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有那样的秘密,她便有了自认为自己的计划。
一天,她这样问他道:
“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当时看到你的妻子和孩子被杀时,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会选择死在那个杀人凶手的手里,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苟活着。”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可是,这个机会是没有的……”
“所以我只能这样狼狈地活着。”
“那你愿意看到有一家三口从你的身边路过,有说有笑,看起来都是很幸福的样子吗?”
“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得不到。”
“哦?我还以为你会回答你看到了之后,会变得更痛苦呢。”
“但相比于痛苦,我更是嫉妒。”
“为什么?”
“别人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我却失去了,并且再也不可能得到,我能不嫉妒吗?”
“如果你看到了那样的幸福的一家三口,你会有什么想法呢?”
他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我想让那个被称作丈夫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也看到自己的妻子死去。”
听到他的这一个回答后,她表现得很平静。
她似乎能够猜到他会这么回答。
但是,她还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
“我的痛苦不会有人理解,只有让那些跟我有一样处境的人,才能真的与我感同身受。”
“如果你有机会这么做呢?”
“……我真想这么做。”
“何不这么做一次呢?尝试一次,让自己多少痛快一些?”
“你的意思是……”
她没有说,但他立即明白了。
他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试一次,有人跟他一样痛苦了,那么他会不会觉得痛快呢?
可是,那是要杀人……
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杀死孩子的母亲。
留下那个看着他们死去的男人,让他跟自己一样,在人世间忍受痛苦的煎熬。
——这样做,对不对?
“我可以这么做吗?”
“只要你敢,你就可以去干。”
“那个男人……会跟我一样痛苦的。”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并不……”
“也许,试过一次之后,你就不这么想了。”
他看着她。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长着美丽面孔的恶魔。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本性。
跟她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了,她一直很平静地做着他的妻子。
两个人过着平淡而又隐秘的生活,日子恬淡舒服。
他几乎快忘了她是一个杀人凶手。
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跟自己同居的女人。
——她的内心潜藏着一个可怕的野兽。
——野兽一旦被她释放出来,她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人。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被她引诱着,去杀了人。
他犯下了那么多起杀人的案子,每一起都是一家三口。
他本没有想把男人也杀了。
可是,男人看到了他的长相,他不得不对男人下杀手。
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杀人的恶魔。
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他已经无法回头。
他更痛苦,更孤独,更是觉得生不如死。
而看到了那么多的死人之后,他更是怕死……
……
……
陈世明从梦中醒来。
趴在桌子上的他,衣服已经全湿了,脸上如雨水在流淌。
整个人颤抖又恐惧,眼睛里满是血丝,漾着深不见底的痛苦。
罗峰亲眼看见了他身体的变化。
自从陈世明和Melinda进入了睡眠状态之后,他就一直盯着他们。
Melinda的变化很小,只是在某个时候,身子有微微的动弹。
而陈世明却像是一直都在做着噩梦。
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又忽然抖了一下,甚至连他的牙床碰撞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很显然,他在梦境里承受着让他不得不忍受的痛苦。
如是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动作,更不会全身湿透,满面惊慌。
醒来后的Melinda只是揉了揉眼睛,说道:“给我们两个都倒杯水。”
罗峰连忙起身,在两个一次性杯子里倒满了水,分别递给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一饮而尽。
罗峰又往陈世明的杯子里倒了一些。
陈世明又是一饮而尽。
连喝了三杯,陈世明才摆手说不要了。
Melinda只喝了一杯就够了。
她问陈世明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个叫叶俏的女人到底是谁?”
陈世明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跟她生活在一起那么久,你竟然没有发觉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真的不知道。”
“在你跟她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有没有杀过人?”
“没有,——至少在我看来是没有。”
“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她有很多次忽然消失了,再回来的时候,一如寻常。”
“你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
“消失之前,她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她很焦躁,睡眠很浅,易怒,像是一把随时都能自燃的稻草。”
“她消失之后回来的时候呢?”
“跟平时一样,看起来温柔,体贴,安静,内敛,像是一个贤淑的小媳妇。”
“有那么大的变化,她一定做了些什么。”
“我怀疑她是去干了一些不好的事。”
“哦?”
“因为她消失之后回来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感觉,——她每一次回来的时候,都是。”
两个人第一次遇到,是在她杀人的时候。
没过几天,她主动去找他,给他的感觉是那种很宅的寻常女子的样子。
所以,他有这样的怀疑,是没有什么好疑惑的。
罗峰忽然问道:“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现在你进了监狱,她却消失不见了,你能想到她会去哪里吗?”
陈世明想也没想,便摇了头。
“不要那么快摇头,你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为什么?”
“如果我知道她会去哪里,我也会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消失会去往哪里,不是吗?”
“她在消失之前,或者是消失之后,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跟踪她?”
“有过,也付诸行动了,但失败了。”
“为什么?”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可能斗得过一个很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