西州高层来说,这些事情的发生却早已在赵因的策划之中。赵因早知道上官无妄既然决定出招对付西州,必然会是连环进攻,不给西州喘息的机会;他们如果被动防守,终于一日会防不胜防,所以索性大胆一搏,制定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连环之计,而如今这一桩事情的发生,却正是这个连环计中“惑敌情”的一个组成部分。
如今满城的谣言看似可怖,但西州的核心并没有动摇,军力仍是牢牢掌握在罗建手中;罗建更借扩充军备之际,亲自领兵远赴郊外开荒拓野,来个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如此一来,恰好让军队躲过了流言侵袭;军心不被动摇,仅仅是一些民众喧哗,也不会起到太大作用。反而可能会让得知西州“民心动摇”的上官无妄心中窃喜,如此一来,亦真亦假,似是而非的这些情报,就起到了部分惑敌情的作用了。
既然早有心理准备,江松袏等对这些谣言自然是一笑而置之;当然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理,这样的话反而会让有心人疑惑,所以江松袏和赵因也早商量定下了相关的针对性策略,对于这些谣言明紧实松的进行整治和追查,并在暗里进行了适当的疏导,让谣言处于一种可控的状态下。
于是,就在这种军队外出开荒、城里明紧实松的情况下,西州迎来了他们的新判司胡奎林。
表面上西州众人也给足了胡奎林面子,先是由别驾元熙、长史尚德、司马金逸等率领众官在城外迎接胡奎林,然后再由新任刺史江松袏亲自摆开筵席为胡奎林接风洗尘,一向很少在公众场合参与聚会的赵因,也破例出场,参与了此次接风宴。虽然众人心里都对即将发生的明争暗斗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团和气。至于罗建和王诚,则早早打过招呼,他们要外出进行军事任务,所以一时半会之间是赶不回云阳城了。
这个胡奎林倒也真有点能耐,口才极是了得,谈吐犀利又不失风趣,知识广博、见解深刻,和江松袏等人也能谈的投机。而且文的也行,诗词歌赋对联尽数精通;武的也行,和百官中的武将谈论战略兵法、以及前朝军史,都说的头头是道,让众人在更加警惕之余,也不由得有些佩服,不愧是上官无妄看得起的人物。
江松袏和赵因两人,更是在心中暗自惊异,此人看来真是一手颠覆水蛮族的幕后主脑,真是半分大意不得。
一场盛宴过后,众人各自散去,云阳城中也早为新任判司准备好了官邸,胡奎林率领着其从京师带来的数名亲信随从以及家眷,入驻官邸,然后数日由元熙等为其打点前后,便开始了其在西州的官场生涯。
这边一时无事,暂且按下不表,回头再叙军营之事。
却说那日罗建在军营时,得到枫雪献上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一计,可以暂解军需不足的燃眉之急,心怀大畅之后,半真半假地拿红梅也开了个玩笑,要红梅也要跟枫雪一般,积极地为西州文武之事出谋划策。
不过当时罗建还是以开玩笑居多,并没有要求红梅马上就给出建议,说笑数句就离去了;不过红梅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这数日里一直冥思苦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能够用得上的办法。
红梅虽然聪慧,又跟随赵因多年,颇学了些文攻武略之道,但毕竟还是太年轻,如今不过十九岁多一点,这军政大事对她来说未免还是有些要求过高了,所以连日苦思,也没有太大收获,不由得有些郁闷。
另外,虽然她如今名义上是红袖营的副主帅,但大体方向由主帅欧阳枫雪负责,内部事务主管则由新聘任的红尉柳箬兮负责,她这个副主帅倒是没太多事情可干。
既是有点闲,又有点烦,索性学学她那义父赵因,外出散散心咯。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多之前,西州将军罗建奉命剿灭水蛮之乱,领兵出城前他给了自己义父一道模棱两可的命令,他一句话说得轻松,却让赵因苦恼了很久,因为摸不透将军的真实用意,不敢妄下判断,所以也是相当的苦闷和烦恼。于是索性就领了何勇张聪二个随从,外出散心,结果却遇到了那个神秘人穆风,得到了穆风的三句箴言劝告,这才引发了之后的一连串故事。
想到这个穆风,红梅又忽然想起桩旧事,他义父赵因还曾命令自己以及何勇张聪等人,四处打探穆风以及赵因所说过的那本奇书《治国策》呢,如今既然没什么事情好做,不如就到坊市各处逛逛,看看能否发现一些相关踪迹吧。
拿定了主意,便同枫雪说了一声,说是自己奉了义父的命令,要去寻找一些紧要物事以及打探有关穆风的消息,枫雪也曾听说过此事,这位穆风来无影去无踪,端的是神秘莫测,就连她那个目高过顶的师傅江松袏,也对此人独到而深入的眼光颇为心动,更不用说她与红梅了。
当日赵因让红梅有空时便打探此人的相关消息,枫雪也是亲耳听到的,如今红梅这么一提起,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然如今红袖营刚成立不久,杂事也是不少;但她与箬兮合力,还有那二十名拾长辅助,总能搞定的,于是点了点头,让红梅去了。
薛红梅和欧阳枫雪的性情不太一样,她没有枫雪的那种好胜心,对于军事一道也没枫雪那般热衷,所以军营中的生活虽然每日都有各种新的挑战,但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思,时间久了倒还有些乏味,她的性情里多少有点义父的因子,素来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也更喜欢闲逸的生活些,因此有了这个机会暂离军营,外出散散心,对红梅来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要找穆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人除了知道他叫穆风,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上下,长得俊逸、谈吐出众之外,其他的情报就半点也没有了,既不知他仙乡何处,也不知道他师从何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没有半点线索可寻,又要哪找他去?
倒是赵因提起过的《治国策》,还可以设法碰碰运气。赵因当年看到的《治国策》,不过是几页残篇,已让他惊叹不已,若是找到全本,那还得了?不过他当年看到的残篇,就是在一个旧书肆上看到的,也许红梅可以依样葫芦,到云阳城及西州其他所辖城市的各个书摊书店中去碰碰运气。
云阳城是西州的州府,本来就规模不小,被罗建接管后,十余年间励精图治,更是欣欣向荣,成为了整个晋安国都排名靠前的大型城市,坊市一片热闹景象。
尤其是近一两年,西州将丝绸之路贯通,加强了与西部诸国的贸易往来,并在云阳城大兴土木,扩建增添了很多商铺,还吸纳了很多外来人口,这就让云阳城显得更加热闹了,人一多,各种商旅也随之增多,酒肆、成衣坊、粮油铺等鳞次栉比,也多了好些书肆画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