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希终于问出了口,那道声音滑过耳膜时,散发着形销骨立的味道。
寻安的瞳仁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下,定定地看着柏希,感到有些不可置信,突然很想放声一笑,但唇边却只剩了一抹平淡的弧度,“不好意思,我早已经不喜欢了。”寻安在心里实在猜不透柏希现在在搞什么,他怎么会突然跑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如果是当年她刚到伦敦修学的时候,他来找自己问这样的问题,寻安完全可以理解,也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五年,她对他抱有的疏离态度都已经这么坚定时,他却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寻安觉得难以理解。
柏希的视线迎上一双无波的眼眸,不由得心口一窒,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寻安,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去?”柏希的声音每隔几个字都会停顿一下,仿佛在用力地让她听清。
寻安看着柏希,她不懂他眼里的复杂,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明净无邪的少年,他们怎么可能回去?又怎么可以回去?寻安不解地看着他,“柏希,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告诉我,现在有人威胁你,要你和我在一起。”
柏希明白寻安觉得此刻的他是在莫名其妙,他觉得有些无力、有些好笑,可是心口却像是被人捅了几刀,却又不能结痂,永远血淋淋的,声音里带着微微低沉,“寻安,没有任何人威胁我,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再爱我。”
寻安直直看着柏希,顿住了两秒,然后回,“可是,我不可能再爱你,而你,也没有资格让我再爱你。我不知道,你突然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忘了,你的公众形象,你的前途大业,还有你的唐寅。”
柏希凝着寻安,认真告诉她,“那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寻安,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从没有忘记过你,每当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好像在我身边,看着我工作,看着我吃饭,就仿佛你从不曾离开过。”
寻安沉默了下,然后轻轻一笑,“柏希,你觉得你突然说的这些话我能当真吗?我敢当真吗?而且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想让我知道你也后悔过抛下我?可是,请不要拿你的愧疚感来糊弄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小欣,我们没有别的关系了。”
他从没有要抛下她,可是却只能选择隐瞒她,这样的情形让柏希举步维艰,但他的眼神又突然一亮,执着地说,“寻安,如果再回不去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一切重头好不好?”
寻安看着他如同记忆般固执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愣怔,沉默两秒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绪都变得凌乱起来,但她不想变这样,她潜意识里已经怕了,所以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重头开始?如果我们能重头,那么你从来没有进入过演艺这条圈子,你今天所有受到万众瞩目的东西夜都没有了,你真的敢重头吗?
就算你敢,可我却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图谋的纪寻安。要是我们能重头,我也绝对不要再和你一起。
柏希,那些我们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早已经成就了今日的局,就算是现在你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和我重新开始,也没有人会那么傻,还在原地等着你。
所以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重头两个字。”
寻安说完以后,柏希已经微微僵在了原地,寻安没再看他,只是无声地带上了门。
寻安的背部贴在门上,身子慢慢靠着门扉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眼里带着不可捉摸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当初她回国和柏希打官司的时候,柏希明明对自己表现得那么冷淡,可是现在,却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她从来没听过的话,也从来猜不透的话。
可是这就好像,好像过去他带给她的伤害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外,柏希靠着门立着,半垂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看不见的情绪。
寻安,即使你早已经不在原地,我也一定要追到你现在站着的地方,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夜色已经稀疏,柏希回到酒店的时候,一打开门温欣就从门里跳了出来,抱住柏希的双腿,抬起小脑袋,黑亮的瞳仁天真地看着柏希,“温谨爸爸,妈妈呢?”
柏希伸手将温欣抱了起来,关上了门,在温欣额前轻轻印下一吻,“小欣,你看外面天色都这么晚了,妈妈已经睡觉了,我们暂时不要去打扰妈妈好不好?”
温欣乖乖地点了点头,可嘴上还是嘟嚷了句,“小欣想要妈妈抱着小欣睡。”
柏希唇角微微一扬,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爸爸抱着你睡不好吗?”
温欣顿了顿,然后认真地回,“可小欣想爸爸妈妈都陪小欣睡觉。”
柏希默了一下,抱着温欣的手臂微微收紧,“小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见妈妈好不好?”
温欣立即点头如捣蒜,“温谨爸爸,我好想好想快点见到妈妈。”
柏希点头笑了笑,抱着温欣进了卧室,将温欣轻轻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小欣乖,得睡觉了。”
温欣从被窝里伸出两条小胳膊搂上柏希的颈子,柏希俯下身在温欣颊边印下一个晚安吻,温欣微笑着乖乖闭上眼。
柏希坐在床边,轻轻抚着温欣比以前长了的头发,直到耳边渐渐响起了微微的酣眠声。
柏希才起了身,轻轻地关上门,走回到沙发间坐下。
交叠着双腿,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英气的轮廓在室内通透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刻,柏希看着摆放在酒店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修长的手指抽出了一根烟来哧的点燃。
柏希失神看着那寥寥的火光,突然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
起身迈出了门,车子在夜色下飞驰,车速飙到了180,穿梭在伦敦的车水马龙中。
寻安简单冲了澡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辗转反侧都不能入睡。
再回到伦敦后,寻安的心态已经改变了很多,睡眠质量也变得很好,可是今天柏希的到来,让她又变得有些睡不着。
寻安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被他影响,微睁开了眼睛,寻安望着天花板轻轻叹息一声。
眼尾的光突然瞥见从客厅里走进来的一个挺拔身影,寻安微怔了一下,一眼认出来人后,立即又闭上了眼。
从客厅昏暗的灯光中走进漆黑的卧室里,柏希的脚步渐渐变慢。
站在床畔处,双眼凝着床上睡去的容颜,柏希从衣袋里拿出了什么,俯下身轻轻放在了寻安的枕头边。
然后在寻安床边蹲了下来,双眼凝神注视她许久,许久后,很轻很轻地诉说了一声,“iloveyou。”
柏希转身离去的时候,寻安睁开了眼睛,目光不由得转向他颀长的背影,带着形销骨立的寥落,似乎太需要一个拥抱的力量。
寻安缓缓伸手触上枕边,摸索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咯到了指尖。
当一枚戒指映进眼帘的那一刻,寻安捏着它的手指立即颤抖个不停。
——‘柏希,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答应你,我们分手吧。’
这是在五年前,被她亲手扔进了河里的戒指,柏希曾经给她戴上的戒指。
原来那时在自己转身离去以后,柏希跳进了河里,把戒指找了回来。
翌日寻安在事务所里上班时,情绪上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art先生打来电话寻安她案子进展的状况如何,寻安看了看手头上寥寥无几的资料,只能抱歉地让art先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寻安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后,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决定从被告的身份信息上着手,希望可以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于是寻安动身去了johnn所在的鞋厂附近打探,该鞋厂位于远郊区,经过打听后才知道这家鞋厂其实早已濒临破产,一个月前就没再从事经营活动,只是还未在工商局注销登记而已。
寻安又一路询问了附近的民居,终于找到一个在鞋厂工作过的老伙计,从老伙计口中,寻安得知了johnn曾在伦敦附近的巴斯小城里经营过建材生意。
纪寻安带着收集的新信息赶回到以后,意外地在律师所门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捧了一束的白玫瑰,在看见寻安后立即走了上来。
经久未见,dt一身西装革履,淡金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着寻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寻安,好久不见。”他将漂亮的白玫瑰递到寻安眼前,脸上难掩忐忑的欣喜。
寻安看了那束花一眼,并没有接过花,只是回了句,“嗯,好久不见。”她的眼光四处看了看,“尤佳呢?你们没在一块儿吗?”
dt充满喜悦的眼睛瞬时黯了黯,“寻安,从你走后,我和尤佳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噢。”寻安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说,你知道我回来后立即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想要和我重新开始?”
dt看着神情冷淡的寻安,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出师不利的心里准备,“寻安,我很想你,你离开后,我一刻也没办法忘记你,我是真的好爱你。”
寻安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说这番话时的认真,不过,“我相信你爱我,但是,我也相信你爱的不仅只是我一个。”